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心軟了?”楚裳羽聽出她情緒不好。
“倒也不是, 有這樣一個人遠隔重洋,花那麼多心思在我身上,我感動一個總是可以的吧?”江瑤悶悶補上一句。
“當然可以, 唐大頭這份心思, 的確少有人比的上。”楚裳羽不無悲傷地想, 愛情中總是這樣, 愛的人不愛你, 或愛的人不能愛,最終陰錯陽差,誰都不能成全誰的愛情, “然後呢?”
“你不知道卓阿姨有多厲害,卓阿姨氣定神閒說, ‘有人這麼喜歡瑤瑤, 證明了瑤瑤的優秀, 小唐和卓凡,你們倆小夥子公平競爭, 不管誰得到瑤瑤的芳心,叔叔阿姨都祝福你們。’那風度,當場就把我震住了。”江瑤口氣裡全是讚歎。
江瑤口中的卓阿姨就是卓凡的母親程顏悅,據說是生意場上一把好手,今日聽來, 果然手段不同一般, 有人當著她的面要搶她的兒媳婦, 她還能這樣不讓任何人尷尬地圓了場面, 的確有兩把刷子。
這就是卓凡的母親?楚裳羽安靜地想, 那個雷厲風行,決不回頭的母親?卓凡談起她的時候, 愛恨交加之下暗藏欽佩和景仰。
“所以唐大頭燃起熊熊鬥志?”楚裳羽問。
“這就是卓凡的好處了。”江瑤突然笑,“卓凡很風度地請他出去‘談一談’,唐大頭就不吵不鬧自動消失了,姐,你說卓凡是不是很厲害?”
楚裳羽的喉嚨緊緊的,良久才憋出一個字來:“是。”
“不過都怪唐大頭這一場鬧的,卓凡都心神恍惚的,姐你說他是不是很在意我?”江瑤在話筒那端吃吃地笑。
楚裳羽心頭的滋味不知是苦是甜,仍是回答:“是啊,他還能在乎誰呢。”
江瑤心情大好:“那姐,什麼時候我們出去玩吧?我們去遠一點,玩他兩三天再回來。讓卓凡找個男伴帶上,我們就可以兩對一起去劃船。”
楚裳羽還是答:“好。改天吧,我這兩天太忙,論文沒弄完。”
江瑤又高高興興聊了一陣卓凡的變化,似乎沒有原來壯了,肯定是很久沒有鍛鍊了。頭髮長長了一些,快遮到眼睛了,真性感。無一處江瑤不愛,無一處江瑤不歡喜。
楚裳羽滿心苦澀聽著江瑤描述卓凡的種種,盡力情緒高昂配合著她的討論,終於聊到江瑤心滿意足爲止,才掛掉電話。
楚裳羽長舒一口氣,手機軟軟從手裡滑了出去,楚裳羽呆呆想了一會,才哭出聲來。她狠狠抹著自己的眼淚,只覺得目前的情局裡,誰都是失敗者,她可憐,什麼都不知道的江瑤又如何不可憐?一心都是滿滿的苦澀,又想起早上卓凡摔門離去的時候,那股怒氣和決絕,更是提不起精神,越哭越沒力氣,又躺倒睡過去。
等楚裳羽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日斜西方,近傍晚時分,天空流霞光彩奪目,楚裳羽睡了整整一天,她迷迷糊糊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五點多了,不由一陣心驚,立刻從牀上跳起來。這動作太快太急,她一個踉蹌,直接摔到了牀下。
楚裳羽揉著自己生疼的額頭,急急抓了琴囊就朝樓下跑,“滿庭芳”的打工就要遲到了。她顧不得哭的水腫的眼睛和餓了一天的肚子。開玩笑,情場已然如此失意,再丟了打工,她就是真正的“人財兩失”了。
楚裳羽騎著自行車狂奔在下班時刻車流洶涌的錦官城街頭,上演了無敵飛車黨的技術與勇氣,動力是對金錢的無盡渴望。觀者側目,見者回頭,且看真人版芭比娃娃化身舒馬赫,26圈自行車僞裝F1,直朝“滿庭芳”殺去。
等她氣喘吁吁趕到“滿庭芳”的時候,還是遲到了十分鐘。她趕緊朝化妝間一溜小跑奔去,化妝間的門虛掩著,古箏妹妹璃櫻的略帶抱怨的聲音傳出來:“經理,楚姐又沒來,我一個上啊?”
大堂經理無奈的聲音回答她:“那可不是你一個人上?”
璃櫻繼續抱怨道:“怎麼楚姐就能想調班就調班,想請假就請假,想遲到就遲到,我就不行?”
大堂經理輕喝:“那是卓少交待下來的人,你有法比嗎?爲了她我把前一個彈古箏的都開了,你纔有機會賺外快,趕緊化好妝出去彈古箏去。”說著,就推門急匆匆走出來,口裡還在念叨,“現在這些小丫頭,就知道抱怨,怎麼拿錢的時候不抱怨……”
楚裳羽堪堪閃身到走廊拐角,避過了和大堂經理尷尬的相撞。
卓少?楚裳羽忽然雙拳緊握,心裡又涼了半截。卓凡?又是卓凡?
楚裳羽揉著自己突突跳著痛的太陽穴,暗自苦笑,楚裳羽啊楚裳羽,你打了多少年的工,總該知道,天下沒有憑空出現的好事,免費的午餐通常是誘餌,飛來的餡餅肯定有□□,你怎麼居然就相信了呢?羅衣辭職?爲了一個二胡的打工職位和她爭的頭破血流的羅衣,那姑娘的強悍你又不是沒見識過,居然你會相信她就此天下大同,世界和諧地辭職了?
楚裳羽靠著牆壁想起,還是自己在別墅受傷以後,在施文亭家修養的時候,她提起過她父親的二胡,心疼說到二胡上的刀口,就似乎是她心上的一道疤痕,這傷,不知能不能補回來。說到羅衣對她莫名的敵意和糾纏,說到打工的煩惱和辛酸。
後來呢?後來就是卓凡見到蘇眉,也對,因爲蘇眉不曾喊他“卓凡”,她只是叫他David,楚裳羽苦笑一聲,不然,大約應該早一點發現這個錯誤吧。她記得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拒絕了卓凡一是地下女友,二是分手的提議,憤然離去,卓凡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後來她打電話去“滿庭芳”,居然十分順利地重新得到了“滿庭芳”的打工工作,是卓凡的安排?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沒有想過會對她放手吧。
楚裳羽靠著牆壁,聽到璃櫻嘟嘟囔囔收拾好了,從化妝間裡出來,朝著前廳而去,絲毫沒有注意拐角處和自己鬥爭得滿地卸甲的楚裳羽。
楚裳羽咬著自己的手指頭,一點一點啃著,直到咬到自己有了痛覺,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走進化妝間裡。鏡子裡的女子,因爲哭了整整一夜,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眼睛水腫,她手指穩定地給自己上妝,一時間又找不到粉底液去了哪裡,臉上的皮膚澀到粉都擦不上去,多噴了點噴霧才勉強上了蜜粉,把整夜的憔悴顏色通通掩藏不見,她神色鎮定地拿了自己的二胡,走到前廳。
璃櫻正彈到一半,看她的神色中間藏著幾分驚疑,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淺淺微笑了一下,兩人狀似無波無瀾地把這兩小時的打工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