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文亭好笑地把她拖出來：“來，有更好的在等你。”

入夜的梓江，有熱鬧的夜市。五顏六色的彩燈掛在大排檔上，蒸騰的熱氣，滿鍋的火焰，鼎沸的人聲，冰冷的生啤，交織成另一番熱鬧。

施文亭帶楚裳羽去的，是梓江夜市中，最喧鬧的一家。光頭老闆滿臉喜氣，看到施文亭一出現，立刻向他招手，親自搖著大蒲扇，把兩人帶到船上去，說是船，就是真正的船，不是不繫舟那樣精美恢弘的建築，不過一葉扁舟，咿咿呀呀蕩在河畔，河岸上，是一溜流光溢彩的夜市，另一側卻是波聲溫柔，水氣瀰漫，遠遠有蘆葦飄搖的黑影。

腆著大肚子的光頭老闆笑的一臉神秘，把舟邊掛著的細絲網扯出水面，一尾活魚在水裡蹦達，鮮活肥美，光頭老闆笑：“這可是正宗梓江野魚，難得能遇到這麼大個頭的，烤出來，嘿，那叫一個鮮啊。”

施文亭點點頭，笑道：“好，再加上你的手藝，那沒得說。再給我們上兩個冷啖杯，就要河蝦和排骨的，再上一盤兔頭，一盤鴨脣，素菜拼兩個拼盤上來，還有兩紮生啤。”

光頭老闆就笑呵呵捧著一尾鮮跳的活魚答應著走開了。

楚裳羽覺得臉頰滾燙，把手伸進江水中，感受著水波的冰涼和溫柔的撫慰。

“當心魚咬你。”施文亭很沒威脅力的嚇唬她。

她眼波一轉，就撩起一捧河水，向施文亭潑去，施文亭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不顧自己被潑溼的半邊襯衣，咬住她的指頭，一點一點地舔著，咕噥道：“說有魚咬你，咬了吧。”

楚裳羽只覺得自己手有酥麻的感覺，像真有一尾魚那樣輕啄指尖，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老闆上菜來了，施文亭這才依依不捨放開，鮮美的烤魚嗞嗞泛著油泡，香氣撲鼻，河蝦被炸的紅脆，再炒制上各種香料，尤其是紅油和花椒的香氣，撲面而來，灑上碎花生和小蔥、香菜，視覺和味覺都是一場盛宴。

“我以爲你這種公子哥是不會吃這種路邊排檔的。”楚裳羽笑。

“哪裡有我不吃的東西。”施文亭也笑，“那豈不是要錯過太多人間美味。”

楚裳羽把鴨脣吮的“噝噝”作響，那入骨的醇香，令人胃口大開，配上冰冷的生啤，半是火焰，半是冰河，極致的交錯出人間美味。

“慢點吃。”施文亭好笑地用紙巾拭去她脣角的湯汁，“餓死鬼投胎。”

楚裳羽白他一眼，她倒是真的沒能在錦官城內吃到這麼風味鮮美，脣齒留香的烤魚，有這樣好的機會大快朵頤，怎麼能放過？索性連話都懶得答，繼續大吃。

好容易酒足飯飽，喝著清涼的扎啤，向後躺倒，看滿天繁星密密麻麻壓下來，簡直是人生一件莫大的樂事。

兩人都撐的沒有力氣再講話，只是握著手，靜靜看著天。

“喜歡你今天送我的禮物。”施文亭終於開口。

“算你有點良心。”楚裳羽已經被酒精控制了大腦，她調笑地捏住他的下巴，擺出嫖客吃雛雞豆腐的猥褻姿態。

“你給我安分點。”施文亭抓住她的手，這丫頭，想和她正正經經談個戀愛有這麼困難。

楚裳羽看著她，眼裡倒映著漫天星光，也不再說話了，就這樣看他。

“我想再聽一次。”施文亭要求道，“你晚上唱的那首歌。”

楚裳羽故作扭捏：“不唱，吃那麼多辣的，還喝酒，嗓子都倒了。”

“再一次好不好？”施文亭吻她微紅的脣，這已然不是要求，而是蠱惑。

楚裳羽好整以暇地坐起來，把只有些微涼意的生啤抿了一口，輕輕嗓子，又唱了起來，歌聲沿著河面盪漾出去，驚擾著夜色寧靜，一片靜謐。

楚裳羽的手指在施文亭的手心無意義地劃著圈，指尖的繭酥酥癢癢，似不是劃在他的手心，而是劃在了他的心上。

終於唱完，遠遠從大排檔那邊似乎傳來了零落的掌聲。

“謝謝你。”施文亭終於說道。

楚裳羽但笑不語，這笑容在夜色遙遙的燈光之中幾乎看不真切，施文亭卻覺得有撲面的芬芳而來，在夜色中妖嬈綻放。

兩個人安安靜靜坐著，沒有人說話，只是雙手緊握，掌心一點點沁出汗意，誰也不肯放開。

星光璀璨，江波細細，空野蛙鳴，蘆草漫漫。

睡意和酒勁一起發作，楚裳羽迷迷糊糊在這良辰美景當中，呼呼大睡。所以當施文亭自以爲深情無限地吐露衷腸了半天之後，才發現佳人已經和周公有了一個約會，無限挫敗，這丫頭總是能在最不該睡著的時候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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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裳羽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躺著一個人，這一驚之下，直接踹出一個奪命連環踢。

施文亭哀嚎著醒來，這丫頭的起牀氣驚人，下次要小心爲上。

楚裳羽看看四下，身上還是昨天的衣服，可憐白色的絲料，皺皺巴巴，慘不忍睹。顯然是一間賓館的房間，楚裳羽立刻開始指責：“爲什麼和我睡在一個房間？不能開兩個房間？”

“週末的梓江，你以爲房間那麼好找啊？有一個就不錯了。”施文亭揉揉青痛的額頭。

“那你爲什麼不睡到那邊去。”楚裳羽正義凜然指著另外一張牀。

“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以後從牀上摔下去多少次？我是怕你把自己摔到骨折才抱著你睡的好吧，小姐你嘛幫幫忙！”施文亭極其無奈，這丫頭睡著就亂翻，翻到地上還渾然不覺，躺倒大睡。

楚裳羽這才覺得自己手臂隱隱作痛，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喃喃討好道：“沒踹疼吧？我剛纔是本能反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姿態極其低下，誰讓她狗咬呂洞賓在先呢。

“沒事，快洗漱去。”施文亭無力的擺擺手。

楚裳羽關懷地回望了他一眼，立刻衝去浴室打理自己。因爲香檳和生啤混喝，本來就沒什麼酒量的楚裳羽有宿醉之後輕微的頭痛，一個熱水澡簡直是救命良藥，可以讓人通體舒爽，精神振奮。故而她在微燙的淋浴中感受人生愜意時，並未曾料到會遭遇施文亭這樣大的火氣。

施文亭的吼聲透過牆壁傳過來：“他纔出院幾天，現在怎麼見人？那麼虛弱。”穿透力驚人，效果十足。

在此驚嚇下，楚裳羽手中的香皂一路飈出去，飛到了馬桶裡，楚裳羽又覺得背後有烏鴉飛過。唯有匆匆把自己沖洗乾淨，將就著穿上皺巴巴的裙子，模模糊糊又聽到幾聲朦朧的輕吼。

等她溼漉漉著頭髮打開浴室門，發現施文亭正背對著她面朝窗戶發呆，背影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