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護士進去病房,見於佩珊坐在牀上,她聽到了聲音,看向了我。
“姐姐?”
她從牀上下來,抓住我的手,問道:“你是雨彤的姐姐嗎?你和她好像啊。”
她失血過多,所以冰涼的手指碰觸到我的指尖的時候,我微微一僵。
醫(yī)生來到了我的身邊,道:“她應(yīng)該是神志不清了,她的記憶停留在很小的時候,應(yīng)該什麼都忘了,如果沒有親人朋友在身邊,她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我頓了下,點了下頭。
親人?
孫怡那邊的親戚?
他們已經(jīng)不把於佩珊當做親人了,目前來說,只有我,是她的親人。
“再住院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是你來辦出院手續(xù)嗎?”
醫(yī)生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搖了搖頭,“不是,是警方帶她離開。”
於佩珊忽然扯了下我的衣服,笑呵呵地道:“警察叔叔抓壞人,佩珊不是壞人,不跟警察叔叔走。”
我頓住,想到了小時候她帶我去躲貓貓的時候,說她扮演警察,而我扮演小偷。
每次她抓到我,就會放了我,說我是好人,警察不抓好人。
我忽然覺得胸口發(fā)悶,有些喘不上氣來。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就回到小時候,那該多好。
“姐姐,雨彤呢?我最近發(fā)現(xiàn)了許多好玩的東西,你看,這個東西,這個東西有好玩的東西。”
於佩珊把手機遞給了我,她按了一個消消樂的遊戲,好奇而欣喜地要找“雨彤”來一起玩。
“我就是雨彤,佩珊你也長大了。”
於佩珊聽了我的話,不解地道:“我長大了?”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她聽到我這話高興地尖叫。
“我長大了,我能嫁人了?我的大哥哥呢,他來找我了嗎?我的王子來了嗎?”
我渾身僵硬,手心濡溼。
“姐姐,你是在騙我是不是?我還沒長大呢,那大哥哥說了要等我長大才來找我,他說他會信守承諾的,一定不會丟下我的,對吧?”
我鼻頭一酸,眼眶熱的滾燙。
“佩珊,你已經(jīng)長大了。就算他來了,你也要爲自己做的事情負責。”
敲門聲傳來,李隊開門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就道:“我需要把她帶走。”
我低下頭去,好半晌才應(yīng)了聲,好。
於佩珊幾乎在看到李隊身上的衣服就下意識地躥回到牀上。
她驚恐地抱緊被子,“警察叔叔不要抓我,我不是壞人,我還救人了。我沒有幹壞事。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別讓他帶走我。”
我站在邊上,雙手緊握成拳。
我忍不住道:“李隊,如果精神科醫(yī)生確定她瘋了或者傻了,那麼她是不是……”
“如果真的是出了精神上的問題,閆禎又願意作保,你們可以帶她離開。”李隊話落,就給於佩珊戴上手銬。
於佩珊瞪大了雙眼,卻拼命地抓著牀,大聲道:“別抓我,求求你,別抓我。爸爸,媽媽,救救我。”
李隊拖著她往外扯,於佩珊從牀上滾了下來,她來到我的身邊,跪在了我的面前,哭喊道:“姐姐,姐姐,你救救我吧,我爸爸我媽媽會感謝你的。不對,我爸爸不會來了,他跟著那個正室離開了,嗚嗚,沒人來了,沒人救我了。”
我紅了雙眼,盯著她緊緊拽著我衣角的雙手,看著她涕淚俱下的臉。
這會兒,她的雙眼純真而無辜,像是一個不經(jīng)世事的孩子。
“去吧,鑑定結(jié)果出來後,我會帶你回來的。”
於佩珊哭地撕心裂肺被帶了出去,她躺在地上打滾,像是一個耍無賴的孩子。
我想到小時候打預(yù)防針,她每次不肯去,都偷偷騙孫怡。
可是都被孫怡給抓回去,爲了逃避這一針,她甚至把周圍的人都踹了一遍,就跟現(xiàn)在一樣。
李隊眉頭一皺,就要扛起她的時候,一個淳厚的聲音打斷了他。
“李隊。”
我轉(zhuǎn)眼看去,閆禎回來了。
他站在了李隊面前,李隊點了下頭,道:“我很快就帶她離開。”
於佩珊掙扎著匆匆抓住了閆禎的手。
“大哥哥,你是大哥哥嗎?你說會來娶我的,你真的長大了?那我,我也一定是長大了。你能帶我走嗎?我不要被關(guān)起來,大哥哥,我餓。”
我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於佩珊那右手緊緊地抓著閆禎的。
而閆禎似乎也是在盯著於佩珊的眼睛。
“這,就是你對我的要求?可想好了,我可以收留你過下去作爲當初的救命之恩的回報,但是別的,再無。”
於佩珊歪著腦袋,似乎聽不太明白閆禎的話。
“你能帶我走嗎?我不要被關(guān)起來。”
閆禎看向了李隊,“我會帶她去警局做鑑定和檢查,現(xiàn)在她還需要住院。這段時間,就先呆在我這吧。”
李隊猶豫了會兒,點了下頭。
“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那就先這樣吧。”
李隊走了,於佩珊走到了閆禎的面前,拉著閆禎的衣角,輕聲道:“大哥哥,你也是警察嗎?你會抓我嗎?”
閆禎低頭看了眼被她拽著的衣角,他的目光一轉(zhuǎn),看向了她的赤裸雙足,還有地上七零八落的拖鞋。
我見狀,急忙將拖鞋帶到了於佩珊面前。
於佩珊看了眼拖鞋,笑呵呵地穿上了。
“謝謝姐姐。”
但她依舊沒有放開閆禎的衣角,只是不住地問道:“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你有沒有見過雨彤,我告訴你,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們結(jié)婚了,一定要請她。”
閆禎輕輕扯開衣角,然後道:“你餓了不是?”
於佩珊重重地點頭。
閆禎讓人去點了一份雞腿飯,然後走到了我身邊,拉起我因爲於佩珊的那句他們結(jié)婚了就會請我而變得微涼的雙手。
她幾乎在雞腿放一來的那一瞬間,目中就沒有我們兩人,專注地吃了起來。
閆禎轉(zhuǎn)過頭來對我道:“我會把她安置好,在白家還是在外面,你決定,這算是我對她的報恩,如果你介意,我會把她放在福利社,我相信也會有人能夠好好照顧她。”
閆禎的話理智而直接。
可我知道,是我偷了於佩珊的人生,她現(xiàn)在又瘋又傻,我如果直接把她丟了,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人可以自私,但卻不能沒有底線。
我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們收留她,收養(yǎng)她,你會怎麼對待她?”
閆禎吻著我的額角,一點一點地梳理著我的長髮。
“可能會像是一個醫(yī)生看待一個病人一樣吧。”
我微微一笑,“沒有別的?比如對待妹妹?”
閆禎擰了一下眉,“她盯著郭可縈的這張臉,我怎麼把她當妹妹?”
我聞言噗嗤一笑,好吧,這張臉是硬傷!
“會因爲小時候的那個女孩心動嗎?”我繼續(xù)問道。
他愣了下,朝我點了下頭。
“會。”
我的心猛然一縮,幾乎在瞬間就疼了起來。
我發(fā)現(xiàn),我是那樣地不寬容,明明知道自己是個小偷,卻連一點點指間的沙都不肯漏點出去。明明,我就是靠著他的那一點點心動,才獲取這份幸福。所以,我沒有資格怪他因爲過去而心動。
然而,我還是覺得疼,因爲這份沒有資格,因爲這份百分之九十九的緣分,欠缺最開頭的百分之一。
他將我打橫抱了起來,回頭對幾個保鏢道:“阿東,好好照顧她。我?guī)Х蛉嘶厝バ菹ⅰ!?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他臂膀的力量,我才察覺今天雙腿疲累,身上痠疼。
他直視前方,我以爲他又生氣了,這氣場一出,我連剛剛的心痛似乎都忘了。
“我從來不想騙你,無論你何時問我,我都會給你唯一的準確答案。所以,以後就算是和於佩珊相處,你也無需擔心。我是因過去那個女孩而心動,這一點,真實而無誤。但是,你卻和我印象中的女孩完美契合。潘雨彤,我不是在找替身,但是就算於佩珊恢復(fù)成過去的那個樣子,我依然覺得我當初找的就是你,沒有錯。”
我的心擂動如鼓,他帶我出了打聽,黑夜彷彿愈發(fā)擴打了我的心跳聲。
這,是真的嗎?
我剛剛是害怕的,於佩珊的目光澄澈,就好像是小時候的她一樣。
我怕閆禎總是會受到影響,這會否定掉我的一切,讓我覺得我是那麼多餘。
可閆禎,他的分寸拿捏地剛剛好。
他不會忘記救命之恩,更不會忘記我。
我忽然覺得鼻腔一酸,忍不住擡起雙手饒過他的肩膀。
“閆禎,我想,我比上一秒要更愛你。”
閆禎正要放我下來打開車門,聽到我這句話,他低下頭來,忽然吻上了我的脣。
我的臉一熱,想到了這狗仔肯定不少。
最近憑藉新劇正熱,要是被人看到這一幕,又要被拍到這一幕了……
“我們能回家嗎?”
我想要下來,閆禎突然放開一直手來,另一隻手拖著我的臀。
我尖叫著被調(diào)了個90度。
後背靠著這冰涼的車子,閆禎的身體卻滾燙地很。
我窘迫地想要鑽進車裡,閆禎卻對我道:“12號那天爲什麼沒有給我打電話?16號那天早上我給你發(fā)了一個暴走小黃鴨的表情包,爲什麼沒有給我回?還有今天,羅洲那話什麼意思?”
我就知道!
特麼這查賬查崗了。
我很安分的好不?
我忽然想到我媽這幾天給我打電話說的幾句話。
“男人啊,後院是不能太安分的。你時時刻刻報平安那有什麼意思?他出門在外那麼長時間,你得讓他偶爾緊張一下。媽是過來人,你爸當初就是太放心了,纔會出軌。”
我眨了眨眼,勾脣一笑。
“12號那天,雪影病了,白清揚在公司,我就帶著雪影去寵物醫(yī)院,後面回來太晚了,我一看你這邊的時間應(yīng)該是半夜的四點,就沒給你打電話了。16號那天是因爲嚴奶奶說要帶我去他們小區(qū)看看,那老小區(qū)有一個小年輕是我的粉絲,一直幫著嚴奶奶呢,嚴奶奶就讓我給他簽名,後面我?guī)滥棠倘ダ夏赆t(yī)院檢查了一下身體,我記得我好像都跟你說過的。”
我假裝委屈地嘟起了嘴,閆禎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太高興的消息。
“白清揚的寵物病了,跟你有關(guān)係?它喊白清揚爸爸,難道喊你做媽媽?要喊也是喊我,是我把這狗狗送給白清揚的。”
我憋住氣,免得一不小心笑噴了。
“誰讓你以我的名義送出去呢?白清揚很疼雪影。”
閆禎瞇起了眼,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正憋著勁使陰招。
“那小年輕長得怎麼樣?”閆禎惡聲惡氣地問道。
我假裝思考了會兒,“挺帥氣的,看過去充滿活力,是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喜歡的那種類型。”
閆禎長長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上了年紀了,上了年紀的都喜歡小鮮肉。”
我的臉色一黑,忍不住開始懟他。
“是啊,你不知道最近娛樂圈裡出了一對姐弟戀夫妻。女的大了整整六歲呢,他們兩個上了真人秀,那甜蜜日常,都是偶像劇的版本了。看看人家結(jié)婚後,和我結(jié)婚後,我那時候怎麼沒想找一個小年輕呢?”
閆禎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將我往車子裡頭一塞,一路上他悶不吭聲。
我也不說話,想到他說有事情找他,他必然會在一個小時內(nèi)回信息。
可我真沒事,我又不是剛剛談戀愛的女人,每天膩歪,二十四小時問他在幹嘛,做什麼,有沒有想我。
骨子裡,我並不浪漫。
但是,卻因爲我只有兩天沒有怎麼理他,他就給我甩臉色,誰怕誰。
我以爲過了今晚,啥事都沒有了。
哪兒知道半夜三更的時候,我翻了個身沒有看到閆禎的身影。
他,去哪兒了?
我起身下了樓,看到了客廳的燈亮著。
電視裡頭那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微微詫異,閆禎在看電視?
我偷偷摸摸地來到了閆禎身後的牆壁那看著,見閆禎拿著遙控器,神色高冷的盯著電視裡頭那一對新婚夫婦。
“這男的裝傻賣萌,潘雨彤就喜歡這樣的?”
閆禎惱恨地說了一句後,拿起了筆在筆記本上寫了寫。
他有繼續(xù)看了下去,聽到那個男演員抱著女演員說自己年輕身體好的時候,閆禎整張臉都黑了。
“鼻子不夠挺,臉也醜,太高背還有點彎,過了40就沒眼看,這種男人用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