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月抿脣勾出淺淡一笑,擡手拍了拍慕輓歌的手背,動作看來自然而又親切。 可慕輓歌卻覺得噁心,她也真是好本事,明明已經(jīng)猜到是自己害死了她哥哥,她卻還能這般若無其事的與她交談,她這修爲(wèi),比起她那一遇事就慌神,六神無主的母親來說,確實高了不少。
“右相大人到——”一道拉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聲音還未落定,一個穿著華袍的清瘦男子腳步沉穩(wěn)地走了進(jìn)來,眉目冷凝,目光一掃,冷凝如劍地剜嚮慕輓歌,輕輕一瞥,卻讓人壓力陡增。
右相在行經(jīng)慕輓歌身旁之時,微微側(cè)頭瞥了一眼立於一旁的慕輓歌,眼中光芒明滅不定。感受著頭頂利劍般探視的目光,慕輓歌目不斜視,鎮(zhèn)定自若。
右相見此,嘴角微勾出一抹弧度。
這個慕輓歌果真不簡單,若換做其他人,在他這般的審視下,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她這般面不改色?想不到她年齡不大,這膽識倒是不一般,而她這心思,也可謂是七竅玲瓏。
“父親。”李姨娘輕喚一聲,聲音中透著虛弱。右相大人聞言目光一轉(zhuǎn)就看向了李姨娘,看著這個他往日裡最是疼愛的女兒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這心中就恨不得能將那慕輓歌給做了!
“夢兒,逝者往矣,你自己的身子纔是最重要的。”右相輕輕地扶過李姨娘的手,安撫性地拍了拍,面上神色未定。
“父親放心,我會保重好自己的。塵兒他定也不希望看到我如今這個模樣。”李姨娘目光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塵兒自小便十分懂事,也異常地維護(hù)她,可……那麼活生生的一個人,現(xiàn)在,卻是連一個全屍也不曾留下,就留下了這麼一個頭盔。
李姨娘一想到這裡心中就難以抑制地瀰漫上一股憂傷。
右相畢竟是李姨娘的父親,對她的心思何其瞭解,一看她這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得心中憐惜。
右相眉目沉凝,幾步走到慕輓歌的身前,如同搏擊長空的蒼鷹一般,他犀利的目光直逼慕輓歌,卻發(fā)現(xiàn)慕輓歌在他這般目光的逼視下竟然面不改色,不由得眼中溢出一抹陰冷的笑,“你這女娃子還真是好本事。”
“右相大人謬讚了。”慕輓歌一副愧不敢當(dāng)?shù)哪印?
“哼……”右相從鼻中溢出一聲冷哼,突然壓低了聲音,聲音寒涼,“慕輓歌,這筆賬以後本相會慢慢和你算清的,血債血償。”
他的聲音很低,兩人站的距離又比較近,加之外面呼嘯著的風(fēng)聲,所以他這番話倒也沒被別人聽了去,只有慕輓歌,清晰無比地聽了進(jìn)去。
慕輓歌嘴角微勾,心中嘲諷。這威震朝野上下的堂堂右相大人,竟是在向她這麼一個小姑娘下戰(zhàn)書了嗎?也虧得他能放下他那張老臉!
慕輓歌眼神在這微暗的天色下越發(fā)灼灼明亮,那光芒,彷彿能直入人心。
“那歌兒就等著右相大人。”慕輓歌薄脣輕啓,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右相聞言,眼眸微微一瞇,裡面閃著如同針尖般冷冽地寒芒。
兩人這邊一時暗下風(fēng)起雲(yún)涌。
“二姐姐,姨娘身子突然有些不適,你能不能陪我送姨娘回房?”慕心語細(xì)弱的聲音怯怯的響起,含著一絲小心翼翼。
“姨娘怎麼了?”慕輓歌急急問到,幾步疾走到已經(jīng)面色蒼白,身子無力地軟倒在慕心語身上的蕭姨娘旁邊。
“姨娘應(yīng)當(dāng)是最近受了風(fēng)寒。”慕心語低低迴到,囁嚅到,“二小姐,你……”
“走吧。”慕輓歌看著蕭姨娘整個身子的重量幾乎全靠到慕心語瘦弱的身子上,壓得慕心語身子都有些站立不穩(wěn)。她連忙伸手扶過蕭姨娘的另一隻手,爲(wèi)慕心語分擔(dān)了蕭姨娘一半的重量。
“李姨娘,蕭姨娘身子不適,我便同三妹妹先送她回房。”慕輓歌說完便扶著腳步不穩(wěn)的蕭姨娘直往後院而去。
一走出前廳,穿過一條長廊,拐過一個角,慕輓歌等人便消失在了李姨娘等人的眼前。
“右相大人只怕來者不善。”慕心語的聲音低低響起,慕輓歌秀眉微挑,眼眸意味不明地看向慕心語,似有詢問之意。
“有人告知於我,今日右相大人要對付你。”慕心語緩緩鬆開了扶住蕭姨娘的手,雙目定定地看著慕輓歌。
“對付我?”慕輓歌眼中閃過一絲別的情緒。
“二小姐,右相一直懷疑大公子之死與小姐有關(guān),而這大公子又是他的親孫子,大公子死了,右相必定不會放過二小姐。”蕭姨娘也面有憂色地說到。
“只怕,今日在路上他就會下手,所以,你不能隨著他們前去送葬。”慕心語眉頭微蹙,聲音鎮(zhèn)定,“等會兒我直接差人回了去,就說你忙於照料蕭姨娘,無法走開。”
“他若真要動手,又怎會如此輕易罷手?”慕輓歌嘴角抿著一抹笑意,眼底光芒明滅不定,“就算是躲在這將軍府中不出去,只怕也逃不過。”慕輓歌眼神一深。
“這……”蕭姨娘面色蒼白,眸子中暗含擔(dān)憂。
“可這將軍府也不是好闖的,你呆在這裡總比在外面安全些。”慕心語雙眸緊緊地絞著慕輓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慕輓歌嘴角一勾,“他倒是心急,也沒想到他這竟然就開始動手了。”慕輓歌瞥頭看向一臉沉靜的慕心語,微微俯身,對著慕心語行了一禮,“歌兒在此謝過三妹提醒,歌兒此行會小心的,還請蕭姨娘要保重好身子纔是。”
慕輓歌這話一說,慕心語就知道慕輓歌已經(jīng)決定要正面迎擊右相了,這初次交鋒,也不知究竟誰會更勝一籌?
“奴婢勞二小姐掛憂了。”蕭姨娘對慕輓歌躬身行了一禮,慕輓歌微微一笑,轉(zhuǎn)身便向著前廳走去。
“二姐姐……”慕心語突然出言喊住慕輓歌,慕輓歌腳步一頓,慕心語疾走幾步追上慕輓歌,聲音低沉,“我和你一起。”慕心語語氣中透著一股堅定。
慕輓歌側(cè)頭迎向慕心語微亮的眼眸,心中微動。
“別猶豫了,走吧,多個人總是好的。”慕心語微微一笑,擡步就向前廳走去。慕輓歌嘴角一彎,抿著一抹細(xì)碎的笑意。
“我們只是合作關(guān)係,你沒必要爲(wèi)我涉險。”慕輓歌壓低了聲音詢問。
“如今我們也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而且,我這人有個毛病,一旦認(rèn)定一個人,那便不會再改。”慕心語雙眼直視前方,這話說得不疾不徐。
“陣巧,我與你也有一樣的毛病。”慕輓歌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眼神灼灼發(fā)亮。上天待她慕輓歌不薄,前世她慘烈而死,幸得上天垂憐,給了她一個重新來過的機(jī)會,本以爲(wèi)這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賜了,卻沒想到,上天竟然還給了她一個這麼出色的朋友,能夠與她這般患難與共,還給了她一個在身後默默相守的……他。
一想起那個人,慕輓歌嘴角暈開了一抹笑容。
不過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了前廳。慕挽月等人正等在前廳,一看到慕輓歌走了進(jìn)來便立馬迎了上來,“現(xiàn)在時辰也不早了,那我們便不再耽擱了,這就起身吧。”慕挽月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停放在前庭裡的棺槨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別的情緒。
“是啊,錯過了下葬的吉時就不好了。”右相眉目不變,擡手拍了拍手掌,就有好幾個膀大腰粗的漢子手腳利索地走了進(jìn)來,吆喝了一聲就起槓了。
慕挽月伸手扶過李姨娘,緩緩地便向著府外走去。
慕輓歌與慕心語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了然。
目光對視僅僅一瞬,轉(zhuǎn)眼間就分開,不讓人察覺出絲毫端倪。
擡著棺槨,一行人行了大約小半個時辰便來到了帝都城郊外,殘木枯枝上都掛滿了晶瑩的冰棱子,地上也堆了一層厚厚的雪。不知何時起,天上也開始飄起了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從空中撒落。
慕輓歌嘴角一勾。這樣的下雪天,可真是一個殺人的好機(jī)會,殺了人,雪一落,什麼痕跡都能掩蓋去。
行至一處偏僻的地兒時,擡著棺槨的人突然停止了腳步,四周凍結(jié)在枯枝上的冰棱子“咔嚓”一聲便直往地上墜去,天際飛過一羣寒鴉,四周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一切蓄勢待發(fā)。
慕輓歌眼中寒光一閃,掩在袖中的手已經(jīng)暗自聚力。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擡著棺槨的六個人突然“砰”的一聲便將棺槨給重重扔在了地上,手在棺槨的底部一拉,幾把厚重的大刀一下便從棺槨底部給抽了出來。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那些人就已經(jīng)舉著刀逼至了眼前,而慕挽月以及李姨娘等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
慕輓歌手腕一震,一道銀白色的疾如閃電的細(xì)影攜著雷霆萬鈞之力直往圍砍過來的幾人攻去。
那幾個人看來也是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的,個個身手不凡,慕輓歌自認(rèn)自己的武功也可以算是高手一列,卻一時竟也無法將他們拿下。
一道大刀破風(fēng)砍來,慕輓歌被逼得後退幾步,身子踉蹌下便撞到了棺槨之上。
“哐”一聲,棺槨的蓋子突然被人從裡面一掌震開,一股獨(dú)屬於金屬的涼意直逼慕輓歌的後頸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