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紅野看著眼前這女子,方纔的怒氣已消了去,微微笑道:“姑娘喜歡,送給你就是。”說罷轉身就走。可他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女子跟在他身後,始終笑盈盈的。他有些奇怪,可又不向多事,或許只是哪家的小姐偷偷溜出來玩也說不定。
他繼續往前走,可細細思索之下深覺不對,方纔那姑娘那一招實在精妙的很,自己雖沒有防範之心,可她能毫不費力的從自己手上奪走玉杯,功夫可見一般。他猛地停下腳步,身子一轉,擡手向後打出一掌,掌風至女子面門,女子莞爾一笑,向後一仰,躲過他的掌風起手朝長孫紅野手臂削來。
長孫紅野眉頭緊蹙,這女子的身法看著極爲奇異,雖是用的雙掌,可看得出來她常用的兵刃應該是雙劍,動作靈巧,每出一招看似柔情似水,卻乾脆利落,掌風迸勁。再看她腰間,垂著一隻緋紅色的小鼓,小巧可愛,下方墜著一塊翠玉,腰帶上繡著一朵菱花標記。長孫紅野向後翻去,撤掌笑道:“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想不到毓秀樓的樓主竟是位年紀輕輕的姑娘。”
毓秀樓在江湖中可算是一個傳奇的所在。毓秀樓創於七百年前,第一任樓主本是書香門第的女子,卻在成親當夜喝合巹酒之前被新郎一紙休書給休了,她受如此屈辱,又不忍本家受累,剪去齊腰青絲,在永鑑湖邊上創了毓秀樓。而那位休了她的公子一家二十餘口在一夜之間盡數死於盜匪之手,至於是不是她所爲無人得知。毓秀樓的弟中有富家小姐也有貧苦人家的姑娘,斤三百內與映雪莊算得上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殺手組織。現任樓主泠小七傳聞已有六十多歲,可眼前這女子最多也就二十五六歲。
女子眉毛一挑,臉色微慍,鼓著腮幫說道:“一點都不好玩,你這人太過聰明,不到十招就猜出我的來歷……”她這一番話雖說帶點微怒,可聽著卻極爲悅耳動聽,反倒讓長孫紅野心神一蕩。她見長孫紅野面色岔岔,換了一副笑臉,“長生劍果然不同凡響,泠小七甘拜下風。這玉杯我會好好保管,有緣再見。”說罷藉著身旁的牆壁,提氣躍上屋頂,幾起幾落之後粉紅色的影子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長孫紅野稍有些懵,毓秀樓樓主出現在海亭城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尤其是還這麼古靈精怪,看著天真爛漫的,到底是個心思難以琢磨的嬌俏人兒。長孫紅
野忽然就沒了心思,索性打道回府。這一來回也就一會功夫,可到了映雪莊門口,他的心一下子警惕起來。院子裡極爲安靜,咋咋呼呼的寧司音像泄了氣的皮球垂著頭坐在院中,見他回來,苦笑道:“我們的莊主,可把我們害苦了……”
長孫紅野沒有問他,因爲他看到了槿良安和商徵。那兩人站在大廳入口處,前者雙眸之中暗藏著一絲喜悅,臉上露出的卻是坦然之色。後者一臉陰鬱,雙手藏在袖中,眼中有一絲戾氣。兩人見長孫紅野回來,槿良安眼中的喜悅褪去,向他施禮,道:“二莊主。”
長孫紅野踱著步,不緊不慢走了過去,將兩人讓進廳中,命下人奉了茶,也不急著開口,慢悠悠的喝著茶,偶爾抿嘴輕笑一兩聲。槿良安似乎有些不耐煩,手捂著嘴脣輕輕的咳了一聲。商徵自然是坐在上座的,他掃視了一眼兩人,放下茶盞,故作沉吟道:“槿將軍今日接到一封書信,是慕清晏寫給他的。”他看了眼槿良安,槿良安從袖中拿出信遞了過來。“長孫先生來看看,這信是不是真的?”
長孫紅野從槿良安手中接過書信展開來,寥寥數語。慕清晏在對門城時曾提過要將映雪莊交給槿良安打理,而這封信上說的正是此事,並且很明確的表示,此事再無商議的可能。長孫紅野的心緊緊的收縮,胸口壓抑,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暗中運氣讓自己平靜下來,良久,指著書信說道:“這信確實是慕清晏的筆跡,不過這件事情,不是他一人說了算。”
商徵臉色微變,槿良安神情十分的鎮定,他似乎早就料到長孫紅野會有如此反應,起身,謙卑的笑了起來,朝長孫紅野略微施禮,“二莊所言甚是,我看到書信也著實嚇了一跳,因此纔將信交給了商谷主,由他來出面解決此事。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說明,映雪莊是慕莊主的,又有你們幾位打理,而我從來沒有過接手映雪莊的打算。”
長孫紅野心中發冷,槿良安將所有的事情推到商徵身上,又一再挑明映雪莊是慕清晏說了算,而他就算接手了映雪莊,在外人看來大概也是情勢所逼,迫不得已。他握著手裡的信,臉上卻不表露半分,朗聲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會有這樣的心思,不過你也知道,我們這位莊主行事向來都是隨心所欲,這書信是他書寫沒錯,可細瞧之下,筆跡每處總有停滯,寫的很
不順暢。”他轉過頭盯著商徵,一雙黝黑的眸子裡隱著殺氣,“我懷疑這封信並不是他心甘情願所書,應該是受人挾持。商谷主,請念在映雪莊這幾年爲你謀劃的情分上,派人救回我們莊主,長孫紅野感激不盡。”說罷單膝跪地,神色凝重的行了大禮。
“這……”商徵有些發愣,長孫紅野從來不會屈膝於任何人,今日卻向他行此大禮,著實讓他有些驚慌。他的探子也曾傳回消息,慕清晏和雲清風失蹤,映雪莊找尋許久音訊全無,此刻見他說的如此懇切,竟有幾分信了他,可他心中還存有疑慮,疑道:“長孫先生這話可有依據?總不能因爲這書信的筆記就斷定了吧?”
長孫紅野本就是胡謅來說說,先緩了這件事,見商徵如此問,心中暗笑,答道:“這書信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我們莊主雖說性子懶散了些,可做事向來都是深思熟慮的。他就算真要將映雪莊交給槿將軍打理,必然會告知我們,又豈會只來了一封書信給槿將軍?莊主離莊已有小半個月,他和雲夫人功夫都不錯,就算有心要避過我們,總該有些蛛絲馬跡,可我派出去的人卻沒有帶回來一點的消息,如果不是被人擄了去,我真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原因能讓他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商徵被他這一番說辭說的啞口無言,倒是槿良安接了話,“二莊主這話確實沒錯,莊主功夫不差,雲夫人又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兩人離莊確實很突然,又沒有半點音訊,這封信只怕真如你所說是被人脅迫說書。這信就交給二莊主了,或許從信上可以找到線索呢。”
商徵接過話茬,道:“既是如此,我便回凌雲宮去了,槿將軍明日一早便會領兵前往鎖龍城,助白灝辰守鎖龍城。”他起身,拂袖,自有人過來替他披了裘衣。槿良安跟在商徵身後,出門時轉過身來向長孫紅野淺淺的施禮,可仍舊掩不住他內心的那一絲毒辣。
兩人出了映雪莊,槿良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冰冰涼涼的,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他看著商徵上馬,長長吐出一口氣,心中暗道:這商徵還真是靠不住。好在方纔他說了自己明日一早要去鎖龍城,也算是給自己解了圍,不然還真不知能不能出的了映雪莊,那封信遲早是個麻煩……想到這,槿良安越發的惱火,心中卻十分的顧忌長孫紅野,回頭朝映雪莊看了許久,上馬往另一條巷子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