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聞言連忙把車停好,上前恭敬道:“舅公,你好你好,我都沒認出你來。”
“認不到也正常,你上回見我才八九歲,我現在在街上看到你也不敢認。”張正平笑著道:“跟我年輕時候一樣英俊,半個醫(yī)院的護士都喜歡我。”
周硯微微一愣,這舅公說話有點意思啊。
“三十歲開始謝頂之後,就沒了。”老太太補了一刀。
張正平老臉一紅,連忙找補:“那是我娶了你舅婆之後,潔身自好,拒絕誘惑,和頭髮沒得關係哈。”
“這點倒是真的,在他們醫(yī)院,怕老婆也是出了名的。”老太太點頭。
“那沒辦法啊,你舅婆是斷掌,打人痛得很,門把手都被她擰斷過,誰看了不害怕啊。”張正平一臉理所當然,渾然不覺丟人。
周硯聽得一愣一愣的,老輩子擺龍門陣的節(jié)奏,讓他都有點跟不上。
不過,看樣子這位舅公還是退休醫(yī)生。
性格倒是真不錯,開得起玩笑,有四川老輩子的幽默與豁達。
老太太心裡始終惦記著她的麗華表妹啊,吃了飯就拉著舅公去給姨婆看病。
“舅舅!你啷個來了?”周淼聞聲從廚房出來,一臉驚訝的快步上前來。
“來看我三姐噻。”張正平笑著拍了拍周淼的肩膀道:“三水,我們也有幾年沒見了嘛。”
“是有三年多了,您和舅娘身體怎麼樣?”周淼關切問道。
“我還可以,你舅娘半年前摔了一跤,現在出門都拄柺杖,還要再修養(yǎng)一段時間。”張正平帶著幾分得意道:“她現在想打我都攆不上了。”
衆(zhòng)人聞言都笑了。
周硯看著這小老頭,還真是有點欠收拾的皮。
趙鐵英和趙紅也出來打了招呼,給老太太和老爺子倒了碗水。
“還是鐵英和趙紅有眼力見,曉得我們走的口乾舌燥。”放下碗,張正平笑著說道。
衆(zhòng)人閒聊了幾句,老太太開口道:“回頭再聊,先去看麗華。”
“要得,我把背篼拆了。”周淼答應了一聲,把自行車推出門。
周硯載著張正平,擺了一路龍門陣,好奇問道:“舅公,你退休前是啥子醫(yī)生?”
“赤腳醫(yī)生噻。”張正平應道。
“啊?”
“騙你的,是中醫(yī)。”張正平爽朗的笑聲響起。
周硯想撓頭,可手都扶著把手。
這退休的老中醫(yī)還真是快樂無邊啊。
張正平笑呵呵道:“你還是可以哦,才二十歲就開了這麼大個飯店,還把三姐做滷味的手藝都繼承了,晚上我要在你店裡吃飯,嚐嚐你的手藝,要的不?”
“那肯定要得噻,晚上舅公想吃啥我就給你整啥,只要是菜單上有的,包你吃的滿意。”周硯笑著說道。
這位舅公是老太太的堂弟,老太太的兩位親哥哥已經去世多年,堂兄弟裡邊,這位是少數時常會來往的。
當然,這種時常也是按年來算的。
一年能往來一回,那就算往來密切的了,這年代交通不便,老人出行可不便利。
“要得,不過我點啥子我是要結賬的哈。”張正平笑吟吟道。
“那要不得!就算我奶奶不滔我,也要遭我媽老漢日決。”周硯笑著道:“我開起飯店的,舅公你就放心吃,吃不垮。”
“你娃娃懂不起,我上班的時候工資你舅婆管,退休了工資各管各的,根本花不完。”張正平悠悠道,話頭一轉:“你這個姨婆,小時候她來牛華找三姐他們耍,我見過幾回,瘦瘦小小一個,性格軟,又懂禮貌,大家都很喜歡她,都喊她表妹。這一晃,我少說也有四五十年沒見過她了。”
一路閒聊,十幾分鍾後,自行車轉入村道,一路顛簸著來到了那處破爛坍塌的土夯房院外。
“哎喲,這房子塌了都沒有修補一下嗎?”張正平從車上下來,看著那垮塌了一半的房子,帶著幾分唏噓道。
“怎麼塌的那麼兇?去年老表走的時候,還沒有塌的嗎?”周淼也是一臉意外。
周硯把車停下,便聽到一陣爭吵聲從虛掩著的院門裡傳了出來:
“二嬢,今天這鵝和雞,還有兩袋黃豆我肯定是要拖走的,就當今年的利息了。我聽說來福這段時間豆腐賣的不錯嘛,你們手頭有好多錢了嘛?全部拿來,把我本金先還上一些噻。”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長貴啊,要不得,這黃豆我還要拿來做豆腐的,你拖走了我們啷個做豆腐呢?我和來福就指著這兩袋豆子過冬了,你拖走了就是要我們的命啊。”孫老太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
“二嬢,立偉和巧倩借了我的錢,轉頭人就沒了,這一年我們家日子也是過得緊巴巴的,屋頭天天干架,沒一天安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噻?”男人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語氣中帶著幾分狠戾。
“立偉借的錢,我死前一定幫他全部還上。但是長貴啊,立偉從你這裡借的五百塊錢,去年你把驢拉走說抵賬,後來又抓了兩隻雞和一隻鵝,啷個還是五百呢?你是村裡的會計,這賬不是這樣算的吧?”孫老太有些激動道。
男人嗤笑道:“你懂啥子,立偉給我借錢的時候,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月息五分,五百塊錢一年的利息就是三百塊錢。那頭老驢賣了三百塊錢,剛好夠去年的利息,雞和鵝還有這些東西,就當今年的利息,那不就還剩五百?”
“這賬……這賬不能這麼算啊……”孫老太哽咽道。
“你這賬算的不太對吧,驢是抵本金的,哪能等到年底再拿來抵利息呢?”何志遠的聲音響起。
“你哪個?有你說話的份嗎?這是我們自己家的事,這裡是上水村,你個外鄉(xiāng)人有好遠滾好遠,東說西說,老子喊人了哈!到時候你怕是跑不脫。”男人厲聲喝道。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何志遠聲音氣得發(fā)顫。
門口四人,聽得熱血上涌。
“媽賣批!當麗華孃家沒人,欺負上門了是吧!”張正平操起一旁靠在門上的竹竿,當先衝進門去。
“龜兒子!孤兒寡母還要遭你們欺負不成!麗華莫要怕,孃家人來了!”老太太從地上撿了塊磚頭,跟著衝進門去。
周淼把自行車往牆上一靠,緊跟著進門。
周硯看得一愣一愣的,也是連忙跟上。
滿院的竹竿上掛滿了腐竹。
一個矮胖中年男人提著兩個大麻袋,身旁的鬥雞眼中年女人手裡抓著一隻雞和一隻鵝。
孫老太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來福護在她身前,紅著眼睛看著那對夫婦。
張正平握著竹竿,後邊跟著抓著板磚的張老太,氣勢洶洶地衝進門,倒是把那顧長貴夫婦倆嚇了一跳。
孫麗華聞聲也是擡起頭來,虛著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聲音微微顫:“芬芬姐?那個是……正平表哥?”
“對,麗華你不要怕,孃家人給你撐腰。”張淑芬說道。
“沒錯,今天他們啥子都拿不走。”張正平把竹竿一橫,擋住去路。
孫老太的孃家人?
顧長貴打量著那老頭和老太,又是輕蔑的笑了:“啥子孃家人,兩個半截埋土裡的老東西,要啷個嘛?欠債還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搞快讓開!不然一會摔了、碰了莫要賴我!”
“我看誰敢動我老孃。”周淼走進門,撩起衣襬,露出了腰間的剔骨刀,目光冰冷的盯住了顧長貴。
顧長貴臉上的笑容僵住,一股寒意從尾椎骨一直攀升到了顱頂,仿若被猛獸盯住了一般。
周老四!
顧長貴眼底有了幾分忌憚。
周村殺牛匠在蘇稽名氣頗盛,而其中的佼佼者便是周家老四,周淼。
去年他們村集體的牛就是找周老四殺的,他作爲會計自然在場。
別在他腰上的那把剔骨刀,讓顧長貴印象深刻,刀很快,周老四的手又快又穩(wěn),一頭牛骨肉分離要不了多少功夫。
村裡上過戰(zhàn)場的老頭看完說了一句,這種人殺人用不著第二刀。
又準又狠。
所以,當週老四亮出腰間剔骨刀的時候,顧長貴手裡拎著的兩麻袋黃豆啪的掉到了地上,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周硯跟著進門,剛好看到了這一幕,不禁驚訝於老周同志的威懾力。
站在一旁的何志遠和小李一臉憤慨,但他們確實沒啥立場參與這事,有些無奈地看向周硯。
顧長貴慫了,不敢再放狠話,聲音都小了幾分:“我也不跟你們東扯西扯,立偉是我本家兄弟,我是信任他才把錢借給他的。現在他人沒了,這錢還是要還嘛?我只是來拿利息,你們要啷個嘛?你們就算是孫老太的孃家人,也要講道理噻!”
“龜兒子,你嘞臉皮比城牆倒拐還厚,火炮兒都打不穿!”張正平指著他劈頭蓋臉罵道:“立偉去世,留下身體不好的老孃和聾啞的兒子,你這當兄弟的不幫扶就算了,還趁火打劫把人家拉磨的驢牽去賣,把人家家裡的雞鴨鵝搶走,簡直跟小鬼子一個德行!”
“你……你莫要亂說啊!我還是多照顧他們的。”顧長貴老臉一紅。
“你睜起眼睛扯把子,信不信老子給你兩秤砣,順手再給你一錠子,再給你一耳屎把你鏟到牆上,扣都扣不下來。”張正平怒道。
“老頭,你說話注意點哈!”顧長貴氣得握拳。
“我就這樣說,你打我噻。”張正平向前一步,看著顧長貴嘲諷道:“你動我一下試試嘛,你敢動手,老子就敢往地上躺。我當了五十年中醫(yī),啷個說病情要花最多的錢,上最重的刑,老子一清二楚,你要不要試看嘛?”
顧長貴的拳頭捏了又放,氣得頭頂生煙,愣是不敢動手。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你這寶批龍,夜明珠蘸醬油——寶得有鹽有味。”張淑芬接著道,“立偉走的時候是六月,他借你錢不超過三個月,一頭驢少說也是三百多塊錢,雞鴨鵝加起來又是十多二十塊,本錢就剩下一百八十塊錢左右。
一個月五分的利息,也是你當兄弟開的出口的?今天我就把話在這裡跟你說明白了,這高利貸我們不認,把你本錢還清這事就算兩清。”
周硯在旁聽得一愣一愣的,老輩子的戰(zhàn)鬥力還是強悍。
“那不行!我有欠條的!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而且還有立偉畫的押!”顧長貴急了。
“就是!你們說了不算!”顧長貴的婆娘吳紅霞跟著說道。
張正平和張淑芬聞言眉頭一皺,倒是有點難住了。
周硯見此上前一步,開口道:“顧長貴,你這月息五分的借條,要不要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驗一驗啊?
國家有規(guī)定,借貸利息不得大幅高於銀行利率,你一年百分之六十的利息,我看拿到哪個法院敢支持你要這個利息! 你是上水村的會計,也算是半個公職人員,走嘛,我們現在就去鎮(zhèn)上論公道!看看你這五百塊錢的本金成分如何,派出所到底會不會支持你這個放高利貸的法外狂徒! 還有哈,你們夫婦倆今天強闖我姨婆家,強搶兩袋黃豆和一隻雞、一隻鵝,這叫啥子?入室搶劫!
嚴打你曉得噻?搶劫可是重罪!而且搶劫對象還是一個殘疾的老人和一個聾啞的娃娃,罪加一等。
到時候不光你這個會計當不成,你們夫妻倆還要等著吃槍子!”
聽到吃槍子,吳紅霞手裡的雞和鵝抓不住了,手一抖,掉到地上,滿院子亂竄。
顧長貴的臉上,也是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之色。
他高中畢業(yè),有些文化才能當上會計。
周硯這番話聽著實在嚇人,仔細一琢磨,還挺在理。
要是當真給他們算成搶劫罪,按照現在嚴打的行情,怕是真的要吃槍子!
一旁站著這何志遠掏出相機,開口道:“搶劫證據我已經拍下來,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洗出來交給派出所。”
顧長貴和吳紅霞看著何志遠手裡泛著光的相機,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怕了啊?我看你們夫妻兩個,就是茅廁頭打電筒——找死!”張淑芬冷笑道。
顧長貴臉上堆起幾分笑容:“誤會,誤會啊,大家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哪裡需要鬧到派出所和鎮(zhèn)上嘛,有啥子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張正平說道:“沒得商量的,把借條拿出來,今天我們就要把這爛賬給麗華銷了。”
“借條我也沒帶在身上,我們回去拿嘛。”顧長貴朝著吳紅霞招了招手,準備從旁邊溜出門去。
張正平手裡的竹竿一擡封住去路,冷聲道:“喊你婆娘回去拿,你就在這裡等到,不然我們馬上轉到鎮(zhèn)上去報案。我跟你說,我三姐的小兒子就是蘇稽武裝部部長,槍法又快有準,到時候讓他申請一下給你們執(zhí)行槍決嘛。”
“要不得!要不得!”顧長貴聞言臉色大變,連連擺手,衝著吳紅霞道:“快去拿!就在牀頭櫃子第三格!”
“好……”吳紅霞腿有點軟,扶著門出了院子,一路小跑而去。
顧長貴臉色蒼白,神色慌亂。
周硯的一番話,攪得他心緒不寧,要真把他們按搶劫罪告上去,抓進派出所,不死也脫一層皮。
他沒想到這老太的兒子竟然是鎮(zhèn)上的大官!本來他欺孫老太家裡無人撐腰,起了吃絕戶的心思。怎料她的孃家竟是這般硬氣。
這一腳,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他這村會計是好不容易纔當上的,哪經得起查。
周硯上前把孫老太扶了起來,在椅子上坐下,寬慰道:“姨婆你放心,今天我們給你撐腰,把這件事給你解決了。”
“麗華不用怕,我跟三姐就是你孃家人,誰也欺負不到你頭上。”張正平說道。
“要得,要得……”孫老太點著頭,老淚縱橫。
來福緊緊抓著孫老太的手,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多時,吳紅霞拿著借條回來了。
顧長貴伸手接過,作勢就要撕掉。
“慢著!”張淑芬開口,看著顧長貴道:“這借條現在還撕不得。”
“我撕了,這錢我不要了還不行嗎?”顧長貴苦著臉道,“這事就這麼算了嘛,我本金也不要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本錢麗華會還給你,日後不管到哪裡,你都說不了他們奶孫倆半句不是。”張淑芬從顧長貴的手裡抽過借條,看著上邊寫著的伍佰本金字樣和顧立偉的簽字畫押,繼續(xù)說道:“你說那頭老驢賣了三百,之前被你拿走的雞鴨鵝作價二十,那就剩下一百八十塊,你可認賬?”
“認!我認。”顧長貴連連點頭,他本來都不打算要剩下的錢了,要是能把剩下的一百八要回來,至少不虧。
“麗華,你覺得如何?”張淑芬看向孫老太,溫聲問道。
“全聽芬芬姐你的。”孫麗華點頭,伸手在懷裡掏了掏,摸出了一個布包,打開裡邊是一迭折的整整齊齊的紙幣,有一張大團結,其他多是角角錢,一股腦遞向張淑芬:“這裡有四十八塊二毛七分錢,芬芬姐,你幫我還給他,剩下的我慢慢還他。”
張淑芬伸手準備接錢。
周硯搶了一步,把錢接過,重新塞回到錢袋裡,笑著開口道:“姨婆,這一百八十塊錢我先幫你墊著,你的錢留著買豆子和生活開銷,後邊來福送來的豆腐乾和腐竹我就直接劃賬,除完一百八十塊爲止,你看要的不?”
孫老太擡頭看著周硯,眼淚止不住地流,顫聲道:“你也要用錢的嘛,這不得行……”
張正平和張淑芬看著這一幕,臉上皆是露出了欣慰的笑。
“我的錢不急用,你們天天要送豆腐乾和腐竹來,跑不脫,我放心得很。”周硯笑著道:“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說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錢來,抽走兩張大團結,遞給他奶奶,“奶奶,這裡是一百八十塊錢,你先幫忙點一道。”
“要得。”張淑芬接過錢數了起來。
顧長貴和吳紅霞盯著張淑芬手裡的錢,眼睛都亮了起來。
周硯又取出紙筆來,刷刷寫了一份收條。
何志遠和張正平湊了過來,給他指點了幾處規(guī)範,草擬完又重新工整抄寫了一遍。
“一百八十塊,你當面點清,有啥問題當面說清楚,只要走出這個門,錢的數目和真假就不歸我們負責。”張淑芬把數好的錢遞給顧長貴夫婦說道。
顧長貴接過錢,認真清點了兩遍,又把幾張大團結拿出來看了又看,這才點頭:“一百八十塊,沒得錯。”
“來,這是收條,你簽字畫押,我把借條燒了,這比債務就算徹底結清。”周硯遞過收條和鋼筆。
小李從包裡取出一盒印泥打開遞了過來。
顧長貴看著這收條,心有不甘,拿著鋼筆遲遲不下筆。
周淼擡手按在了顧長貴的肩上,沉聲道:“賬結清,這事就算翻篇。要是以後你們上水村有人敢欺負我姨媽和來福,我不找別個,只找你顧長貴。”
顧長貴的喉嚨滾動了一下,冷汗頓時涔涔往外冒,周淼跨上的刀把抵著他的腰,竟是泛著冰冷的寒意。
“籤!我馬上籤!”顧長貴顫聲道,手顫抖著在收條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按下大拇指。
“收條:今收到孫麗華歸還的現金500元(伍佰元整),借條已銷燬,債務兩清。此據!收款人:顧長貴,1984年11月15日”周硯把收條內容唸了一遍,看著顧長貴道:“記住,債務兩清。”
“記住了,記住了……”顧長貴點頭如搗蒜。
這一家子,從老到小,沒一個善茬啊!
呲! 張正平掏出火柴引燃,將借條燒成了飛灰,把指尖的灰燼彈走,看著顧長貴意味深長道:“你是村裡的會計,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幸福美滿。但來福就一個奶奶了,他聽不見,但心裡跟明鏡一樣,曉得你做了啥子事。
他知道你住哪,家裡幾口人,有哪些親戚和朋友。
我在醫(yī)院待了五十年,見過太多把老實人逼上絕路,最後滿門被滅的案子。你不要覺得你當個會計有啥子了不起,中國人從古至今,從來不缺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氣魄。”
顧長貴看了眼扶著孫老太的來福,眼裡多了一絲恐懼,拉著臉色煞白的吳紅霞快步離去。
“舅公,還是你說話有水平。”周硯衝著張正平豎了個大拇指。
幸福者退讓原則是最大的陽謀,且無解。
勝過其他的一切道理。
周硯眼底彈出一道消息: 【支線任務:西壩豆腐傳承守衛(wèi)戰(zhàn)!進度: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