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感受,一覺睡醒後,突然覺得周圍盡是陌生的場景,你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回憶不起自己是誰,直到思考良久才緩緩對眼前的場景熟悉起來。你有沒有想過是爲什麼呢?在我們睡覺的時候,我們真正的思緒究竟飄向了何方?我們做的夢真的只是夢嗎?那些彷彿只是存在於我們夢境中的人物、景色、事件會和夢境本身一樣虛無縹緲嗎?遺憾的是,我不能告訴你準確答案。
因爲一旦告訴了你,你會疑惑,會惶恐,會惴惴不安,會不寒而慄。
爲了讓你能睡一個安穩覺,我還是裝作不知道的好。
自從葛天的電腦屏幕上無端端出現了那一行字後,他終於體會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那毋庸置疑就是有人在他的背後搗鬼!這個人能接近他,能接近他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能接近他的電腦!
葛天開始害怕了,他意識到自己的做點什麼,如果這個人潛伏在暗處自己在明處,那麼很顯然自己是處於不利地位的。他猛地回憶起妻子前幾天說被人跟蹤的經歷,如果妻子沒有撒謊,那麼他極有可能和對葛天電腦做手腳的人是同一個!
這個人會是誰呢?他是何居心?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得罪他的事?
葛天努力追溯起至今發生的一樁樁離奇事件,仔細地篩檢出故事裡的每一個主人公,都有誰呢?
那個似曾相識的瘦高男子?他像是和自己相識甚久的友人,在分開多年重新相遇後急忙叫住了自己,生怕錯失重逢的時機,祁陽?對!祁陽!這個明明陌生卻清晰可辨的名字,葛天甚至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就眼前浮現出了“祁”“陽”這兩個字,這個奇怪的現象連葛天自己都沒辦法解釋。而電腦屏幕上那句詭異的“你真的是你嗎?”正是出自這個人之口,他是誰,他究竟知道葛天的什麼過去,他真的只是認錯人還是和葛天之間另有交集?葛天通通都記不起,因爲從那之後,葛天便再也沒見過這個男子,其實就算見到,他也未必認得出,因爲那人的臉,在茫茫飛雪中就像當日的風一樣飄忽、慘淡。
秦剛?他如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葛天的世界裡,他有著黑漆漆的眼和黑黢黢的身體,他像夜一樣悄然到來,吞噬掉一切光明和生氣,他讓葛天迷失在層層雲霧中,無法觸及到生和死,又無故升騰成了一片水汽,混雜在了茫茫人際中,消失在了斑駁陽光下。
錢落落?她對自己一片癡情,最後卻慘遭自己拋棄,半年時間的肉體之歡連葛天的一句甜言蜜語都沒換來,她的心從一開始就比誰都純淨,她有著最真摯最熱切的愛情,她也應該有著最執著最入骨的憎恨,半年多前無故失蹤,至今都杳無音信,她去哪兒了?會不會在某個城市污穢的角落裡在謀劃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也許她自始至終都從未離開過,一直在葛天所居住城市的某個陰暗的房檐下悄悄注視著心愛又痛恨的人,她的眼裡滾動著焦灼的依戀,她的心裡不斷泛起層層愛意。在葛天走出房門的一刻,她就用私下配的備用鑰匙不聲不響地溜進了葛天的臥室和書房,她把臉埋進葛天搭在牀上的襯衫裡像只狗一樣用力嗅著,她用身體在葛天的牀和沙發上不知疲倦的摩擦,她打開葛天的電腦,把自己嫵媚嬌羞的照片存在最顯眼的位置,一張張打開後再刪掉,她一根根的揪下自己柔軟的頭髮小心翼翼地夾在葛天書架上的每一本書裡,然後心滿意足地合上,最後,她還要用葛天的男士洗髮露和沐浴液洗的舒舒服服纔會依依不捨地離去。
想到這,葛天不禁頭皮一緊,慌忙地站起了身,瘋了似的將書架上的書通通扔到了地上,硬質書皮狠狠地敲擊在地板上,接連發出了“咚咚咚”的響聲,像極了頭骨與棺材相碰撞的悶響,塵封已久的灰土如同乘著風暴一般地被高高揚起,又飄飄悠悠地重新覆蓋在了散落一地的書上,僞裝起了棺材上的覆土。
除了灰塵,書裡什麼都沒有。
葛天覺得自己要徹底瘋了,他和正常人相聯繫的那根透明的絲,正不斷地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拉伸,像拉麪一樣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脆弱,彷彿隨時都會斷掉。
他決定了,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他要採取行動,戳穿這一切的陰謀詭計。
從哪裡入手呢?錢落落!
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個如空氣一般看不見摸不著的女人正是打開所有詭異事件的關鍵鑰匙。
在分手半年多之久後,葛天重新撥通了錢落落的電話,那串電話號碼就如同一具被遺忘的屍體,它一直被深埋於腐爛的泥土之中,直到這一刻才爬出了墓坑,重見了光明,墓碑上刻著一個卑微的名字——錢某某。
葛天並沒有刪掉錢落落的電話號碼,並不是對前情還有眷戀,只是出於某種詭異的情感,這種情感說不清道不明,既不是不捨,也不是愧疚,倒近乎於一種畏懼。
錢落落在葛天的手機裡沒了名字,沒了身份,沒了語言,好像變成了路人丙,時而與他擦身而過,更多的時候是不知所蹤,葛天想不起她,卻又難以徹底忘記,它變成了一根小小的魚刺,深深扎進了葛天的嗓子眼兒,平時不痛不癢,可就是那一種異物感令他吐不出又咽不下。
然而,迴應他的只是一個冷冰冰的女性聲音:“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忙音。
他才恍惚間意識到,自從他們分手以後,錢落落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繫。
葛天依稀記得錢落落是初一剛開學時轉學到東北這個小鎮中學的,她的老家好像在山東……山東濰坊,有一次和錢落落纏綿之際,她曾講過,在山東的版圖上,威海靠著海,大連靠著海,青島靠著海,唯獨濰坊沒有那鹹腥的空氣,濰坊的天沒那麼藍,濰坊的樹沒那麼綠,濰坊的花沒那麼香,可她就是覺得家鄉好,哪兒都比其他地方好。
可是濰坊很大,葛天要到哪裡去找呢?
他想起了那次同學聚會,讓他們激情重燃的那次同學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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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聚會的短信是班長髮的,那麼他說不定知道錢落落的聯繫方式和家庭住址。
葛天撥通了班長洪武的電話,在滴了三聲之後,一個和他身材一樣油膩的嗓音從聽筒傳了進來:“喂,葛小天?”
“班長,是我。”葛天迴應道。
“哦,好久沒聯繫了,你有事啊?”
“我是有點事,但不是什麼大事啊,我就想問問,你知道咱們班錢落落家的住址嗎?她電話很早以前就打不通了”,葛天的心愛在狂跳。
“錢落落……從上次同學聚會以後我就再沒聯繫過她了,聽說她去哪兒打工了,你要找她?”班長有點疑惑。
“哦,對,我是有點事情要問問她。”葛天的聲音顫抖著。
“你是要她地址嗎?”班長問。
“對對,你知道麼?她現在住的地方,或者,她老家的地址也行!”葛天彷彿在暗夜裡艱難摸尋時,突然看到遠山處的房屋透出了隱隱的一絲光亮,他必須拼盡全力到達那裡,不能與這次寶貴的機會失之交臂。
“額……你等等,我看看啊……”隨即電話那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葛天隱約聽見了一陣翻動東西的刷刷聲。
他在心裡默默祈禱著:老天保佑,千萬要找到啊。
“喂,葛小天。”大概過了五六分鐘的樣子,洪武的聲音才又響起。
“我在,我在,找著了嗎?”葛天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
“你不提我都忘了,上次聚會的時候,她知道我在寫書,就把住址給我了,說是讓我出版以後送她一本,寄到她那裡去,我後來太忙了,就把這茬忘了”,洪武頓了頓接著說:“你要她現在住的地方,還是老家地址?她老家地址同學簿上就有。”
說起來,葛天從許多年前就再也沒見到過初中時期的同學簿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
葛天連忙答道:“都要,都有最好了,你都給我吧,謝謝啦。”他的心跳動得更劇烈了,葛天甚至聽見了自己脈搏強而有力的呼喊。
“行,我好像把她住址夾哪本書裡了,我翻翻,找著了給你發短信。”
“哎,好,不急,我等你消息啊,謝謝班長啦。”
放下電話,葛天突然意識到,妻子一大早出去後一直就沒回來,望了望書房擺著的那個古銅色的落地機械鐘,已經到了正午十二點。
今天妻子天一亮就走了,說是去買菜,可是市場離家不過兩站地,走過去也只需半個小時,爲什麼到現在妻子還未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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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餘琦彤死而復生以後,不知什麼時候起左鄰右舍間就播散開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語,有人說那女人就是具屍體,順著人味回來的,只是裝做人的樣子而已,其實早就是鬼了,遲早要把周圍的人都害死;還有人說那根本就是狐貍或者黃鼠狼變化的,一定是葛家招惹了什麼不該招惹的異物,那東西才找上了他,目的是在迷惑男人後吸乾他的精氣,啃食他的血肉。
令葛天感到既慶幸又驚訝的是,餘琦彤並不以爲意,她依舊悠閒地去逛商場、去買菜、去小區樓下的花園裡散心。
那是在一次剛剛下過雪的傍晚,天放晴了,夕陽橙紅色的餘暉穿過雲層灑向了大地,在皚皚白雪上閃射出了海波一樣斑斑駁駁的光,葛天和餘琦彤吃過晚飯去樓下散步,迎面碰見了對門的那個男人,葛天本想掉頭走開,可餘琦彤竟然伸出了手主動打招呼,微笑著輕喚了一聲:“大哥,你去哪兒呀?”
對門男人尷尬地笑了一下,慌忙應道:“沒啥,我……我去買瓶酒喝。”
“哦,您有空來家裡坐呀。”
“好,好,那我先走了啊。”男人瞬間收斂了笑容,一溜煙似的消失在了大門外。
妻子原本就是這樣喜歡與人交往嗎?葛天倒是一直都沒發現,可看見妻子心情已然大好,他便沒有想太多,這有什麼呢?只要琦彤開心,就算是讓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奮不顧身,畢竟懷疑過妻子是他做過最懊悔的事情,他願意打心底裡相信她。
手機傳來了一聲尖銳刺耳的提示音——“叮”,葛天拿起手機,是一條短信,上面赫然寫著兩個地址,一個在山東濰坊,而另一個正是在本市!
葛天的目光被吸引到了那個地址上,那是一個他不曾聽說過的小區——綠苑小區3棟301室。
如果正如他所想的,錢落落是一切離奇事件的幕後主使,她真的從未走遠,而是一直在這座城市的某一個陰暗潮溼角落裡默默窺探著他的一舉一動,那麼他一定要讓這個邪惡的巫女原形畢露,讓她在木架上焚化成一堆灰燼,讓她在牢籠裡接受光明的宣判。
他下定了決心要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