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讓人備車出府的消息,不消一刻鐘傳到了洛瑤耳裡。
“他要來當街逮我?”少女眨著眼睛,脣邊噙出冷淡的玩味笑意,“好啊,他若不怕丟臉,我是不介意在大街跟他對對帳的。”
羅嬤嬤聞言,立時擔心道,“小姐,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安國公府的主子,還是你——。”
“你這樣不留情面,豈不將你們的關(guān)係鬧得更僵。”
“羅嬤嬤你放心,他若還顧及情面,自然不會當街跟我鬧。反之,他自己都不在乎顏面了,我忍讓他又有什麼用?”
洛瑤望了望近在咫尺的首飾鋪,眼底極快地掠過一道冷芒,“我在這地方等著他,也好讓他親眼看看這鋪子在他縱容下被糟蹋成什麼樣。”
羅嬤嬤見勸她不住,只能壓著擔憂默默在心裡嘆氣。
這對冤家一樣的父女,也不知是不是前輩子誰欠了誰的,這輩子才生來沒有半分父女情,反更似仇人。
大約過了兩刻鐘,安國公來到了洛瑤所在的鋪子裡。
“父親,你今天怎麼有空到這地方來?”洛瑤佯裝不知他今日特意告假在府裡等著她,反滿臉驚訝道,“不過父親今天來了這裡也好,若你再晚些來,只怕這裡已經(jīng)易主了。”
“洛瑤,”安國公自下馬車,黑著一張別人欠他幾百萬兩銀子的臉,“在我面前,你不用再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問你,南華里那座三進宅子,是不是你讓人強行將原住戶攆出去的?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跟強盜無異?”他哼了哼,竟一點也不顧店裡還有其他人在,盯著洛瑤句句數(shù)落,“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除了不近人情之外,還是違犯行爲。”
“看在你年少不更事的份,若你現(xiàn)在主動讓人將宅子還回去,我可以當這事沒發(fā)生過。”
“若不然……。”
少女笑微微看著他,悠悠接口,“若不然怎麼樣呢?難道父親打算將我投進大獄?”
“還有,我想問父親你一句,你真打算在這跟我討論這些問題嗎?”她嘲諷地瞥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父親既然來了這裡,不妨親自看看這鋪子破敗成什麼樣。”
安國公狐疑地轉(zhuǎn)目四下打量,只見這鋪子客人廖廖無幾。貨架,原本該擺滿貨品的位置,眼下已空置了大半。
他心裡打了個突,疑問脫口而出,“掌櫃的,你這是怎麼回事?缺了貨爲什麼不補?空置成這樣,哪裡還會有客人門?”
掌櫃悄悄瞄他一眼,低著頭卻期期艾艾開不了口。
“父親你別責問他了,”洛瑤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不是掌櫃不想補貨,而是沒有資金週轉(zhuǎn),他補不了貨。”
“這些事,我之前曾跟父親你說過的。”少女一拍腦袋,恍然道,“對了,連這間鋪子的帳本我都讓你看過呢,父親難道忘了?”
“至於具體原因,我想,掌櫃清楚,父親你應(yīng)該更清楚。”
她聲音又輕又脆,面容還隱隱帶著淡然笑意,“父親還要繼續(xù)在這說下去嗎?”
再說,難堪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安國公讀懂她冷清眼神的含義後,臉色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層層黑下去。而墨色佔據(jù)大半之後,他的臉又開始泛紅泛綠。
“回府再說。”他大袖一拂,轉(zhuǎn)身往外走。然而走了兩步,他又驀地回頭,“你現(xiàn)在跟我回去,好好交待清楚。”
交待?他當她是犯人來審問?
洛瑤淡淡一笑,順從應(yīng)道,“好的,父親,我現(xiàn)在跟你回府。”
一回到府裡,安國公立即將所有人都遣出書房,獨留洛瑤在裡面。
“你現(xiàn)在馬派人將南華里那座三進宅子還給餘氏。”
洛瑤懶洋洋擡起頭來,“父親這是命令我?還是跟我商量?”
安國公怒道,“誰有空跟你商量。”
“哦,這麼說父親是命令我了。”洛瑤瞭然地點了點頭,面笑容一斂,她聲音也冷了下來,出口每個字都變成直刺心臟的利劍,“我倒是想問問父親,那個什麼餘氏有什麼資格霸佔我們家的宅子?”
“父親想說你已經(jīng)讓人將房契地契都過到他名下?”
少女冷笑一聲,微瞇的眼眸充滿諷刺,“可惜父親你忘了,凡是安國公府名下的產(chǎn)業(yè),沒有我的私章跟府務(wù)印鑑,算你讓官府將東西過到他名下,也是無效的。”
“另外,父親你先別急著生氣。我還有件事得提醒父親你,那座宅子可不是安國公府的產(chǎn)業(yè),而是我母親墨流霜的陪嫁之物。安國公府裡,只有我一個人有權(quán)處置那座宅子。”
“所以,我現(xiàn)在將侵佔我財物的強盜趕出去又有什麼不對?我讓他們賠償損失又有什麼不對?”
“還有,”洛瑤根本不給安國公開口的機會,“東桐大街那間首飾鋪,父親你也無權(quán)想處置處置,想賤賣給誰給誰。”
不跟他挑明實情,她這個好父親還以爲安國公府還真財大氣粗任他揮霍了。
“沒有我的私章跟府務(wù)印鑑,沒有我親筆簽字。不管誰,都甭想將它賣出去。”
安國公額青筋已完全暴現(xiàn),“所以你現(xiàn)在是告訴我,凡是我簽字賣出去的東西,你全部一律要收回來?”
少女微擡下巴,不避不讓直視他赤紅生火的眼睛,從容回答,“不錯,該我們安國公府的產(chǎn)業(yè),我一樣不落全部收回來。”
他壓抑著即將爆體而出的怒火,死死咬著牙根,許久才擠出一句話,“這麼說,珍姨娘的弟弟餘生與人發(fā)生衝突失手傷了人,後來因此被關(guān)進大牢,也是你暗謀劃算計的?”
少女詫異挑眉,“我暗謀劃算計?父親,這事我雖然也聽說了。不過你大概沒聽全,那位餘生餘少爺,可不是簡單失手傷人,而是當場打死人鬧出人命。官差纔將他抓回去關(guān)大牢的,這事跟我可沒什麼關(guān)係。”
“對了,父親你從昨天起那麼著急找我,該不會只爲了跟我說這些吧?”
安國公攥著拳頭,骨頭都在格格作響。
少女輕描淡寫瞥過他憋得發(fā)紅發(fā)紫的臉,當沒看見他憤怒,還悠悠然提醒他,“若父親你有誠意,儘快拿出私款將帳目填平。不然的話,我們府的產(chǎn)業(yè)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