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婆的精神狀態(tài)好了不少。
艾琪去探望她的時候,她正在吃著午飯。
見到艾琪來了,她馬上就放下了筷子,盯著艾琪看。
艾琪問:“今天你覺得怎麼樣啊?”
“挺好的,終於有時間來看我了?”七婆說。
艾琪有點驚訝:“你認出來我是誰了?”
“我怎麼會認不出呢,大夫說了,我的病已經(jīng)好多了,最近啊,我這腦袋可清醒著呢。”
“那你倒是說說,我是誰啊。”
“你是我閨女啊。”
緊接著,七婆又指了指她身邊的小鵬,一臉得意地說:“我還認識你呢。”
艾琪問:“你認識他?可我都沒給你介紹過他啊。”
七婆笑得皺紋都聚在了一起:“認識啊,他不就是霍治嘛。”
艾琪的心一沉:“什麼霍治?”
七婆說:“你看你,還跟我開上玩笑了,你是我閨女,他是我女婿,你是小琪,他是霍治,我說的對吧?”
霍治,不是昨晚資料上寫的那個名字嗎?
艾琪的腦子徹底混亂了,她感到,自己就身處在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任她怎麼撲騰,都逃不脫了。
有人要害她。
這個人,她看不到摸不著,它可能是人,也可能是鬼。
現(xiàn)在,它正操控著七婆,對她傳達一些暗示。
也許此刻,它就在七婆的身後,像操縱木偶一樣,用細絲吊掛著七婆的四肢,控制著她的行動和言語。
她得抓住這次機會,從這個人的嘴裡套出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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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琪問:“媽,你說你認識霍治這個人?”
七婆一臉不屑:“這孩子,你是不是糊塗了啊,我女婿我會不認識!真拿我當(dāng)老糊塗了!”
“那你跟我說說,霍治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這個問題你問我?他就在你身邊呢,你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艾琪看了一眼身邊的小鵬,尷尬至極,她貼著小鵬的耳根說:“你可別往心裡去啊,我媽現(xiàn)在腦子有病,說的都是胡話。”
小鵬也貼近她說道:“放心吧,我沒多想,我都知道。”
七婆看到兩個人在交頭接耳,心裡有些不舒服,她把病牀上的小飯桌推到了一邊,大聲吼叫起來:“怎麼,現(xiàn)在有事都得揹著我說了,長大了我就不是媽了唄。”
艾琪連忙坐到牀邊哄她道:“怎麼會呢,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對小鵬,不,不是,你對霍治的瞭解有多少啊?”
七婆邁了個關(guān)子:“你都不來看我,我憑什麼告訴你。”
“你就告訴我唄,這樣好不好,你偷偷告訴我,別讓小……霍治聽到。”
“我知道的可多了,我知道他爸叫霍磊,他媽叫芹澤英,我還知道他們家就住在天臺市,呦,那個地方在十幾年前還是個縣城哩!”
聽到“芹澤英”這個名字,艾琪的嗓子眼又是一緊。
“你是怎麼知道的?”艾琪問。
“怎麼知道的?”七婆用力想了想,遲疑著說:“對啊,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有人刻意從七婆的腦袋裡抹去了這段記憶,而艾琪根本就沒想到,霍治會是七婆曾經(jīng)的一個顧客。
如果她能想起來,就會恍然大悟,七婆爲(wèi)什麼說“霍治”是她的丈夫了。
因爲(wèi)當(dāng)年,她已經(jīng)把艾琪許配給了這個名喚“霍治”的死人。
艾琪嫁給了太多的死鬼,有些鬼,她連名字都記不得。
霍治就是其中一個。
小鵬一直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就像一個旁觀者在銀幕面前看著一場沒頭沒尾的電影。
此刻,你一定有了很多猜想。
那個“在底下安個家”是誰?
這個小鵬到底有著什麼不爲(wèi)人知的身份?
死去的霍治,會不會就是潛伏在艾琪身邊的小鵬呢?
有一點我很確定,這個小鵬,絕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和霍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係,但他並不是霍治本人。
霍治,確確實實已經(jīng)死了。
艾琪對這些內(nèi)幕都毫不知情。
她的內(nèi)心無比恐懼,她對霍治這個名字感到恐懼,她對精神失常的七婆感到恐懼。
七婆的眼仁像死魚肚一樣泛著白光。
她還在不停地重複著:“我是怎麼知道的呢,我是怎麼知道的呢,對啊,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現(xiàn)在,七婆的腦子裡有一隻手,這隻手在不受控制地攪來攪去,把原本齊齊整整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攪合得天翻地覆、亂七八糟。
艾琪還是指望著能從七婆的嘴裡扣出點什麼。
她問:“七婆,你知道霍治家的具體地址嗎?”
一縷意識從那隻手底下逃了出來,七婆的眼裡似乎恢復(fù)了一點兒理智:“小琪,你可千萬別去找他啊。”
艾琪問:“爲(wèi)什麼不能去?”
“他死了,他死了!他們?nèi)叶妓懒耍 逼咂抛タ竦厮撼吨约旱念^髮。
“霍治死了?芹澤英也死了嗎?你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你去找過他們?”
七婆癡癡地望著她,說:“我去找過。”
“找到人了?”
“沒有。”
“那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再去找。”
“你別去。”
“爲(wèi)什麼?”
還沒等七婆說什麼,小鵬就從門口走了進來,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
“說什麼呢?”他問。
“沒什麼啊,七婆神志不清的,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艾琪說。
小鵬彎下腰,和善地對七婆說:“七婆,你好,我是艾琪的男朋友,我叫小鵬。”
七婆的意識好像又模糊了,她沒看小鵬,自顧自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頭。
“走吧,小鵬,她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艾琪失落極了。
“不再陪陪你媽了?”
“改天吧。”
小鵬最後望了一眼病牀上的七婆,眼睛裡滿滿的不放心。
艾琪的思緒更亂了,七婆認識霍治,這個霍治又會是什麼人呢?
這段日子實在是太怪了。
先是出現(xiàn)了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網(wǎng)友,跟她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緊接著她的生活中就發(fā)生了一個接一個的怪事。
那張消失的照片到底存不存在?
照片上死了十多年的男人爲(wèi)什麼跟小鵬長得一模一樣?
爲(wèi)什麼這樣一份薪水豐厚的工作會主動找上門來?
還有,七婆怎麼會知道霍治這個人?他們到底是什麼關(guān)係?爲(wèi)什麼七婆說霍治是自己的女婿呢?
艾琪絞盡了腦汁,想來想去,一切似乎都和“配陰婚”有關(guān)。
那張照片,是一個十幾年前來配陰婚的人家留下的。
照片上的人也就是陰婚的主人公。
這家莫名其妙的公司讓她整理的第一份資料,看似是關(guān)於一個普通女人的,可也提到了她給兒子配陰婚一事。
那個霍治,同樣是一場冥婚儀式中的男主角。
從這條線捋下去,所有不相干的事情就好像都能串起來了。
一道靈光乍現(xiàn),艾琪似乎突然明白了,爲(wèi)什麼七婆知道霍治這個人。
七婆是個陰婆,而霍治辦過陰婚。
資料裡沒有指明那個陰婆的名字,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就是七婆。
十多年前七婆給配過陰婚的那些人都回來找她了?
說不定,七婆就是被那些橫死的鬼魂纏身,纔會神志不清,變成了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
她不讓艾琪去查,艾琪就偏要查,艾琪可不信這個世上真的有什麼鬼怪妖魔。
其實,她的良心已經(jīng)稍稍有所觸動了,她想去查霍治這個人,更多的,是想看看現(xiàn)在這個家庭過得怎麼樣,想看看那個叫芹澤英的母親在兒子死後,正過著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這一天清晨,郵箱裡並沒有公司發(fā)來的郵件,她也沒什麼工作要做。
一大早,她就啓程去了天臺市。
路線和當(dāng)初七婆走的是一樣的。
沿途,她們路過了一樣的風(fēng)景,花香鳥語,綠野陰陰。
接下來,她們會遇到同樣的人,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
不過艾琪現(xiàn)在還不知道。
汽車站門口,有一輛出租車在等她。
她說了霍治這個名字,司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她拿了七婆的照片給他看,司機一拍後腦勺,說:“她呀,我見過她,她那次讓我拉她去的是……舒興小區(qū)!”
艾琪到達了舒興小區(qū)。
同樣的,小區(qū)裡,也有兩個保安在等著她。
一個保安尊稱另一個年長一些的保安爲(wèi)“隊長”。
艾琪也遇到了這兩個人。
保安隊長對她敬了個禮,說:“您好,請問您找誰?”
她說:“請問霍治住在這嗎?”
保安隊長問:“你和霍治是什麼關(guān)係?”
艾琪說:“我是她的……女朋友。”
保安隊長笑笑:“在你之前,也有個人來過,她也說說是霍治的親戚,你認識她嗎?”
艾琪掏出手機,調(diào)出七婆的照片,問:“是不是這個人?”
“就是她,你們是一夥的?”
“那我老實告訴您吧,她是我媽。”
“怪不得呢,你們說話的語氣都一樣。”
“她找到霍治了嗎?”
“她沒跟你說?霍治十二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他們家也搬走了。”
“哦,那您知不知道,我在哪兒能找到他爸媽?”
“對不起,我早就不和他們家聯(lián)繫了,我?guī)筒坏侥!?
告別了舒興小區(qū),艾琪一個人走在天臺市的大街上,心思煩亂。
七婆找到那家人了嗎?
他們會去哪兒了呢?
還有沒有辦法能打聽到那家人的住處呢?
有辦法嗎?
有辦法嗎?
有辦法嗎?
有!怎麼沒有!
那家公司!
對了,那家公司既然連霍治母親的生平信息都瞭如指掌,那他們應(yīng)該也知道她現(xiàn)在住在兒。
艾琪給公司回了一封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