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啊!這火爆豬肝炒的,比我師父炒的還好!”
鄭強連著吃了三塊火爆豬肝,一臉震驚的看著肖磊:“師叔?我師父在師門裡面是不是屬於廚藝差的啊?怎麼連你的徒弟都比不上?我現在轉拜你門下,一個祖師爺,應該不算叛出師門吧?”
肖磊嘴巴動了動,神色有些古怪,喃喃道:“許師兄的天賦,在我之上。”
這火爆豬肝炒的,也比他炒的好吃。
“師叔你太謙虛了,周硯炒的都那麼好,你炒的肯定更好,我師父學徒的時候指定不認真,下次去蓉城看他我要讓他好好反思反思。”鄭強感嘆道。
他師父是他親表叔,他十三歲就跟在他身邊學廚,處的跟半個兒子沒區別,在他面前啥話都敢說,頂多被抽一頓嘛。
肖磊有些哭笑不得,這師侄品性不錯,就是嘴巴有點欠。
蓉城餐廳後廚,一位老師傅正站在竈臺邊指點年輕廚師炒菜,突有所感,快步走到門口打了兩個噴嚏。
“怎麼回事?還有人罵我不成?”老師傅摸了摸鼻子,皺眉自語道:“也不知道鄭強這小子,回嘉州搗鼓的怎麼樣了。”
說話間,藿香鯽魚上了桌。
鄭強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這是他點的菜。
燒魚是他師父的拿手好戲,當年他們師爺就是靠著一手燒魚的手藝,成了嘉州名廚。
魚也是鄭強的拿手菜,紅燒、清蒸、水煮、乾燒樣樣精通,在蓉城餐廳上班的時候,他做的魚是後廚的大爺們都是認可的,一些正式的宴席,都會給他動手的機會。
所以在做魚這件事上,鄭強是有幾分自信在身上的。
藿香鯽魚也是他們蓉城餐廳的招牌菜之一,他沒少做。
蔥花、泡豇豆、泡椒青紅交織,被濃稠湯汁裹著蓋在鯽魚上,看起來頗爲誘人。
一份是兩條八兩左右的鯽魚,分量也不小,兩塊錢的定價不算貴。
“看著真不賴,不愧是我們師門的天驕。”鄭強拿起筷子,先把魚肚子處的湯汁往邊上扒拉了一下,露出了金黃焦脆的魚皮,改了刀的魚皮一點沒煎散,這可是相當有水準的。
夾了一塊帶皮的魚肉,在濃稠的湯汁裡一裹,湯汁裹著魚肉被夾起,泛著微微油光,芡勾的太好了,喂到嘴裡。
麻、辣、鮮、香、酸粉墨登場,藿香的氣味格外突出,將整體的味道提到了另一個層次。
魚肉表皮微焦香味更濃郁,但魚肉絲毫不減滑嫩,這對火候的把控要求極高,稍不注意就會因爲過火導致魚肉變得死板。
火候、調味的完美融合,造就了這一道藿香鯽魚!
鄭強的嘴巴一抿,吐出了兩根魚骨,表情震驚中帶著一點迷惘:
“這是一個學廚兩年半的廚師做出來的藿香鯽魚?那我這十八年到底在幹什麼?這世上真有這等天才嗎?”
他曾經以爲自己在學廚上算有天賦的,刀工、火候、調味在同齡的廚師裡都算不錯的,也足夠勤勉。
但在這份藿香鯽魚面前,他彷彿看到了一道天塹。
殘忍……
太殘忍了!
光是這濃湯的調味,就夠他研究很多年了。
更讓他覺得沮喪的,大概是他覺得他師父做的藿香鯽魚,也不如這一份。
不過這樣一想,他好像也就好受了不少。
等他師父回蘇稽過年,他就帶他來嚐嚐師弟做的藿香鯽魚。
這樣的打擊,不應該讓他一個人承受。
同樣沉默的,還有對面也嚐了一筷子的肖磊。
藿香鯽魚屬於一種風味獨特的做法,先煎後煮難度相對來說更高一些,所以很多飯店會選擇直接水煮然後收汁,從而保證藿香鯽魚足夠鮮嫩。
但這種做法也會因爲少了煎這一步驟,而失去外焦裡嫩的口感和香味。
以周硯當時的火候和調味能力,這對他來說完全是超綱的,所以他根本沒教過他做過這道菜,頂多是他站旁邊瞧過幾回。
然後,他現在端上來這樣一份色、香、味俱全,皆做到完美的藿香鯽魚。
肖磊心中越發篤定周硯在外面有其他師父的想法。
甚至開始懷疑三個多月前,周硯在食堂的種種表現,都是在演他。
沒有人能夠在短短三個月內,把那麼多菜做的如此完美。
哪怕只是火爆豬肝和藿香鯽魚兩道也不可能。
當然……
他也想過可能周硯是天才,破後而立,在絕望中領悟了做菜的天賦,然後一通百通。
這麼離奇的故事,連他喜歡酒後吹牛的師父都沒有講過。
廠食堂的小炒垮的不丟人。
“師叔,連做魚你們都做的那麼好啊?”鄭強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要不,您也教教我?”
肖磊沉默了一會,道:“你讓周硯教你吧,他已經遠勝於我了。”
“不愧是師叔,高風亮節,泰而不驕!”鄭強一臉欽佩,點頭道:“那等我有時間再找師弟請教。”
肖磊聞言也懶得解釋了,愛信不信。 “這魚皮煎的火候真好,鍋裡要多少油?幾成油溫下鍋?煎多久合適呢?”
“這泡豇豆是他自己泡的嗎?好清爽!”
“這料汁勾芡勾的濃而不膩,魚肉能裹起料汁,但又不膩,我覺得應該是……”
兩人一邊吃一邊討論,進行了非常深度探討,互相印證,倒也都有所得。
他們來的不算早,不緊不慢吃著,快吃完的時候,店裡也就只剩下兩桌喝酒擺龍門陣的客人了。
周硯端著一盤豬頭肉、豬耳朵滷味拼盤和一雙筷子出來,笑著坐下:“還剩了點沒賣完,邊吃邊聊。”
“周師弟,你這藿香鯽魚和火爆豬肝做的太好了,我這個師兄自愧不如。”鄭強看著周硯一臉誠摯,“等你有空的時候,能不能指點一下我做魚?我還想進步!”
肖磊夾豬頭肉的手一頓,看了眼周硯,嘴脣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把話說出口。
該死!這死嘴根本張不開!
周硯把師父的小動作瞧在眼裡,想笑又得憋著,看著鄭強道:“我們同門師兄弟,說這種見外的話做什麼,鄭師兄想請教什麼只管問,我肯定不藏私。”
鄭強是他同門師兄,而且周硯上回嘗過他做的紅燒魚,火候、調味皆是極佳。
只說做魚的話,離開蓉城幾大名餐廳,在外面絕對嘎嘎亂殺。
那些不是精通做魚的二級廚師,可能還不如他。
師門傳承,恐怖如斯。
他想要的,不過是在頂尖層次上,更進一步而已。
他要想請教什麼,周硯肯定樂意分享。
大不了從他手裡撈個菜回來,他絕對不會虧。
鄭強眼睛一亮:“你說的啊,那我下回可就來找你學了。”
“時間你定。”周硯點頭。
“要得!”鄭強喜滋滋點頭,還是自家師弟好啊,一點不扭捏。
周硯又看著肖磊道:“師父,你明天有沒有空啊?我這店裡的豬油快用完了,明天下午想熬兩鍋油,但我上回熬的豬油渣太過火,硬的嚼不動,想讓你來給我指導指導。我還想上個油渣炒蓮白,這菜也得你來給我指點一下。”
“油渣蓮白不是有手就會?還用得著指點?”肖磊笑了,點點頭道:“要得,那我明天中午吃了飯過來嘛,你先把板油稱回來,下午我來教你熬。”
“要得!”周硯也是喜笑顏開。
油渣炒蓮白是一道半葷菜,可以把價格做到三毛。
周硯找師父學一樣靠譜,只要做到【不錯】以上,就直接上菜單,豐富一下沒有素菜的菜單。
不過,我傲嬌的師父啊,要怎麼讓你開口求我呢?
周硯心裡盤算著,已經有了個大概思路,又開口道:“師父,你們今天過來,除了吃飯,還有其他事找我嗎?”
鄭強沒開口,而是看向了肖磊。
“對,我們這次來是找你談滷肉供應的事情。”肖磊放下筷子,看著周硯道:“我們倆商量了,決定之後接的所有壩壩宴,全部都用你的滷肉,滷豬耳朵、滷豬頭肉、滷牛肉,這三樣由你來供應,你覺得怎麼樣?”
周硯聞言有些詫異,想了想道:“壩壩宴都是大訂單,我肯定樂意,但東家能同意不?我要供滷肉的話,可就是按斤來算了。”
“我跟鄭強商量了,對方要是不同意,那就不接,目前來說,我們手裡的訂單數量還是比較充足的。”肖磊說道,頓了頓,又道:
“我們是這樣考量的,滷汁的養護比較麻煩,拖著滷汁到處跑也容易出問題,還得分出一個人手來負責。”
“等我們做的順手了,年後一些小規模的宴席,我們就可以單獨帶幫工幹,大日子可以同時接兩個單子,這樣掙得更多。”
周硯聽完連連點頭,有些驚訝的看著肖磊:“師父,這主意是你想的?”
肖磊點頭,說道:“對,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
“你這想法就是極好的,我還能有啥建議。”周硯笑著道:“我祝你們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不愧是幹了十多年廚師長的人,適應能力太強了。
周硯負責提供滷肉的事情,就算是確定下來了。
他只需要把滷肉滷好,當天早上送到壩壩宴的舉辦地點,不需要切分。
因爲不需要切,所以價格的話,他按豬頭肉2.2元一斤,豬耳朵2.8元一斤,滷牛肉3.5一斤給他們算。
一場三十桌的宴席,滷肉收入約爲八十元,他能掙一半。
這就叫互利互惠,互相成就!
周硯給他們的鄉廚之路扶上馬,送一程,這不就得到真金白銀的反饋了!
底層互害,怎麼比得上互助。
“對了,師父,我今天炒的這個火爆豬肝怎麼樣啊?你給指點指點唄。”周硯看著肖磊,一臉期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