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百花盛開,不過方方五月初,山谷的花卻早早的開了,誰能夠看得出來原本在積雪下掩蓋的山谷竟然如此美麗,花草迎風(fēng)而動,空氣中到處瀰漫著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
香兒將新開的月季花摘下,準(zhǔn)備回屋將主子房中頹敗的花朵換下,整整三個(gè)月,那女子沒有絲毫的甦醒跡象,雖然沒有在削瘦虛弱下去,可是就那樣靜靜的躺著,好似睡著了一樣安然乖巧。
一朵花無聲無息的遞到陷入沉思的香兒面前,一株灼豔的牡丹花,撲鼻而來的香氣讓香兒回過神來,卻在見到那捏著花朵淺笑盈盈的身影時(shí)頓時(shí)一愣,手中採擷的花束頓時(shí)散開跌落在腳旁。
香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捲起袖角擦了擦眼睛,仔細(xì)一看,還是那女子淺笑盈盈的模樣,依舊如同初次見面那樣,一襲素色青衣,長髮不羈散亂的隨意束在身後,笑容不羈慵懶,眸光晶亮透徹,竟是比落在她身後的陽光還要來的好看,只是此刻那女子身形明顯單薄了,臉色蒼白,哪怕是陽光也遮掩不住那份羸弱,只是即便再是虛弱依舊遮擋不住那女子的風(fēng)采,俊逸翩翩,渾身透著一股不羈的慵懶散漫之氣,似輕佻,似邪氣,又似漫不經(jīng)心。
“鮮花配美人,不知香兒姑娘可否賞臉。”詩君雁淡淡一笑,聲音略顯低沉沙啞,顯然是久久昏迷後留下的後遺癥。
香兒眼眶微紅,接過詩君雁遞過來的鮮花整個(gè)人撲在詩君雁的懷中,“醒了就好,我還以爲(wèi)再也……”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語有些晦氣,香兒頓時(shí)止了音,小手卻緊緊的摟著詩君雁的腰身,她是真的心疼詩君雁了。
一旁幾個(gè)尾隨著詩君雁的侍女微微一愣,香兒是跟在主子身邊最久的人,對主子的心意大家有目共睹,何況香兒是她們中最漂亮的,又是主子的貼身侍婢,自然心高氣傲,何時(shí)見香兒如此對待過一個(gè)人。
“香兒,那些侍女們都要誤會了?!痹娋愕偷偷拈_口,口氣中隱約帶著幾絲調(diào)侃的意思,可是雙手卻尷尬的停留在半空中,似乎對於香兒的熱情有些手足無措,她還以爲(wèi)香兒依舊討厭她,不過,香兒一看就是那種溫軟善良的女子,先前對她的冷漠怕只是一時(shí)間的惱怒,此刻倒是完全放開了。
在這裡也只有香兒一人知曉她是女子,她向來隱藏的好,而且又總是一襲男裝作扮,那些女子雖然照料她,可是並非貼身不知道也不奇怪。
“還不是四少風(fēng)度翩翩?!毕銉簻\淺一笑,緩緩鬆開手改爲(wèi)攙扶住詩君雁的手腕,“瞧我一高興都忘了你現(xiàn)在還虛弱的很,我扶你到那邊坐下?!彼€是醒過來了,似乎連自己都突然一直這樣篤定了。那個(gè)女子有著她們誰也缺乏的勇敢,都說巫族的夜妾如火,有著火一般的熱情和執(zhí)念,可是在詩君雁面前那把火似乎不足以燎原。
“我還沒有這樣虛弱?!痹娋阌行o奈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撐過來的,那個(gè)時(shí)候她的意識都陷入了昏迷,只有模模糊糊不間斷的疼痛讓她生不如死,便是在那生死的一刻,她突然明白桑落那句話的意思,再然後就突然醒了過來。
“四少,我要離開這裡了?!毕銉和蝗坏偷偷拈_口,眉目溫軟,脣角含笑,即便是那樣安安靜靜的坐著,詩君雁都覺得香兒渾身都透著一股魅惑人心的味道。
“桑主子準(zhǔn)備走了麼?”詩君雁望了一眼這花香瀰漫的山谷,她來的時(shí)候還是白雪紛飛,一片蒼茫,此刻這美景在前卻是沒有機(jī)會好好欣賞。
“我是說我要離開主子身邊?!毕銉撼聊似讨岱嚼u緩緩的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決然的口吻。
詩君雁微微一愣,香兒對桑落的心思那幾乎能夠稱之爲(wèi)癡戀,她以爲(wèi)香兒不會放棄,莫不是桑落的無情讓她徹底死了心麼?!耙埠?,他配不上你。”
香兒先是一愣轉(zhuǎn)而捂嘴輕笑,“四少還是四少,也只有你會這般認(rèn)爲(wèi)。”
“我說的是真的,他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任何一個(gè)對他付出真心之人,感情只與心有關(guān),而他沒有心?!痹娋愕偷偷拈_口,桑落有多無情他是不知道,但是香兒有多癡情她很清楚,能夠讓一個(gè)這麼癡情的人放手,可想而知桑落的心有多冷。
“你說的對,我等不過他?!毕銉簾o奈一笑,那笑容那般無奈悲哀,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棄,這三年,她一直以爲(wèi)自己是特殊的,即便不是特殊的,至少也不是那般的可有可無,可是直到主子毫無猶豫的捨棄她,她才明白,在主子眼中她與所有夜妾都一樣。“四少,他可以十年如一日的守著自己的心,而我等不了那麼久,我不想放棄的,可是我知曉哪怕我終其一生也等不到,那顆心高高在上,我連仰望都不能。”
“香兒……”
“我覺得自己很卑微,在主子面前卑微到連我自己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何況是主子,四少,你永遠(yuǎn)都不會明白我的悲哀,因爲(wèi)你不是我?!毕銉簮⒊恍?,目光靜靜的落在詩君雁的身上,“四少,我已經(jīng)二十五了,你知道夜妾的生命有多麼短暫麼,我想在這最後的歲月裡只爲(wèi)了自己而活著。”
“香兒……”詩君雁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開口,勸她不要放棄,那又有何用,她甚至比香兒更清楚桑落的無情,她以爲(wèi)香兒只是一個(gè)普通的侍女,沒有想到香兒竟然是夜妾,巫族的夜妾,擁有世間所有女子都妒忌的容顏和才華,可是她們的生命卻何其短暫,大多夜妾都活不過三十歲,夜妾沒有名字,沒有姓氏,沒有親人,她們無依無靠,一旦被送出巫族便終身都不能再踏足巫族一步,傳說中夜妾沒有子嗣,她們死後連碑文都沒有,不知道葬身何處。男子貪戀的都是夜妾的貌美如花,一旦容顏老去,便只能孤獨(dú)死去,連老都等不到。難怪她會覺得香兒渾身都透著一股魅香,原來是夜妾的緣故。
“我並未覺得夜妾有何不好,只是我沒有那麼久的時(shí)間可以等?!毕銉旱恍Γ蝗晃兆≡娋愕氖?,“不過你不一樣?!?
“我……”
“你比我都要勇敢,都要執(zhí)著,若然是四少的話一定能夠等到的。”香兒一臉堅(jiān)定的說道。
“香兒你別說笑了,我說過我與桑主子不是你想得……”
“四少,主子很好的,只要是跟在主子身邊的人都會喜歡上主子的?!毕銉捍驍嗔嗽娋愕脑捳Z。
“香兒,我這一生都只能也只會做男子,至於女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會去知道?!痹娋阌行o奈的一笑,她與桑落,怎麼可能,在知曉桑落那樣算計(jì)她之後便更加不可能,何況她早已決定了,此生他都是詩家的四子,永遠(yuǎn)都不會恢復(fù)女子的身份。
“主子和四少一樣總有那種滲透人心的魅力,等到四少明白的時(shí)候一定要記住我說的話。”香兒低低的開口,“我是有些不甘心的,可是若是你的話我便也認(rèn)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gè)人意志如此強(qiáng),你知道後來的這兩個(gè)月是誰在照料你麼,是主子,所以在主子心中四少定然是不一樣的?!?
望著香兒篤定的眼神,詩君雁驀然有些無奈,不一樣,自是不一樣,因爲(wèi)她是桑落手中最好的試驗(yàn)品,若是經(jīng)歷過她的生不如死,想來即便是天真如香兒也說不出那樣的話語吧,“反正我是不會喜歡上桑落的,男子喜歡男子這不是很奇怪麼?!?
“可是四少明明是女子?!毕銉河行┎唤?,她的感覺不會錯(cuò)的,夜妾的直覺想來很準(zhǔn)的,她總覺得主子與四少之間定然有不一樣的糾纏,莫不是她感覺出了錯(cuò)。
“香兒,你看的只是表象而已,從我出生那一刻開始就被教導(dǎo)著如何做一個(gè)頂天立地的男兒,所以在我自己看來我就是個(gè)男子,只不過擁有女子的身體而已?!痹娋惴鏖_香兒額前的髮絲低聲說道。
“是麼,那是因爲(wèi)四少還沒有察覺到而已?!毕銉旱恍Γ蝗粌A過身子雙手環(huán)抱住詩君雁的頭顱,薄脣貼在詩君雁的耳畔,“四少,我可以幫你帶消息出去?!?
“香兒……”詩君雁微愣。
“我等了這麼久,實(shí)在不想讓主子那樣容易便得償所願(yuàn)。”香兒調(diào)皮一笑,“而且我很喜歡你,四少若然是男子,我若然能夠早些遇上,也不會多孤苦十年?!?
“香兒,只要我安然離開這裡,我定然會來尋你,即便不能讓你長命百歲,至少絕對不會讓你孤苦無依。”詩君雁低低的保證道,她不知道爲(wèi)何香兒會幫她,這個(gè)女子到底是篤定了什麼她不清楚,只怕是和桑落脫離不了干係,不過她知道的是恐怕要讓香兒失望了。
“好,我等你,希望這一次我等得到?!毕銉很涇浺恍?,轉(zhuǎn)而在見到詩君雁身後的人影時(shí)整個(gè)身子瞬間變得僵硬,低垂著頭顱恭敬了叫了聲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