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顒冥思了一陣,說道:“先不急這事,你先說說你們怎麼忽然就離開海亭城來這裡了?是不是海亭城發生了什麼事?”
雲仙修一聽這話,猛地一拍腦袋,尷尬笑道:“你看,我們兩人只顧著多管閒事,把正事給忘記了。”說著喘了口大氣,喝了口水,繼續道:“是這樣的,扼門城被奪回的事槿良安已傳書信回去,商徵大喜,已命人來傳口諭擢升槿良安爲大將軍,嘯曜谷所有人馬均可聽其調令。”
蘇顒雙手在椅上輕輕一拍,站起身來,笑道:“果然大手筆啊。這商徵還真會籠絡人心,槿良安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如今商徵給了他這個機會,他肯定會馬首是瞻,不過,這個也非池中之物,就看他以後的路如何走,如果太過急功近利,怕是難逃厄運。”
長孫紅野揉了揉手心,朗聲笑道:“那就等著看好戲就是了。他槿良安要怎麼安排,儘管聽他的吩咐就是。”
幾人正說著話,槿良安的人便來了,聲稱已安排好攻城事宜,即刻就要出發,命映雪莊一干人等隨軍出行,務必今日攻下對門城。衆人心照不宣,囑咐了雲仙修和寧司音幾句,讓他們趁此機會去查清楚那夥人馬的底細,以及他們的目的。
長孫紅野等人過去時槿良安已在城門處等候,看他信心滿滿的樣子,衆人心覺好笑,卻不顯露。槿良安見長孫紅野等人來,在衆軍面前不想失了主將身份,便側了側目,向衆人說道:“既然人齊了,那就出發吧。”說罷,意味深長的看了宋翊一眼,宋翊卻不知在看何處。
既然是大隊行軍,自然不會像之前那般著急趕路,槿良安似乎有意讓衆人放慢腳步,他不時的在人羣中尋找映雪莊衆人的身影,可每每都讓他失望。長孫紅野等人和映雪莊的人在一起,在衆軍中部,槿良安前自然是找不到他們。
行軍至對門城外十里之地時,天色已晚。
槿良安並不著急攻城,命人在城外十里之地安營紮寨,差了一隊人馬輕騎入城。宋翊對行軍佈陣不瞭解,可這樣的安排,她始終覺得不妥,帶著李淵弈鑽進蘇顒的帳中,問道:“槿良安是不是有其他後招?不然怎麼會安營紮寨在此處?”
蘇顒啜著茶水,指了指李淵弈,“你問他,他可能知道。”
李淵弈驚慌失措,忙搖手否認道:“我不知道,剛纔槿良安喚我過去,只是問了關於鼓樓的事情,我如實說了,其他的我可不清楚。”低頭見宋翊盯著自己,忙解釋道:“師父,你要信徒兒,槿良安真的之事問了鼓樓的事,其他的一個字也沒多說。”
宋翊在燈火下看著自己纖長的手指,神情很是低落,“槿良安這是要引爆鼓樓斷了對門城的後路,可如此以來城
中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蘇顒往爐中加了幾塊碳,提起冒著熱氣的水給宋翊和李淵弈兩人添上,笑了笑,“槿良安也不傻,他要是真這麼做會失了民心。你要真擔心,讓你的好徒弟現在就入城去搗亂,好讓城中百姓能離家往別處避難,這樣不就兩全其美。”
泠酒反問道:“師父你這方法也不好,如果有些人執意不走,豈不是害了人家性命?”
李淵弈卻說道:“蘇公子這方法不錯,阿酒你就放心好了,你們宅心仁厚,我又怎麼會去做惡人。”
宋翊沒有去攔他,任由他去了。她和蘇顒在帳中喝茶,說著話就說到了當初抓住映雪莊奸細的事,蘇顒當時不主張將他們全部清除,宋翊起先也怕消息再泄漏,可現在想來蘇顒的話一點沒錯,留著這些人總比別人再安插他們不知道的人進來好。
兩人聊了許久,大多是一些舊的回憶,可說到對日後的打算,蘇顒仍舊有些不樂意,他這人隨意散漫慣了,雖然聽了宋翊的話,也知他自己的身份必然要擔起這份責任,可說到底,他最想的不過就是能一輩子能逍遙於江湖,攜佳人安穩於世。
這夜過的極爲安靜,可也不安靜。李淵弈入城不久,便發現城中燈火晝亮,伴隨著接二連三的爆炸聲,火光沖天而起。不用猜便知那爆炸聲是鼓樓炸燬的聲音,就連地面也跟著顫了又顫,宋翊和蘇顒都愣住了,李淵弈怎麼會這麼魯莽!泠酒自然也覺察出,失聲道:“師父,翊姐姐……這……”
宋翊臉色深沉,不顧蘇顒阻攔,提劍就出了營地往對門城奔去。泠酒在身後疾呼道:“翊姐姐!你冷靜點。”可惜,她聲音再大,被北風一吹飄散在了各處。營地裡其他自然也聽到了爆炸聲,此刻見宋翊奔出營地,紛紛小聲議論,槿良安看著消失在風雪裡的人影,放下賬簾,滅了燈火。
宋翊沒有騎馬,提氣在林中急速奔跑,夜裡很靜,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宋翊心中不斷的告誡自己,這件事絕不是李淵弈做的,可能是失手,又或者是別人借勢而爲。離對門城越近,她心中思緒翻騰的越發厲害,甚至有些害怕。
遠處有廝殺聲,隱隱約約的宋翊聽出來是李淵弈,她加快步伐飛奔過去,藏在暗處向遠處望去。李淵弈手執玄鐵尺在衆人的包圍圈裡周旋,隨他去對門城的幾個人身負重傷,已是奄奄一息。李淵弈雖然被包圍,圍攻他的那些人看身法兵刃,也不乏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可李淵弈似乎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每一招每一式恣意灑脫,而且攻守之間頗有分寸,根本不像宋翊之前看見的那樣。
宋翊拔出了玄青劍,從暗處走了出來,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李淵弈。圍著李淵弈的那些
人不斷有人倒了下去,他四周的雪被鮮血染紅,又被落下的雪掩埋。宋翊出手了,劍鋒逼進李淵弈後背半寸的時候劍鋒一轉,朝他旁邊的人攻去。
李淵弈眉頭一動,見來人是宋翊,開心呼道:“師父!你怎麼來了……”話還沒說完,身前一柄大刀向他左腿劈了過來,他大喝一聲,玄鐵尺往前一刺,向右一翻轉,恰好宋翊的劍刺來,那人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墜落在地,沒了聲音。料理完這些人,李淵弈很是開心的抓著宋翊的手,謝她來接應自己。
宋翊面色不佳,一言不發騎在馬上,身後的對門城中火光還未滅,人聲吵雜,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有人低聲啜泣,有人怒聲震天,聲音遠遠的傳來,在這風雪夜裡,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像極了傳說中那些索命而來的冤魂厲鬼。
李淵弈見宋翊臉色很不好看,一把抓住宋翊的手,從那邊馬背上翻了過來,坐在宋翊身後,低聲道:“師父,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去時對門城中就已經亂哄哄的一片,臨近鼓樓的幾間鋪子起了火,我去看了是有人故意縱火,可是撲救不及,還是燒到了鼓樓……”
宋翊揚起馬鞭,沒有答他的話。李淵弈手又緊了緊,圈住宋翊的腰,紅通通的臉貼在宋翊的背上,極力的找著話題,可宋翊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始終緘口不言。兩個人騎馬在雪地裡狂奔,快到營地的時候,宋翊用力勒住馬繮繩,冷言道:“你該下馬了。”
李淵弈卻沒有鬆手,反倒手又緊了幾分,口鼻間的熱氣呼在宋翊脖間,暖暖的有些癢。“師父,你是不相信徒兒說的話,還是根本就沒有信過我?”
宋翊閃電般出手,就如當初在白海遇見時一般,扼住他的手腕,厲聲道:“我如果不信你,當初也不會收你做徒弟,如果不信你,也不會讓你去做這怎麼重要的事。我只想問你一句,白海相遇是不是你故意設計?你來我身邊,是不是另有目的?”
李淵弈漆黑的眼眸裡亮著的光瞬間滅了下去,聲音極爲沉靜,“師父,淵弈對你不曾欺瞞半句,今天的事,真的不是徒兒所爲,師父和阿酒心地善良,我又怎麼會違背師父的意思去傷害那些老百姓?師父,你可以懷疑我對你有異心,可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他掙脫宋翊的束縛,下馬,跪了下去,“師父,我來你身邊確實另有目的,可並不是爲其他,而是爲你。”他沒有再說下去,宋翊不是個癡傻之人,有些話不用說的太過明顯,他懂她也懂。
宋翊似乎很不想聽這句話,冷冰冰的說了一句“如果你還想在我身邊待著,就不要再提,否則,現在就走。”
李淵弈自知自己失言,悶頭上馬往營地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