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冷風,雪花飄。
水影月依舊蜷縮在馬車之中,手裡捧著賀蘭地上前來的藥湯碗取暖,縮了縮脖子,鼻翼微微一皺,嗅到了那股中藥特有的苦味,始終下不了口。
“娘子,再不喝藥就要涼了。”賀蘭輕聲催促,又伸手點了點桌前的蜜餞,“娘子放心,這蜜餞極其甜口,爲夫已經嘗過了,一定不會讓娘子覺得藥苦。”
水影月撇撇嘴,十分難過,她向來是苦於吃藥,悶聲悶氣的問道:“這次方染衣怎地沒有製成藥丸?”
“娘子,藥快涼了,爲夫只能親口餵你喝下去了。”賀蘭翩然一笑,不動聲色的威脅水影月。
水影月微怔,腦海裡閃現了賀蘭親口喂她喝藥的畫面,耳根發紅,忙道:“我喝!”
緊接著水影月屏氣斂息,眉頭一皺,“咕咚咕咚”將藥湯下肚,喝完便發現賀蘭接過藥碗的同時將蜜餞塞到脣邊,張口便吞了下去。
甜而不膩,柔軟不粘牙,瞬間在口腔之中化開,一掃而去藥湯苦悶的味道。
賀蘭果真是沒有騙人,這蜜餞甜得很!
“如何,可是甜?”賀蘭瞇眼一笑,見水影月舒展了雙眉,知道蜜餞的效用是不錯的了。
“太甜了,甜到心裡去了!”水影月捂著心口,說這話時一直緊盯著賀蘭,忽而赧然地伸手撓了撓耳發,說道,“這一路上又給你添麻煩了,夫君。”
“娘子無須同爲夫客氣。”賀蘭將湯碗放在桌前,準備收拾離去,囑咐道,“娘子好生歇息,雖然退燒了但還是不宜出來面對風雪,免得病情反反覆覆。”
“還在下雪嗎?”水影月說這話時雙眼亮晶晶的,充滿期待,“夫君,我想去看看,我想去堆雪人、打雪仗!”
“……娘子,你怎麼淨想些孩子氣的事情?”賀蘭又氣又笑,十分無奈,但眼裡飽含寵溺之情,轉身輕輕撩開水影月的鬢髮,勸道,“等娘子病好了,爲夫一定陪娘子一起,好嗎?”
“還有水憐兒、方染衣和花影也一起!”水影月越說越激動,“打雪仗這種事情,果然還是要朋友多了纔好玩,因爲我知道夫君肯定不會對我下手的是吧?”
“知爲夫者,非娘子也。”賀蘭點頭應下,“好,我們一起。”
水影月這纔在賀蘭的注視下乖乖躺下,放心地合上了眼,很快又充滿疲憊的睡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輛馬車是真的大,甚至能放下長榻,這幾日水影月一直都睡在馬車上,也絲毫沒有覺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病情逐漸好轉起來,水影月決定這次醒來之後,得好好處理白阡陌和洛長書這兩個遺留問題了。畢竟馬上就要回到鳴凰國境內,有的事情還是理清楚比較妥當。
另一廂,賀蘭剛從馬車裡出來,呼嘯而來的北風便迅速撩飛了長髮,肆虐的在空中亂舞,凌亂又喧囂。
外面儼然是一副寒冬臘月的場景,本來前幾日還只是偶爾下著縹緲的小雪,今日突然開始下起鵝毛大雪,並且時常伴隨著呼嘯的北風,刮在臉上生疼,像是在撕扯著肌膚一般。
“大駙馬,這等小事我們來就好。”說話的是已經換上了盔甲的花影手下,在這種天氣下更應該注意的就是戒備,如今在荒郊野外,倒不是擔心被歹人偷襲,反而是要戒備那些爲了冬眠而出來狩獵的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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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了。”賀蘭微微頷首,將藥湯碗遞給身穿盔甲的女子,轉身並沒有往水影月的馬車前去,反倒是往一旁正守著火爐蹲在樹下的方染衣而去。
臨近了,白氣氤氳,火光照亮了晦暗天氣下賀蘭的面容,眼瞼發青,臉色憔悴,顯然並不是一個好的狀態。
“夫郎大人,這種天氣你就不要出來了。”方染衣雖然說這話,但蹲在火爐旁並沒有動,他也覺得冷,雙手張開放在火爐邊烤火,眉眼不擡,說道,“夫郎大人,該吃藥了。”
“我知道。”賀蘭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從懷裡掏出小玉瓶,手卻開始發抖,怎麼也揭不開小玉瓶的蓋子,無助又憤然。
方染衣察覺到不對勁,擡眸,雪花簌簌而落,砸進眼睛裡,冰涼刺骨,卻還是站起身來,一把奪過賀蘭手中的小玉瓶,利落的打開並從中倒出藥丸,遞在賀蘭脣邊。
賀蘭微怔,自尊心作祟,想要伸手捻起來,然而手依舊止不住的發抖,根本沒有辦法拿起藥丸來。
方染衣看得難以置信,一手托起賀蘭的下顎,另一隻手直接將藥丸塞了進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乾脆利落。
乍看之下雖然略顯粗暴,但實則方染衣把握了分寸,他的力氣可比不上習武之身的賀蘭。
“我說夫郎大人啊,平日裡看你使喚人挺利索的,怎麼這時候反倒是不讓人幫助你了呢?”白泯低頭看了一眼小玉瓶的裡的藥,所剩無幾,又將蓋子重新蓋上,塞回賀蘭的懷裡,“你現在也算是個病人了,餵你吃個藥不至於。”
賀蘭默不作聲,只是用力緊緊握住了小玉瓶,緊接著又藏在懷中,冷冷命令道:“此事不可告訴娘子。”
“我告訴妻主大人作甚,顯得我沒能力治好你一樣。”方染衣說這話時彷彿是在賭氣,悶悶地再度蹲下身,雙眼緊盯著面前的火爐,“這種程度的毒藥,只不過是沒得到該有的藥材罷了,要是、要是有……”
“我知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賀蘭打斷道,“我希望你也不要辜負娘子的信任,能夠完成屬於你的任務。”
“那是自然。”方染衣挑眉,對自己的能力相當有自信,反倒是催促賀蘭道,“行了,你這個病人還是先去休息,好好陪妻主大人解解悶也行。”
“不可。”賀蘭果拒,反倒和方染衣一起坐下,一副不打算走的模樣,說道,“我擔心這毒會傳染,娘子這會子身子弱,還是暫時不要久待纔好。”
“……夫郎大人,你可真是自律過頭了。”方染衣雙眼充滿訝異,轉而搖頭,或許這就是他所欠缺的東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