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純沒有帶樑熠霆。
在醫院門口下了車,樑上君便自然地牽著她的手,用溫暖的大掌無聲地給她鼓勵。
夏純心情還是有些複雜,擡眸看去,正好對上樑上君深邃柔情的眸子,他衝她溫柔一笑,手上力度微緊,輕聲說:
“別怕,有我在。”
“我沒害怕。”
夏純也回以一笑,她是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去見趙嵐。
走進醫院時,她纖細的身子緊繃著。
要她再次面對趙嵐,對她來說真的需要很大勇氣,儘管她鼓起勇氣來了,也決定面對了,可還是免不了緊張的。
還好,身邊有個人一直陪伴,有個寬闊的胸膛讓她依靠,他掌心的溫暖滲進她肌膚,一點點地蔓延自渾身每一個細胞,連呼吸裡,都帶著他的溫暖。
剛走進大廳,便見司筱箐從電梯裡出來,奔到他們面前,欣喜地叫了聲‘君子哥哥’,轉而看著夏純時,她臉上閃過一絲怯意,想叫,似乎又不敢叫,畢竟自己之前對這個姐姐做的那些事太過份,怕她不願意認她。
一年多不見,司筱箐變了。
這是夏純見到她的第一印象,過去的司筱箐總是濃妝豔抹,花枝招展的像只孔雀,可今天的她一身簡單衣著,扎著馬尾,素顏朝天。
但比之前的濃妝豔抹好看多了。
她眸底閃過驚愕,臉上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只是抿著脣,安靜地站在一旁。
見氣氛有些尷尬,樑上君微微一笑,對司筱箐暗使眼色,後者尷尬地扯起一抹笑,怯怯地開口:
“姐!”
夏純的心顫了顫。
那聲‘姐’叫得並不多好聽,她心裡不經意地竄過一絲陌生而異樣的感覺,這聲姐也意味著她們的關係,是姐妹,有著血緣關係的姐妹。
司筱箐這聲姐一喊出來,第二聲便自然地脫口而出了:
“姐,過去是我不對,我現在慎重的向你道歉,對不起,希望姐能原諒我。”
她很真誠的道歉,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夏純忽略心裡那異樣的感覺,正想說什麼,一旁樑上君已然溫潤開口:
“筱箐,你媽媽的情況怎樣了,走,帶我們去看看。”
“好!”
司筱箐連連點頭,又看了看夏純,轉身,走在前面給他們帶路。
樑上君握著她手的力度微緊了緊,夏純擡眸,觸及他溫潤的眼眸,下意識地抿了脣,擡步跟他一起走向電梯。
icu病房裡。
趙嵐全身插滿了儀器。
司筱箐走到病*前輕聲喚她:
“媽媽,我姐來看你了。”
司筱箐平時喊姐倒是喊得挺自然順口。
樑上君陪著夏純一起走進重癥監護室,聽見女兒的聲音,趙嵐閉著的眼緩緩睜開,憔悴的臉上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彷彿渾身的力氣都用來睜開眼看她最對不起的女兒。
“純純!”
乾涸的嘴角輕啓,艱難溢出的聲音裡滲著激動,連一旁的儀器也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她望著夏純的眼神裡寫滿了自責和歉意,人之將死,終有了悔意。
夏純身子僵滯著,心裡一片凌亂。
看到趙嵐這個樣子,她連恨都恨不起來,可想到她那麼狠心地拋棄自己,她又……
“純純!”
樑上君輕聲開口,深邃的眸子裡寫滿了鼓勵,握著她手的大掌鬆開撫上她肩膀,示意她上前一步。
恨,很容易,寬恕很難。
趙嵐也沒臉求她原諒,只是希望在人生最後一刻見她一眼,對她說聲對不起,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不會再那樣自私的拋棄她。
夏純又向前邁了步,臉部線條僵硬,眸色清冷得不帶一絲溫暖。
來前她還想質問她,可此刻,她連質問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給了她生命的女人。
生了她,卻不要她。
她曾經恨她爲何生下她,可樑上君說,若是沒有她,就沒有他今天的幸福。
其實不是那樣的。
她纔是該感謝上蒼垂憐,讓她遇上了他,那麼優秀完美的男人,還對自己如此情深,如果她真要原諒趙嵐,也是因爲身邊給她愛和疼惜的人。
不是因爲她想原諒她。
她的心情好矛盾,她的心其實是那麼的軟。
“純純,對不起。”
趙嵐眼裡噙著淚,說出的話都帶著哽咽。
司筱箐也眼裡含淚,悲傷的看著她母親,她若離開了,她要怎麼辦?
夏純緊緊地抿著脣,心裡矛盾掙扎著,心跳無法控制地加快了速度,聽著趙嵐用盡最後的力氣說:
“純純,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好好補償你……”
她需要補償嗎?
不,她不需要。
趙嵐的話沒說完,她是帶著歉意和內疚閉上眼睛的,夏純一直沉默著,不言不語,只是在她心跳停止的那一刻,她眼眶裡居然滴落出淚來。
不知道是爲她悲傷,還是爲自己。
司筱箐哭得很傷心,撲在趙嵐的遺體上一遍遍地喊著“媽媽”,可這個最簡單的詞語對夏純來說是無比困難的。
趙嵐閉眼前看了眼樑上君,雖沒有說出想說的話,但樑上君知道她擔心牽掛什麼。
他幫著料理了她的後事。
司筱箐說她母親之前交代過,她死了就火化後撒在寺廟下面的那條河裡,她要洗滌乾淨靈魂,懺悔她生前的錯誤,雖然她生前做了許多錯事,但臨死前,總算是醒悟了。
只是她就算醒悟,也彌補不了自己犯下的錯。只能帶著遺憾離去。
後來,司筱箐告訴夏純,她們的母親當年拋棄她,真的是過不了心裡那關。
原本是打算當天下午就回去的,趙嵐這一死,樑上君見夏純嘴上不說,心裡其實也是難過的,但留下一晚,說第二天再回去。
司筱箐抱著趙嵐的骨灰盒問夏純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河邊,夏純答應了。
人都死了,她的恨和痛也隨著撒進河裡的骨灰而消散,暮色下的小河清澈碧藍,寂靜的山水澗清晰地傳來山頂寺廟裡的音樂聲。
骨灰撒完,司筱箐把盒子埋在河邊的泥土裡。
起身,耳畔響起夏純隱著關心地話語: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她微怔了怔,眸子裡溢出欣喜,有些激動地看著夏純,遲疑地問:
“姐,你不恨我了嗎?”
夏純的目光自她臉上移開,轉頭看向河面上被沖走的骨灰,淡淡地說:
“她都死了,我恨你做什麼。”
司筱箐感動地揚起笑,眼裡又泛起溼潤,輕聲說:
“姐,我哪裡也不想去,我已經習慣這裡平靜生活了,媽媽說她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夏純鼻端有些發酸,看司筱箐的眼神裡多了一絲之前沒有的溫和,退卻了清冷和淡漠,平靜地說:
“你自己也要好好的,要是想回a市就給我們打電話。”
“嗯,你放心,我不再是過去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司筱箐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說到過去,夏純又想起她的病,在飛機上的時候聽樑上君說過幾句,但她當時沒有太在意,沒聽進心裡去。
她正想問,司筱箐卻又問道:
“姐,我大哥現在怎樣了?”
夏純眸色微變了變,不答反問:
“你想見他嗎?”
若說起來,司筱箐也是受害者,都是趙嵐造的孽,她纔會得了這偏執性精神分裂癥。
她不相信趙嵐會不告訴司筱箐關於她的病,可司筱箐眼神裡卻看不出恨意,那份對司翰宇的關心倒是很真。
司筱箐眸子裡閃過期待的光芒:
“姐,我可以見我大哥嗎,我怕他不願意見我。”
“他會願意的。”
夏純沉吟著回答,司翰宇和樑上君之間的恩怨都能解開,對司筱箐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又能恨到哪裡去。
那些恨都是因爲趙嵐,現在趙嵐死了,一切都隨之結束了。
她要爲了自己愛的人和愛自己的人堅強,放下過去的一切。司翰宇肯定也能。
司筱箐咬著脣,低下頭思考了幾秒,又擡起臉,定定地看著夏純說:
“姐,如果我大哥願意見我,那我也想見他。”
雖然她媽媽告訴了她,她會得那病,是她大哥小時候給她吃了那方面的藥導致,但她卻不恨他,她對他大哥更多的是畏懼和害怕,她渴望從他那裡得到溫暖和疼愛。
司筱箐過去只是有些驕縱,除此外,她不算壞。
夏純點頭,溫和地說:
“你大哥現在美國,他還沒有完全康復,你不是也學護理的嗎?你可以去美國照顧他,等我打個電話先跟他說說。”
司翰宇當時的切除腦瘤手術很成功,但因手術過程出出現了一些意外狀況,醫生說他既甦醒的機率不太大。
許是他求生毅志強,三個多月前的某一天,夏純突然接到美國方面的電話,說司翰宇醒了。
當時她和樑上君等人又習美國看了他,向醫生了解了他的情況。
ps:第二更在下午四點前。
醫生說他是一個奇蹟,原本手術就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他又暈迷了大半年,居然突然醒來,還說只要恢復得好,不用一年時間,他就可以和之前一樣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