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2)
粉紅色的牆壁,粉紅色的窗簾,粉紅色的牀,粉紅色的牀單被子,滿眼的粉紅色,尤其顯得那張白色的電腦桌與周遭格格不入。
“我女朋友是個粉紅迷,東西都要買粉紅色的。”錢一方溫柔地解釋著。
“那你怎麼不搬到她那裡去住?”鍾壅有些發暈。
“她……出事故,死了。這是我們兩個的婚房,所以,”他摸著兩天沒有觸碰的牀,“我不捨得搬走。”
鍾壅不知該怎麼安慰他,索性閉上嘴跟著張魁站到窗口,留他一人在那裡追憶往昔。窗外陽光明媚,天氣擺脫掉前些天的陰雨,終於露出笑臉。
張魁指著對面,對身邊的鐘壅說:“從這個角度看,那扇窗戶應該是正對我們的吧?”
順著手指看過去,有一扇緊閉的窗戶確實正對著他們,“恩,對的。那扇窗戶上的玻璃好髒,上面霧濛濛的,真的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張魁轉身,背朝窗外,認真地掃著內物品。窗戶面對的是一面粉紅色實體牆,牆上沒有掛多餘的裝飾品,僅有一個深紅色醜陋的面具。
“這是從哪裡得來的?”張魁上前摸著面具,是木雕,上面塗了深紅色的染料,表面滑膩,有光澤。
“今年年初,也是我們畢業六年的時候,爲了慶祝我們戀愛十週年,兩人攢錢去的非洲,在一個小攤上買的。雖然很醜,但是水水說有特色就買了下來。水水就是我女朋友,她叫甘淼。”
“非洲啊……”
“恩,我們回來以後就恰巧聽說這個新樓盤賣房很便宜,付了首付買下房子。水水還說這個面具是我們的幸運物。但是房子剛買不久,水水就發生了車禍……”
把玩著手裡的面具,張魁湊近嗅了嗅,把面具遞給鍾壅,說:“看看,什麼感覺?”
鍾壅一頭霧水,接過來也學著他的樣子聞了聞,還真聞出一股舊木頭的味道。
“感覺到了嗎?”
“呃,面具挺醜的。”鍾雍把面具還給他。
將面具重新掛在牆上,張魁告訴錢一方:“我去別的屋看看。”
“請便吧。”
普通的三室兩廳,兩個臥室一個書房。除了主臥室是粉紅系外,其他房間都是簡約風,沒什麼能引人注意的事物。
“老闆,剛剛那個面具有什麼特別嗎?”鍾雍知道張魁雖然時常抽風,但不是沒事找事的人,既然問到了,說明張魁覺得那張面具值得注意,有問題。
“上面有不屬於生人氣味。這房子別處倒沒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我們到對面去看看吧。”
“恩。”
兩人讓錢一方留在家中,等一會聯繫他通知該怎麼做。
保安拿著鑰匙帶著他們去看房,便帶路邊懷疑地問:“你們真的要租這個房子?這房子還沒賣出去,你們能租到嗎?”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們會去找售樓處談談,自有辦法。這次來也只是先看看房。”
“就是這裡。”打開房門,保安向他們介紹,“平時來買房的人不多,售樓處留的人手少,一來人我就幫襯著帶人來看看房子。這個房子三室兩廳,格局跟錢先生那棟是一樣的。你們是錢先生的朋友?”
“不是很熟,剛認識不久,聽說他們小區便宜,便託他帶我們來看看。爲什麼這麼問?”張魁聽他語氣有異,感興趣地問他。
“哦,我也說不好。總之那個錢先生神神秘秘的。有一個週末,大清早還特地跑到這裡來敲門,沒人應答他就一直敲。樓上樓下都被他吵醒了,投訴到我這裡,我過去以後才阻止他不再擾民。他那天的樣子真的好像見了鬼,神經兮兮的,還說什麼有人從這個房子像他偷窺之類的。平時他也早出晚歸,很少與人接觸,非常特立獨行的一個人,我們都覺得他不大正常。”小保安皺著眉頭說道。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並不熟悉。我們想在這裡仔細研究研究房子結構大小尺寸數據,看看是不是符合我們的裝修風格,你先去忙吧,出門的時候我們會帶上門的。反正屋子裡也沒有什麼東西,不會丟的。”說著,塞了包煙到他手裡。
保安笑著連連稱是,留下他們離開了。
“看樣子錢一方爲人很孤僻,鄰居都不怎麼待見他呀。”屋子不大,同樣是普普通通三室兩廳,少了櫥櫥櫃櫃瓶瓶罐罐的修飾,房子空間比錢一方的大了很多。鍾雍低著頭看著地面,歪頭問張魁:“老闆,地面太乾淨了。按理說這裡還沒有賣出去,就算平時會有人來看房子,也不會如此一塵不染,好像有人定期打掃一樣。”
“應該是有人在這裡長時間呆過。沒人住的話,地面就不說了,如果連窗簾桿、窗戶縫都被擦得這麼幹淨,說不過去啊。”張魁站在窗前,彎腰檢查細節。
繞進浴室,浴室牆壁、浴缸光潔乾淨,還泛著潮氣。前些天的工作經歷,令鍾雍對浴缸有了潛意識的牴觸,沒看兩眼便轉出浴室。
在臥室轉了兩圈,苦於自己沒有張魁靈敏的狗鼻子,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誰讓屋裡空無一物的,就是乾淨的過分。出來回到客廳,看到張魁站在客廳落地窗前,拿著手機通話:“對,我們過來了…從方位上看應該是客廳的窗戶對著你…你現在在臥室裡嗎…在?那就像往常一樣,站在窗前,朝我這邊看…能不能看到我?…”
鍾雍湊到他旁邊,一起擠在窗前。張魁衝著對面揮手,“看得見嗎?…恩,知道了…”掛下電話,將鍾雍拉近,有些愉悅地說:“鍾兒,你看對面。這回你應該看得見了吧。”
真的看見了。鍾雍調價反射地轉回身看向自己的背後,還好,什麼都沒有。相信這是人的本能,因爲他看見了伏在錢一方背上披頭散髮滿臉血跡的人,跟著身下的男人,動作一致地看向他們。抓住身邊人的袖子,側身閃出廳裡,逃離窗戶旁。明知答案但想得到確認,戰戰兢兢地問:“那個是鬼吧?”
“看形態,是的。”張魁回答。
“它剛剛一直在那屋子裡還是我們走了以後纔出現的?”
“還記得我讓你看的面具嗎?錢一方和他女朋友去非洲買回來的,掛在牆上的那個。”
“當然記得,很醜的那個……你是說那個面具就是這個鬼?”他剛還用手摸鼻子聞,現下想來,令人反胃。
“又不是妖精可以化形,鬼魂只能附在適合的容器上,比方說你。那面具的材質特殊,我沒看出是什麼木頭做的,不過用來聚陰養鬼到挺合適,溫潤冰涼,狀態穩定,不容易受陰氣腐蝕而受損,跟槐木挺像,但要好很多,尤其是保護鬼魂方面,槐木聚陰氣同時也將其發散出來,這木頭保護陰氣不發出,進而保護魂魄不被發現。要不是我鼻子靈,真就錯過了。”
“也就是說這回的事件不是人爲而是鬼做的?”既然上次碰上過鬼打牆,那這次讓人產生個幻覺之類的也能夠理解。
“我覺得不大像。別拉著我,我還沒看全呢。”掙脫開鍾雍雙手的桎梏,張魁再次站在窗前,對面的錢一方還不知所以的站在那裡,“我總覺得那鬼沒有惡意。”
“你怎麼看出來的?看錶情?”兩樓之間起碼相差二十米,您就是眼神再好能看清活人的臉,那死人的臉也不可能看清的,沒看到上面血跡斑斑,分不清五官了嗎?
“都說了是感覺。最重要的是,剛剛我們去她都不肯現身,你這體質,她都無動於衷,起碼說明它顧忌我們或者說是對我們沒興趣。這麼膽小力小的鬼,要做到錢一方的看的情形,挺難的。”
鍾雍似懂非懂,撿重要的聽:“照你這麼說,我們沒有危險?”
“起碼現在它對我們無害。”張魁指著對面安慰,“走吧,先去他那裡交個差。”
“馬上就回去?”
“你想住這裡?”
鍾雍連連搖頭,“不是,我是問這個房子明顯是有人住過的,要怎麼跟他說?惡鬼作孽?閒人作祟?”
“這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人,青天白日,是你也不會選擇這個時辰來溜門撬鎖的。先過去,別的稍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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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錢一方的14B,那鬼看來真的是在躲著他們,不見了。
重新給兩人換了溫水,錢一方期待著看向他們。
“錢先生,對面我去看過了,猜測出了一些結果。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張魁拿起水,抿著。
錢一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又看向鍾雍,等待不到解釋,便選擇,“壞的吧。”
“還是先聽好的吧,壞的那個估計你需要時間來消化。”張魁清清嗓子,接著說“我們在那個房間裡發現了有人居呆過的痕跡,說不上多長時間,但能把房間打掃的如此整潔,應該不會只呆一時……”
“我就說是有人故意惡作劇!”
“錢先生,這隻能說明存在有人惡作劇的可能,現在不能排除任何一個可能。我們會繼續到對面調查清楚的。讓我們來說說壞消息吧。錢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的臥室裡有隻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