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覺到了慕輓歌的狐疑,蕭姨娘強自按耐下內心的懼怕,壓低了聲音對著慕輓歌說到:“二小姐,按理說這河燈放入水中一段時間後就應當沉下去,可……”蕭姨娘轉眸看了看慕輓歌那盞仍舊還在水上漂浮的河燈,秀眉蹙成了一團,繼續說到,“可二小姐的河燈在這湖上飄了許久也沒有絲毫要沉下去的跡象。 帝都城中有傳言,若放燈不沉,那就是……是有髒東西上了身,只怕是要遭災星的呀!”
蕭姨娘一臉沉重,說得煞有其事的模樣,慕輓歌聽了卻覺得心中好笑。
她從來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她更不可能相信自己是被那些個髒東西上了身!
呵……至於她的河燈爲什麼不像別人的河燈那般沉入水中,只因,柳姨娘在將那個河燈給自己之前便做了手腳。
現在看來,這柳姨娘是想借這些鬼神之說除了自己?
真是有意思,她倒是有些期待起她接下來的招數了。
慕輓歌嘴角一勾,噙著一抹毫不在意的微笑,聲音更是平靜如舊,“今日這大好的日子,說這些晦氣話作甚?”慕輓歌瞇眸笑得燦爛,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今日乃是除夕之夜,今日這帝都城也是熱鬧,姨娘們就自行玩樂吧。”慕輓歌說著便當先離開了照影湖畔,直樣帝都長街而去,絲毫沒有將蕭姨娘的話語以及衆人的躲避放在心上,直如同一個無事人一般。
柳姨娘看著慕輓歌瘦弱單薄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陰冷的笑容。
慕輓歌,你被鬼上身,以後你若出了什麼事那自然怪不到任何人的頭上來……或瘋或傻,或死或殘,這也怨不得任何人,怪只怪你被那些骯髒東西附了身,觸了眉頭!
柳姨娘一念及此,心頭憋著的那股怒氣才稍稍緩和一些。
可憐她的蝶兒,那般小的年紀就以那般屈辱不堪的樣子死去,讓她這個白髮人去送她那個黑髮人,這如何能叫她不氣!
如果不是她慕輓歌在太后壽宴上設計了那麼一局,如果不是她暗中派人唆使了那個傻丫頭,她怎麼會這般決絕地誓要嫁給北辰烈那個混蛋!
這一切都是慕輓歌那個小賤人的錯,蝶兒的死,她必定要那個小賤人千百倍的償還!
柳姨娘這一刻的表情有些猙獰,不過在她轉眸看向一旁的蕭姨娘時,面上已經恢復了正常神色,和蕭姨娘虛與委蛇地客套了一番後便搖著細腰向人羣的熱鬧之處走去。蕭姨娘見此和木訥站在一旁的慕心語對視了一眼。
此刻的慕心語已經褪去了剛纔的木訥懦弱,眉眼鎮靜,眼底更是一片冷靜淡然。
“心語,二小姐真的是被那髒東西附身了麼?”蕭姨娘面色有些蒼白,儘管極力壓制,可她的眼神深處仍舊不經意間透露出絲絲懼怕之意。
慕心語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抹淺笑,“柳姨娘不過是想借這些鬼神之說來對付二小姐罷了,什麼惡鬼附身,不過就是在那蓮燈底下動了一些手腳。”
慕心語聲音輕柔,目光不經意間一轉,突然在街角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灰色長衫的人直勾勾地盯著慕心語,中間雖隔著茫茫人海,可慕心語還是能夠感受到那人清亮的視線,灼灼地盯著自己,慕心語不由覺得臉頰有些發熱。
蕭姨娘敏感地發現自己女兒的情緒變化,秀眉微蹙,“心語,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母親,女兒想去那邊猜燈謎,你……”慕心語適時頓住了話頭,看向蕭姨娘的眼中滿是徵求。
這蕭姨娘堅信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她向來不喜歡那些咬文嚼字的東西。可慕心語從小別的事情不喜歡,最愛的便是看書,肚中也算是頗有文墨。慕心語的才華比之慕挽月那是絲毫不差,甚至略勝一籌,只是她從來在人前都表現得木訥呆滯,連自己的才華也都只顯露出五分,爲的不過是在李姨娘當家掌權時能夠不引起她的忌憚而招來殺身之禍。
這下蕭姨娘一聽慕心語要去猜那燈謎當即就覺得有些無趣,“那你自己小心些,來,把這個戴上。”蕭姨娘說著從袖中掏出了一方面巾,遞給了慕心語。
“知道了。”慕心語淡淡應了一聲,接過面巾戴在臉上後就向著那燈火璀璨之處走了過去,蕭姨娘盯著慕心語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後便自己離開了。
“小姐,你的那個蓮燈它爲什麼沒有沉下去呢?”綠茵自然也不相信那些什麼荒唐的鬼神之說,她只是奇怪,不解。
慕輓歌斜斜掃了一眼綠茵,眼睛一瞇,“自然是柳姨娘在那個蓮燈上做了手腳。”
慕輓歌面不改色。
“她這麼快就準備出手了。”綠茵有些吃驚,她本以爲這柳姨娘會繼續與小姐裝模作樣一段時間,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採取行動了。可她還是不解,那個蓮燈,看來與其他的蓮燈並沒有什麼不同,那麼它爲什麼就不沉呢?
綠茵心中不解,也就真的開口相問,“可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還不簡單,她不過在蓮燈底部塗了一層蠟而已。蠟比水輕,塗了蠟的燈自然就能浮在水面之上了,而且燈底那層蠟還能阻止水將燈底給浸溼。”慕輓歌嘴角微勾,聲音幽幽而來。
其實在她從柳姨娘手中接過那盞蓮燈時就已經注意到了那蓮燈底部塗了一層蠟。她不動聲色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不過就是想看看柳姨娘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那小姐接下來打算怎麼做?”綠茵擡目看向慕輓歌,等著慕輓歌拿一個主意。
“接下來當然是……”慕輓歌頓了頓,隨即瞇眼一笑,沉重的話鋒一轉,“什麼也不做。”
“啊?”綠茵沒料到慕輓歌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猝不及防之下小嘴微張,一臉的錯愕。
“什麼也不做?”綠茵猶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到。
“嗯。”慕輓歌瞇眼笑得燦爛,淡淡應了一聲,綠茵雖心中有些疑惑,可出於對慕輓歌的絕對信任,便也沒有過多相問。
長街之上,人來人往,燈火璀璨,好一片熱鬧。
茫茫人羣之中,一抹孤立清高的白突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那抹白雖然站在人羣鬧市之中,可仍舊能給人一種脫俗於塵世之外的感覺。
他嘴角抿笑,似乎感受到了慕輓歌的目光,他碧海藍天般的眸子輕輕嚮慕輓歌所在的方向掃了過來,眼神如同春湖的水盪開圈圈溫柔的漣漪。
他不急不慢地分開人羣一步步向慕輓歌走來,不過一會兒就已經來到了慕輓歌的身前,他突然伸手撫嚮慕輓歌的臉頰,慕輓歌下意識的腳步一退就要錯身躲開,感受到慕輓歌的拒絕,他手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黯然,不過轉眼就恢復正常,他清泠的聲音被寒風攜著送進了慕輓歌的耳畔。
他說:“你頭髮亂了。”聲音含著一點點笑意。慕輓歌身子一僵,就這麼眨眼的時間,那美麗得如同象牙般的手輕輕一撥一撩,就將慕輓歌那被寒風吹至眼前的碎髮給別在了耳後。
綠茵見此,嘴角抿著笑意,十分知趣兒的後退了幾步,給慕輓歌與北辰卿留下了兩人的私人空間。
寒風自身周呼嘯而過,慕輓歌卻並不覺得冷,只因此刻一雙溫暖如同春水般的眼睛正緊緊地將她包裹。
“真是有緣。”慕輓歌勾脣輕輕一笑,“你怎麼沒回容華殿?”
“殿中清冷。”北辰卿聲音動聽,這話說得毫不在意,可慕輓歌卻從裡面聽出了一股心酸。
殿中清冷……一個皇子殿下卻說出自己殿中清冷的話,那他平日裡過著的該是什麼日子?皇后看來對他也是頗爲疼惜,他爲什麼會過著這般的日子?難道是因爲皇后不受寵?可皇后若真的不得聖上半點憐惜,她爲什麼還能在這個皇后寶座上坐了這麼多年,任憑賢妃想盡辦法,費盡心思也不能讓聖上廢了她?
慕輓歌心中對於這個皇宮真是越來越好奇,她有種直覺,這宮中的是是非非,她並不能置身事外,甚至……她從一開始,就已經入了宮中這盤局中。
“今夜你是要歇在禾苗居了?”慕輓歌故作輕鬆地以調侃的語句說出,爲的就是化解此刻讓她有些發悶的氣氛。
“嗯。”他嘴角含笑,眼尾也蕩著醉人笑意,“今夜我想陪自己想陪的人過。”
北辰卿說到這話時,眼中柔意更甚。他雖然眼睛看不見,可那眼底微微凝固的光卻給他更添了幾分讓人心疼的憂鬱藍。
慕輓歌聞言,心裡咯噔了一下,微微有些晃神。
“歌兒——”他面色略微一變,慕輓歌怔愣之下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感覺一片陰影兜頭罩了下來,一雙有力的手攬住了自己的腰,緊緊地抱住,他的胸膛單薄卻溫暖,讓人很安心。
耳畔聞得一聲悶哼。
慕輓歌心中一驚,正準備察看一下北辰卿時,北辰卿卻當先一步鬆開了慕輓歌,後退了幾步,嘴角勾笑,“沒事。”
“哼,原來七弟竟然這般憐香惜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