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左思立時把臉色一變,便向那老者大喝道:“嘿,我道是準,原來是慕容昭良這個老賦。你的膽力倒真也不小,竟敢走到我這禁地中來,大概也是活得不耐煩,巴巴的要來這裡送死。”他一副劍拔弩張的神氣,好象馬上就要和人動手似的。
南佛慕容昭良卻一點也不理會,神態間仍是十分從容,微笑道:“什麼送死不送死,都是一派的空話。如你說言,我這條老命至今還能保全著?你們這一邊,倒已死去了一個人。”邊說邊用手向著後面一指。
大家忙依著他所指處瞧去,果見那地上直僵僵的躺著一具屍首。細一注目,卻正是那個邪神。
萬左思一見那邪神已死在地上,料知必遭了那慕容昭良的毒手!不禁怒火更是直冒:“你這老頭兒好大的膽,竟敢把他害死。我誓不和你甘休,定要代他報了這個仇的。”說時,暗暗運功。
南佛慕容昭良把手搖了搖,言道:“且慢,咱們須先把話說個明白。你要知道,我素來不喜歡輕易傷人性命的。何況,這小子很聽話,剛纔我要他怎麼樣,他就對你怎麼樣,一點兒也不違拗,這就是我自己的弟子。然我對他正嘉許之不暇,爲什麼還要把他殺害了呢?”這番話,除洗清自己的嫌疑以外,顯然也把他剛纔所玩的那一套十分神妙的手法,又要在大傢伙面前賣弄一下。
萬左思惱得什麼似的,只是蹬著一雙眼睛道:“好個利口的老賊,不是你所殺害,究是誰所殺害?難道說還是我把他殺害了麼?”
這話一說,卻聽慕容昭良哈哈大笑道:“豈敢,豈敢,怎麼不是你把他殺害了?萬左思,你不但瞧低你自己,且還不信任你自己的修爲。須知道,你萬左思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物,你身懷的絕技,更加高深莫測。這小子只是你所役使的一個手下,並沒有什麼高強的本頂,若非你對他使用手段,將他從像上弄跌下來而死,那他仍得安然無恙,怎會命喪黃泉?而你萬左思若沒有這個能力,你的法力也就毫不足道了。你只要如此一想,便可知這小子究竟是死在誰的手中。怎麼你一時竟會糊塗起來,反說是我把他殺害了?”他表面上雖推崇萬左思,實質上卻句句的都在挖苦。
萬左思顯出茫然若失的神氣來,好半響沒有開口。少頃,他突然跳起來道:“罷、罷、罷,誰有功夫與你糾纏這些!你既然有膽來,定是要和我見一個高下的。好,咱們就來走上幾個回合!”話音剛落,就疾撲而去。
慕容昭良卻不和他交手,只向旁邊一閃。而就在此間,已把那個男弟子手中所執的招魂播奪來,向著懷中一塞,笑嘻嘻說道:“我此番到這裡,原是要破你這八門金鎖陣的。如今,鎮守陣旗的邪神已死在你自己手中,這招魂幡又給我搶了,我的事情總算已有了一個結果,誰還耐煩和你走什麼對子?改日再領教罷。”說著,把手拱上一拱,似乎很爲抱歉的樣子。
萬左思那肯輕易放過他,在一聲冷笑之下,又把身軀調動,再向著他撲去。
慕容昭良又將身一閃,騰起在空中。
萬左思見兩次進攻都被對方避了去,心中很是惱火。依他的意思,頗想就把飛劍向著慕容昭良刺去。可轉念一想,我有飛劍,他也有飛劍,徒然相鬥一場,我的飛劍不見得就能勝得了他,不如改換上一個方法。這老頭兒既這般一的味閃避,不肯和我交手,那就不和他交手也罷。不過他現在還停留在空中,沒有逃走。照此看來,他這般行爲,是欺我無可奈何。我何不顯上一點手段,布上整個網羅,把他在空中囚禁起來?到那時看他還有什麼話說!想到這,只見他念念有詞,運功揮掌。片刻,便有似網般的罡牆,在空中沿著南佛四周,密密的布了起來,竟把慕容昭良當作鳥一般,囚禁中間。口中得意洋洋道:“你既不願和我交手,那省下一點力氣來也好。不過,你想要就此脫身逃走,也沒這般便宜的事。且請你在空中暫時停留一下,我決不會難爲你的,只要把那招魂幡交還給我,就一切不成問題了。”
慕容昭良直到現在,始發覺己被囚在這網羅之中,倒又狀態很滑稽的,向四下顧視一陣道:“你的本領真是了得,竟乘我不備,把我囚禁起來。可你要自鳴得意,未免爲時過早。你所佈的這個罡氣牆,究竟能否困得住我,還是個問題。非但我不知道,就是你恐怕也沒什麼把握罷?”
萬左思聞聽,冷笑一聲道:“事到如今,還牙尖嘴利!你今天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來的,別的話不必多說,馬上把招魂幡還給我,萬事皆休,否則,你是來得去不得的了。”
慕容昭良依舊沒有反抗動作,嘿嘿言道:“什麼來得去不得,象這八門金鎖陣,在你看來是何等得意的一宗邪門,我尚可自由來往,沒有任何困難。這小小的罡氣牆,又算得什麼東西,我南佛難道反會逃不出來麼?這個我不信、我不信。”說時,連連把頭搖著。
萬左思倒有些不耐煩,大聲道:“你毋須只談空話,其實這件事,乾脆著說,兩句話就可了結。你不能逃,趕快把這招魂幡還我。你能逃,請馬上施展工夫罷。”
慕容昭良笑道:“這句話真好乾脆,可你也休要誤會,我並非愛說空話,只是覺得來這裡一趟,也很不容易,頗願和你十分詳細的談一談。即以現在而論,我對於自己究竟應該走那一條路,倒並不當作什麼問題。卻只是可惜,還有許多話沒有和你講。”
萬左思素知道教中高手,此人是以非常精明強幹而著稱的人物,即拿他的這種外衣瞧起,也是何等漂亮。孰料現在竟憊懶到這麼一個樣子,不免又好氣又好笑,說道:“好,你有什麼話,不妨盡情的說了出來罷,橫堅你是逃不出來的。”
慕容昭良卻仍是一副備懶的樣子,淡淡言道:“其實也沒有旁的話,只是在替你惋惜。象你平日是負有何等的重望,此番又毅然的出馬,設出這八門金鎖陣來。這不但是我,便在三山五嶽的朋友想來,都以爲這不知是怎樣的刁鑽古怪、從未見過的一個新陣圖,定可使人家爲之耳目一新的。卻不料經我踏勘之下,完全從那腐舊不堪的陣中脫胎而來,毫無一點新意:你想,這是如何的使得人家失望呀。然而,這還不算什麼,一說到你擺設八門金鎖陣的目的,更會使江湖人把嘴都要笑歪了。”
萬左思想不到他會把自己奚落到如此地步,心中自然十分惱怒。但又不能怎麼樣,也只好裝作冷靜的態度,說道:“盡由你去譏笑,但爲何一說到我這設陣的目地,怎會把江湖人的嘴笑歪,你不妨說一下看?”
慕容昭良向他望一眼,言道:“其實,這明擺的一樁事,我就是不說,你自己也知道。你擺設八門金鎖陣,暗中用百度黑風掌下盅,其目的都是要使我們這幫人病倒下來,到比武大會時,一個也不能在擂臺上相見,你們就可獲到勝利。然而,請瞧現在的結果又是怎樣?別人且不說,我不已是爲你的陣法所不及,仍生龍活虎一般?那請你想想,以你這般周密的一個計劃,卻得到如此不堪的結果,究竟應該笑你,不應該笑你呢?”他的話竟是越說越不客氣,半點餘地不留。
萬左思饒是怎樣的麪皮老,在這幾句話之後也有點尷尬。然轉眼之間,又把臉色一扳道:“這些話說他作甚!我且再問一句,你究竟肯不肯把這招魂幡歸還於我?”
慕容昭良忽地發出一聲大笑:“哈哈,我今天也做夠了這一派憊懶的樣子了,現在還是爽爽快快的行事罷。”當下,把眉毛一揚,立刻顯得他是何等的神采飛揚。隨見伸出手來一指,即有一道閃電,從指間飛騰而出,直向那罡牆衝去。轉瞬之間,只見塵煙密市。只聽他大聲道:“如今你且瞧瞧,這不值一提的罡氣牆已到了哪裡?究竟能困住我南佛慕容昭良否,現在我要告辭了,要不要相送一程?或再弄出些什麼新鮮玩意兒來,給我開開眼界!”說到這裡,略停一停,又聽他接著說道:“啊呀,今天真是憊懶之至,幾乎誤了大事。我原是爲了要救羅晴兒小姐,而到這裡來走上一遭的,怎麼如今自己說走就走,卻把她撤下在這裡呢。”當他剛把這話說完,早已用了一個法,把羅晴兒也攝到空中,即從這烈煙飛騰中,一齊向著亭外飛去。
此時萬左思惱怒到了極點,也羞愧到了極點。在既惱且愧中,一時也想不到使出什麼辦法來。只知慕容昭良既借了陽氣來攻,我就以陰氣爲抵制,倒要看上一看,究竟那一方面能佔優勢。想到這,便握拳成口,向空中拍去,即有象泉水似的一道東西,從他掌中噴射而出,直向著塵煙中掃去。照理,這一掌既噴射得這麼的激急,又源源不絕的,這塵煙無淪怎樣的旺盛,終要給撲滅了去的。
然而,說也奇怪,今日的煙霧,卻和尋常的大不相同,任你怎樣向它衝擊,它卻象絲毫沒受到影響,反而向它噴射以後,更似得到一種助力,竟是愈升愈有精神了。
結果,除這亭中仍有一簇族煙霧,在四下飛動著,更像有火龍似的一條東西,緊緊跟隨在慕容昭良和羅晴兒後面,直向著亭子的外面延去。一時間,竟冒出不少火星,從這火龍身上紛紛墜落下去,遂把陣中各處都燒了起來。
這已不成什麼八門金鎖陣了,簡直是擺沒下一座火龍大陣。可在此時,卻又發生一個奇蹟:八門金鎖陣中雖已被燒得支離破碎,但這火卻好似認識慕容昭良和羅晴兒似的,始終沒有一點點火星,飛到二人身上去,而且還在中間讓出一條十分寬廣的路來,使兩人騰空可以自由自在的向前行進,並連熱氣兒似乎都沒有感覺到。
而萬左思這方,也夠受的。火像認識他們似的,不但有很多火星,紛紛向他們身上落去,還有一條條紅赤火舌,也向著他們卷伸過來。因剛纔都在修煉,身體皆一絲不掛,那有躲避的餘地。而在這許多人中間,究以萬左思最爲神通廣大。他一瞧情勢很是不妙,噓氣噴水也是枉然。忙運起一團罡氣,護住自己的身體,免得被這猛烈的火力入侵了去。然而,他也僅能保全自己,對於其餘的人,可就沒有能力了。這一來,直燒得那八名男女弟子亂蹦亂跳。男的狂呼猛叫,女的只是痛呼**。到了最後,實在支撐不住,不禁一齊僕向地上,個個都燒得如焦炭般。一場大火之後,直把這座八門金鎖陣燒得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一片殘垣瓦礫場。
慕容昭良卻還沒有走,又在空中叫道:“萬道友,如今已覺悟了沒有?須知你這一點點淺薄道力,實不足和我們相抗。現在爲你著想,不如趕快離開此間,悄悄返回王屋山,免得一旦到了擂臺之上,如再出乖露醜,那就更加下不得臺了!”
萬左思剛從瓦礫堆中走出來,不覺咬牙切齒說道:“慕容昭良,休要得意。不想今天一時疏忽,竟在你手中栽了跟頭。但將來擂臺之上,我一定不會讓你再逞威風,你瞧著就是。我的八個男女弟子又被你燒得這般摸樣,此仇不報誓不爲人!我非捉住你碎屍萬段,方解此恨!”說時,又向燒得象焦炭一般的八個身子上望了幾眼,憤恨之中,也略帶點悲痛的意味。
慕容昭良也愀然說道:“講起這八個人來,我也覺得疚心之至。他們都是一般無知小兒女,平日裡並未有什麼大過錯,只盲從了你的緣故,才遭此慘劫。對於他們也未免大殘酷了一點。不過,若非如此,又怎能使其他的人知所儆戒、更何由觸發你的懺悔之心?倘你能時時刻刻的想念著,爲了你要一味的逞能,擺設什麼八門金鎖陣來,竟使他們這八個人都死於非命,此後再不敢如此輕舉妄動,那他們這幾個人,也就死得其所矣。唉,無論如何,我總覺自己對於這件事太過殘忍一些。也罷,且讓我想個補救的方法。”說完,只見他把袍袖一拂,這八具燒得烏焦的屍首,即從地上直卷而起,轉眼間已不知去向。遂掣同羅晴兒,一同回到鎮上。
恰恰一夜過去,正值破曉時分。
寧武之剛從好夢中醒來,直至羅晴兒把經過講述一遍,他方知自己的娘子,在夜中已幹過這麼一件大事,不禁爲之驚喜交集。
同時,慕容昭良也把盜來的解藥取出,煎湯給所有病倒在牀的人各飲上一小杯。
一刻間,衆人已是霍然全愈。
而寧武之和羅晴兒夫婦,各捧一杯湯走進父母病房中。經把他們老夫婦倆的牙關弄開,將藥湯灌入後,果然在相當的時間中,已相繼甦醒。
然當羅玉章神智稍清,忽一眼瞥見羅晴兒和寧武之,不禁大吼一聲,即從牀中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