殺了石周曷動,擒了石周曷晃,東胡軍中此時已經沒有能夠統帥大軍的將領。
三軍將士直接潰敗,紛紛投降。
“你們中吾家陛下之計也,速速獻城歸降!”
侯君延帶著俘虜的石周曷晃,把石周曷動的腦袋扔上城頭。
零陵郡中的守城士卒,直接開城歸降。
侯君延這才鬆了口氣。
他也不傻,雖說拿下了零陵郡,完成了大的戰略目標,有奪城之功。
但終究屬於違抗軍令。
就算有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說辭,也不能完全免責。
也就是功過相抵罷了。
所以侯君延專門套了個聽從君命的幌子。
懲罰肯定不會有了。
拿下零陵郡可是大功,給皇帝分一分。
作爲實際執行人的自己,吃點湯水就夠了。
反正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怎麼也比功過相抵要好。
再說了,給皇帝分功勞,侯君延也服氣。
這波要不是皇帝,提前將李景績這麼個詐敗神器,放在了零陵郡,迷惑了石周曷晃。
他贏的也不會這麼輕鬆。
侯君延進了零陵郡城之後,又派人快馬加鞭,去武陵郡向皇帝傳信。
隨後纔開始處理起了石周曷晃。
“你頗有統兵之能,武藝也上佳,竟能打敗李景績。”
“只可惜運氣不好,碰上了本將。”
石周曷晃:.
你說伱這人,臉咋這麼大?
不就是敗給你一次,至於一直這麼嘚瑟嗎?
而且咱能別提李景績嗎?還需要用到“竟”這個字?
真不用把這傢伙當墊子來踩,贏他不是很正常?
石周曷晃簡直無言以對:
“如果將軍只是單純爲了羞辱於我,那麼無須再言。”
“敗軍之將就已是毫無顏面,何須另行羞辱?”
侯君延笑了笑,冷喝道:
“說出你們針對荊南的佈置,可免一死!”
“佈置?什麼佈置?”
石周曷晃故作不知。
侯君延沉聲道:
“石周曷聰率兵到了長沙郡,卻遲遲不現身。”
“反而只是按兵不動,派兵支援各處。”
“必然另有佈置。”
“那劉賓號稱一步百計,智計過人,只怕已做好了安排!”
孟封既然是詐降,顯然東胡人另有計劃。
侯君延特意留了石周曷晃一條命,就是爲了套出東胡人的兵力佈置,以及後續的作戰計劃。
這也是大功一件。
“可笑!”
石周曷晃冷笑道:
“這次你不過是佔了伏兵的便宜,若是正面對決,誰勝誰負還兩說!”
“只是這般,便足以固守荊南,又何須勞煩將軍親自動手?!”
侯君延笑了笑說道:
“就你嘴硬。”
“也罷,我家陛下神算鬼謀,兼有勇武,領兵之能更是神鬼莫測。”
“如今零陵郡已入手,輕鬆便可進兵長沙郡,看看那石周曷聰,是如何丟城失地的吧!”
正在此時,李景績走了進來,對著侯君延拱手道:
“將軍,我軍傷亡一千五百人。”
“嗯。”
侯君延點了點頭,雖然是伏兵,一個奇襲就將東胡大軍給隔斷了。
但伏兵的人數太少,加之李景績又是詐敗,算起來,也死了不少人。
不過死傷一千五百人,就能奪下一個郡城,這已經算是極大的成功了。
李景績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繼續道:
“除此之外,我從那些投降的東胡人將官口中得知。”
“早在石周曷晃率軍出城迎戰之前,他就提前一步,派了信使,去後方給石周曷聰,和桂陽郡傳遞消息。”
“估摸著石周曷聰多半能知道到這邊的戰況,桂陽郡也會有所警覺。”
“哈哈哈!”
石周曷晃聞言,一臉得意之色:
“我倒是想知道,那劉雉兒是如何丟城失地的!”
侯君延上去就是一巴掌。
聽說老將軍廉漢升就喜歡這麼幹,沒想到感覺確實很不錯,整個人神清氣爽的。
不過他還是擰著眉頭,深思起來。
沒想到石周曷晃在出城前,還會那麼謹慎的派出探馬。
如此一來,奪取零陵郡,便失去了突然性。
等到皇帝和北伐主力軍,收到消息,再往零陵郡趕的時候,石周曷聰多半也收到了消息。
漢軍很難經由零陵郡,突襲長沙郡。
給了東胡人反應的時間,到時候,多半又是一番苦戰。
肯定能夠奪下城池。
畢竟現在漢軍兵多將廣。
但著實有點傷不起。
三萬多的兵馬,攻打武陵郡城,就陣亡了五千人。
再攻打長沙郡,傷亡人數只會更多。
再加上各處戰場零零散散的陣亡,本就只有七萬人的北伐軍,還能剩下多少?
到時候免不了,又是好些年的修生養息,重新訓練士卒,才能進一步北伐。
饒是以侯君延的自信,也不禁有些搖頭。
北伐確實太難了,就算百戰百勝都難。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除非皇帝能提前預料到,他已經攻下了零陵郡。
然後及時調兵,打一個時間差。
就算石周曷聰也能同時收到零陵郡丟了的消息,開始整頓長沙郡。
但也足夠在完全整頓好長沙郡之前,讓大軍圍住長沙郡,然後結合城中倒向大漢的百姓、世家大族。
裡應外合,一舉攻破長沙郡。
之後就簡單了,手握長沙、零陵二郡,等同於拿下了荊南。
可這怎麼可能呢?
本來他掉頭攻打零陵郡,就是違抗軍令,臨時起意。
早就有所算計的東胡人,都猜不到,因而吃了個大虧,直接丟了城池。
皇帝又怎麼可能,猜到他的一舉一動呢?
就算能猜到,大規模的兵馬調度,想要瞞過乞顏討,也不太容易。
那乞顏討也有名將之姿啊!
不過
“還有一個辦法。”
侯君延喃喃自語。
他手上算上李景績的兵馬,還有約莫一萬九千人。
只要膽子大,可以棄了零陵郡城,帶著兵馬,奇襲長沙郡。
長沙郡之中的漢人百姓,以及世家大族,看見城外有漢軍兵馬支援,有一定可能發起暴動,幫助漢軍。
人心思漢,就是這時候用的。
唯一讓侯君延拿捏不定的,就是不知道長沙郡之中,還有多少兵馬。
按理來說,分了兩萬人去支援武陵郡之後,兵馬應該不多。
如果兵馬不足,暴動成功裡應外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但如果兵馬充足.
“幹了。”
侯君延就喜歡兵行險著。
如果他奇襲長沙郡,真能成功,必然是潑天大功!
當然,也不用考慮功高震主什麼的。
功勞再大,也就是在荊南一戰中,奪取了兩郡而已。
和皇帝那登基三年就能入武廟的彪炳戰績比起來,不過是螢火之光。
“李將軍,你去城中找些熟悉荊南地形的漢人嚮導。”
“看看有沒有什麼隱蔽的小道,能夠從零陵郡去往長沙郡。”
“是”
李景績還不知道侯君延這麼勇,只道是爲之後攻取長沙郡做準備,便應聲離開了。
——
“你又輸了!”
劉恪再一次斬了薛嘉的大龍,哈哈一笑,旋即端起桌案上的酒杯,淺飲一口。
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病態,面色紅潤,好得很吶!
薛嘉只是無奈的攤了攤手:
“咳咳——沒想到陛下在這棋道之上,竟有如此造詣。”
就離譜。
下著下著,自家的一枚棋子就不見了。
他覺得是皇帝做了手腳。
但死死盯著棋盤,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棋子就跟憑空消失了一樣。
作弊這個東西吧,你不抓現行,只要對方死不承認,你就沒有任何辦法。
劉恪笑道:
“薛卿還是得多練練啊!”
下不過就掀翻棋盤,已經是老黃曆了。
動作太大,多少也有失風度。
他還有【慣偷】的天命,當著你的面,隨手偷幾枚棋子,這不是輕輕鬆鬆?
你就是手上捏著棋子,指不定也能給你順走咯!
薛嘉只是苦笑著點頭。
練吧練吧,再怎麼練,他也下不過公然舞弊還不被發現的掛壁啊!
劉恪定了定神,正色道:
“薛卿,你覺得侯君延奪下零陵郡,敵我傷亡情況如何?”
薛嘉咳了兩聲,再睜開眼的時候,棋盤上的子兒,又少了一枚。
“.”
“以侯君延的能耐,自然知曉李將軍善於.詐敗。”
“必然會讓李將軍誘敵出城,再率伏兵奇襲,從中切斷東胡人大軍,使其首尾不得相顧,製造混亂,然後趁亂動兵。”
“既然是伏兵奇襲,縱然敵軍勢大,我軍傷亡也不會超過三千之數。”
“李將軍進退有據,戰損可以再小上一些。”
“折損應當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君臣兩人都對侯君延會違抗軍令,折道匯合李景績所部,奪下零陵郡,沒有任何意外。
畢竟,這就是他們的算計。
薛嘉負責出謀劃策,劉恪則是開掛。
洞悉人性嘛,侯君延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
兩人一合計,最後加上嶽少謙,三人再進行一個總的戰略制定,如何奪取荊南,就有主意了。
老侯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算計之中。
從樂順屢屢先登,施加的壓力,到薛嘉的連連催促,文武不睦。
乃至劉恪那說話說半截,就陷入昏迷的操作。
都是爲了將侯君延和東胡人,一同玩弄在鼓掌之中。
要減少戰損,一次北伐多收復點地兒,不就得玩兒點奇謀。
至於孟封,只是個小插曲。
沒人信他,也沒人不信他。
不管他是真降還是假降,小人物而已,影響不到整體戰局。
繞過去當一枚小棋子使使,就夠了。
劉恪也在心底盤算了一番戰損,點了點頭,繼續道:
“那麼侯君延手上,還有一萬九千人左右。”
“以他的性子,多半會打算,放棄零陵郡,抄小道冒險偷襲長沙郡。”
薛嘉點頭道:
“必是如此。”
劉恪問道:
“軍中糧草還夠支撐多久?”
薛嘉拱手說道:
“荊南之地貧瘠,我軍沿途拿下的一些小郡縣,並沒有多少存糧。”
“大軍所有糧草,都得經由高州供應,而高州的糧秣,又依靠著瓊州。”
“所幸近些月來,荊南雨水充沛,河道上漲,走水路可以分擔極大的糧秣壓力。”
“如今糧草還可以勉強供應。”
“但想要完全供給充足,保證不出現斷糧的情況,應該還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調集到足夠多的民夫。”
“嗯,這倒是個問題。”
劉恪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在武陵郡城耽擱一陣子,固然有算計的原因,也有糧秣的因素在裡頭。
荊南著實不太好走,糧秣供應,斷斷續續的。
“現在也耽誤不得了。”
劉恪稍稍想了想,打算按照原定計劃,開始最後的總攻。
石周曷聰一直沒有露面,局勢沒他和嶽少謙之前想象的那麼順利。
如果繼續等下去等待時機,估摸著整個荊南的戰局,就糜爛了。
現在是雨水最豐沛的時候,也是最容易發生洪災的時候。
錯過了這個機會,可就很難有下次了。
“那朕就將零陵郡的戰局,交給你和嶽少保了。”
薛嘉拱手領命道:
“是,定不負陛下重託!”
劉恪頷首:
“去吧,替朕準備準備棺槨,再取八百件素衣。”
——
朱璋已經抵達桂陽郡好些日子了。
之前也試著舉火,騙侯君延入城。
但那舉火的小卒,手都舉酸了。
城外馬括率領的漢軍,半點動靜都沒有。
直接給朱璋整不會了。
不是約好了嗎?
馬括其實是看見了城頭燈火閃爍。
還是親衛當夜,專門把他喊起來看的。
可他看了沒用。
完全不知道什麼意思。
自然就不了了之。
“將軍!不好了!!!”
有一信使匆忙趕到,朱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何事如此驚慌?”
整個荊南在石周曷聰的調度之下,固若金湯。
還有什麼值得慌亂的事情?
武陵郡有乞顏討和潘然,以及孟封的援軍。
零陵郡有石周曷晃和石周曷動。
桂陽郡又有他和郡守。
漢軍根本都打不破防線,連長沙郡的邊兒都摸不著,堪稱無懈可擊。
總不能是零陵郡城破了吧?
那你也太看得起李景績了啦??!
那小卒卻是一臉悲憤道:
“零陵郡城被破,石周曷動將軍戰死,石周曷晃將軍被生擒!”
朱璋:“.”
真離譜。
打誰都吃敗仗的李景績,突然就牛逼上天了?
忽的,朱璋想著城外一動不動的漢軍,驚道:
“難道是侯君延?”
“侯君延沒有來桂陽郡,而是折去了零陵郡?!”
他也清楚侯君延的能力。
石周曷晃對付李景績,沒有任何問題。
但如果統帥漢軍的人,從李景績變成侯君延,問題就大了。
如果李景績再發揮最擅長的誘敵、詐敗,只要石周曷晃敢率軍出城,就必然得涼。
那小卒搖了搖頭:
“小的不清楚是誰,但確實有一將埋伏在道旁,突然奇襲,將石周曷晃將軍的大軍給截斷了。”
朱璋不由得捶胸痛呼:
“必然是那侯君延啊!”
“他怎麼敢的啊!”
朱璋百思不得其解。
他確定薛嘉給與侯君延的軍令,是配合他們的內應,取下桂陽郡。
那侯君延到底是哪來的膽子,敢違抗軍令,再去攻打零陵郡?
萬一攻不下來怎麼辦?
他又是哪來的自信,敢帶著五百人埋伏??
雖說從最後的結果來看,是成功了。
但這過程
任誰也想不到啊!
“壞了!”
朱璋心中焦急。
荊南四郡,最外圍的零陵、桂陽、武陵三郡,以地勢地形,形成了最穩固的防禦。
但現在,防線破了一角。
只要漢軍經由零陵郡,攻打長沙郡,長沙郡之中,本就在觀望的那些世家大族,很可能直接當了內鬼。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
石周曷聰早就將兵馬分出,此時長沙郡中,最多隻有一萬郡兵。
“當真禍事了啊!!”
朱璋急的滿頭大汗。
當年東胡人攻破長沙郡的時候,就是長沙郡中的世家大族,開了城門。
現在他們再給漢軍開一次城門,也很正常。
尤其是那一直想出海掙大錢的孟氏。
一旦暴亂,長沙必失!
“不對不對.”
朱璋猛然看見小卒,鬆了口氣。
“你既然往桂陽郡送來消息,必然也有人往長沙郡送消息吧?”
“是,另有五騎去往長沙郡。”
“那就好。”
朱璋抹了把額上的汗水。
局勢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雖然丟了零陵郡,但石周曷晃在出城之前,派遣了探馬。
即使丟城失地,也能及時把消息,傳遞到後方的石周曷聰手上。
石周曷聰提前有了防備,長沙郡未必會丟。
“而且算一算路上的時間。”
“漢軍想要調動大部兵馬兵進長沙郡,同時滿足糧草供應,得花費數月時間。”
“那時候,將軍應當早已穩固了城防,一應分出的兵馬,也能夠調回城中。”
“想來應該無事。”
心中稍微定了定,朱璋立即修書一封,遞給小卒:
“你替本將將這封書信,給與石周曷聰將軍。”
“是!”
小卒離去,朱璋也開始做準備。
他打算帶著桂陽郡的部分兵馬,去支援長沙郡。
反正城下的馬括,什麼水平,大家都清楚。
哪怕他大大咧咧的帶著兵馬出城,那馬括多半也不敢阻攔。
還得當場祈求上蒼,讓東胡人別去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