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鳥巢在夜晚中閃耀著紅色的璀璨光芒,小草趴在陽臺的欄桿上,看著燈光,眼中泛起淚花。心裡還在翻江倒海的痛著。她自從來到這裡,每天拼命的工作,從來沒讓自己有一刻閒下來的時光。她怕一閒下來就會想起小羅,可是能不想起嗎?那悲傷是刻在心上的,無論她做什麼都糾纏著她,她覺得有些堅持不住了,痛苦的蹲了下來,無聲的哭泣,在心裡吶喊著:“老公,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我多想隨你和孩子去啊?可是爸媽怎麼辦?怎麼辦?”
小美提前給她發了一個短信,告訴她過兩天去北京陪她過春節。
等買好了火車票經過一夜的顛簸,小美到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年三十那天了。整個火車站候客廳空蕩蕩的沒有多少人。小草早已經等在了出站口,看到她急忙走過去,幫她拿著行李。
“大姐,你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我知道北京的東西貴,多帶了點吃的。”
“再貴也還吃的起。”
“這離你住的地方遠嗎?”
“不遠,三站地鐵就到了。”
等到了小草住處時,小美看著她那隻能容一人的蝸居,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問她:“一個月一千塊錢就租這麼小的地方?這也就七八平米吧?我還一直以爲你租住的是單身小公寓呢?”
小草不以爲然地說:“你以爲這是我們那啊,大城市都這樣。”
“我算明白了什麼叫蝸居了。行了,既然來了就將就著吧。咱先出去轉轉,順便找個地方吃頓年夜飯。”
小草帶著她先來到了北海公園。一路上那些四合院建築不時地吸引著小美的目光。這是她第一次來北京,在網上看到的那些濃郁的京味她並沒有感覺出來,雖然處處都是老院子,可是濃厚的商業氣息,早已把一些老的東西衝刷的一乾二淨。
因爲是冬季的緣故,街道上冷冷清清,小草卻說不是因爲冬天路上人才少,是因爲今天年三十,大多數人都回了自己的老家。若在平時,再冷的天街上的行人也是很多的。現在只不過是上演空城計而已。
“北漂容易嗎?”
小草聽大姐這樣問,想起自己剛剛來到北京的時候,是母親給一個熟人打電話說家裡開了淘寶店,忙不過來,要她去北京幫忙。當時母親撒了個謊,沒有說是她。等她去的時候,熟人問她多大了屬什麼的?剛開始她還奇怪怎麼還問屬相?後來他們一聽她屬虎的,直接給她母親打電話質問道:“你介紹來的人怎麼是你女兒啊?”
秋梅當初不想說的原因是怕小草看不上那工作,到時候走了也方便,沒想到他們第一天就扒問出了小草,只好說道:“是我女兒,當初....”秋梅話還沒說完,熟人便搶著說道:“你說你這安排的什麼事,要是外人吧我直接就辭退了,竟然是你女兒,你讓我怎麼辦?”
秋梅一聽她這話就不樂意了,聲音一高問她怎麼了,不想用直接讓她走就是了。
熟人急忙解釋道:“不是這個意思,是我們家做生意的,特別講究,你家女兒的屬相和我相沖,是不能用的。”秋梅聽了她的話,努力忍住心頭的火氣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就讓小草走吧。”
當時小草聽了他們一家人的解釋下巴都要脫臼了,聽說過結婚合屬相的,還沒聽說過做生意找員工也和合屬相,二話沒說拉著行李箱便走了。
那之後她便一直住在酒店裡,北京即使連鎖酒店一天也要二百多,沒辦法的她只好天天上網查工作,然後再一個個的應聘,好在一星期之後便找到了一份銷售手機的工作。然後在這附近租了這間蝸居,每個月除去房租生活費剛剛夠。
“我這比那些明星剛來北漂的時候好多了吧,他們都住地下室呢?”
“不知道圖什麼?真正成名的還不都是靠自己的人脈,有幾個是憑自己實力打拼出來的?”
“只有人脈,不去努力不一樣白搭?北海公園到了。”
冬天的北海公園,在小美看來倒並不顯得蕭索,今年的冬天並不是特別的冷,水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公園裡人不是很多,大多數是一些老人在這裡鍛鍊。年三十也不在家裡待著還在這裡鍛鍊?她心裡想,但並沒有對小草說出來。如今的年味越來越淡,誰還在乎是不是除夕呢。
兩個人簡單的圍著公園轉了一圈,小美抱著一棵古老的樹讓小草給拍了幾張照片,她心裡還惦記著故宮。對小草說:“明天咱就去故宮看看吧?今天我看了新聞下午三點就閉館呢?咱趕到也玩不了多久。這裡也沒什麼可看的,咱還是出去溜達溜達吧。”
“行,反正這裡離天安門不是很遠,咱去轉轉。”
誰知道兩個人對路況都不熟悉,竟然轉到了故宮門口。小美看了看時間剛好到中午,問小草不知道三個小時能不能把故宮轉完。小草說:“要不咱去看看吧,都到這了,估計三個小時足夠了,我怕明天來的時候人會很多。”
小美一聽覺得有道理,便去排隊買了門票,她沒想到偌大的故宮門票居然那麼便宜,一個人才四十。買好票兩人挽著胳膊進入了故宮。
走到高大的午門的時候,小美想著電視劇裡經常出現的臺詞,拉去午門斬首示衆。她覺得後脊陣陣發涼,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此時小草看到這個大門也想起了電視裡的臺詞,陰陽怪氣地學起了太監:“來人啊,把這刁民拉出去斬首。”小美見她捏著蘭花指,笑著給了她一拳。
“你說古人不會真的就在這門口殺人吧?”
“誰知道呢,咱也只是從電視上看到。”
兩人邊說著邊朝裡走去,越看越驚歎不止,最讓小美自嘆弗如的就是屋頂天花板的描繪。那可是純手工啊,要多少人還有多少工匠才能繪畫完成?覺得古人的畫畫水平與耐心絕對是現在人所沒有的。
再往裡走去,便到了慈寧宮,她看到了皇后曾經居住的屋子,牀鋪一應俱全保存的完好,只是牀上的牀單好像有些破損。讓她納罕道,難道那時候皇后居住的地方如此的小?後來聽人說,古人也知道磁場,睡覺的地方太寬大容易影響運氣。可當看到一些地位低下的妃子居住的地方時,小美更是驚訝無比。小小的牀寬不過一米,這要怎麼睡?還是套間連著套間。
小草說:“那時候的妃子就睡在這樣的牀上?”小美撅著嘴,搖著頭說:“不能吧?”
她們順著指示牌繼續往後走去,到了後花園,冬天的後花園沒有花。“這是後花園?”小美又覺得驚訝了,這麼小的地方,那麼多的妃子都集中到這裡散步?那還不天天打起來?
“就是啊,這後花園也太小了吧,還沒有咱老家的房子大。”小美聽到她提起老家的房子,心咯噔了一下,想起那天去爺爺家的場景,她緊了緊衣服,轉過那棵粗壯的樹幹後面,曬著太陽,這樣她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她嘆了口氣,想著爺爺第一任妻子,又想著這偌大的故宮裡不知道有多少像她那樣哀怨的女人。想這故宮晚上定也是不安寧的吧?
轉的時間有些久了,她們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休息,看著日漸西落的太陽,故宮裡的人越來越少,歷史的滄桑便顯現的越來越濃厚,讓人倍感悽凉。小美要求小草給她拍了個獨照,她看著手機裡的自己,好像穿越到了那個年代,一切的不堪往事似乎可以重新編寫。
小草也沉默下來,擡頭仰望著天空,她似乎看到小羅在天上對她微笑,兩滴淚悄然劃過臉龐,她在心裡呼喚著:“老公,天堂裡有除夕嗎?有人陪著你嗎?”越想越難過,眼淚便控制不住。小美聽到她抽泣的聲音,轉過頭望著她,遞給她一張紙巾,她什麼也沒說,她能體會到她心裡萬般無奈的痛苦,人力不可迴天,失去的人永遠不可能再回來。她也想起了林雲風,心一陣抽痛,想著他們一家人此時應該正其樂融融地準備著年夜飯。她突然有那麼一刻的不甘,想把林雲風給搶回來。
最後想到他女兒,又強迫自己打消了那個念頭。姊妹兩個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仰望著越來越蒼涼的藍天.....
直到廣播裡想起清園的消息,兩個人 才各自擦了擦眼角的淚,出了故宮。
小美看了看時間纔剛剛三點半,吃飯還有些早,兩個人又坐在故宮外面的休息椅上看來來往往的人。
“今天是年三十,怎麼這裡還是這麼多的人,還是外國人。”
“外國人不過春節的好吧。”
“你看前面來的那一對,把自己包裹的像個蠶蛹,這是哪個國家的?”小美看著那兩個人穿的衣服,拉襠褲拉到腳脖。
“我看像是阿拉伯人。”
“我看像韓國人。”兩人正猜測著,其中女的一開口,說著地道的北京話,小美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原來是中國人。只是這打扮是搞行爲藝術的嗎?”
“唉,時尚界是咱們凡人不懂的,你看他們穿的褲子,我估計有個臺階他們都走不過去,拉襠褲也不能直接拉到腳底下了吧,也太另類了。”
“咱別議論他們了,時間差不多了,咱今晚去全聚德吃頓年夜飯。”
小草一聽大姐如此大方,竟然要去全聚德,立馬拉著她起身。誰知道到了一家分店竟然滿員了,便去了王府井那家分店。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烤鴨”從全聚德出來以後,小草攙扶著小雪說道。“是啊,這也是我吃過最貴的烤鴨,咱只要了半隻,加了兩個素菜就花了三百多。你知道那壺菊花水多少錢嗎?四十二。那得買多少一堆菊花啊?”
“北京消費就是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高的太離譜了,接下來去哪?”
“接下來咱就逛逛這王府井,回去看春晚啊,今晚是除夕,你看店鋪都關門了,明天咱去長城,晚上看鳥巢和水立方。”
北京的夜晚很冷,小美緊裹著衣服,兩個人迅速地朝地鐵站走去。小美迴避著心裡對林雲風的想念,小草迴避著小羅已走的事實,一路無言,回到的了住處。
今年的春晚兩個人都不知道演了什麼節目。房東送來兩盤水餃,兩個人吃了一點,便各自睡去。夢裡的除夕夜總會有個團圓.....
要說一晚的淒涼除夕,在見到八達嶺長城的時候,小美徹底沒了心裡的幽怨,經歷的那些苦痛與孟姜女比又算什麼呢?她們都還年輕,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這樣一想她的心瞬間堅強了起來,小草也是,難得臉上看到了笑容。兩個人順著人流一直爬到了最高點,放眼望去,連綿不絕地山,雖然沒了生機,但也正孕育著重新蓬勃的力量.....
兩天後,小美瀏覽完了北京所有的景點,踏上了返程的火車,夜晚小草送她的時候,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回頭,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再轉身,淚水已經開始肆虐,本已經清透的心瞬間被悲傷填滿。
她想著經常吵架的小雪夫妻,想著遠在他鄉的小梅,還有自己未知的孤獨未來,她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會不會像五臺山的住持所說,只要爲善,一切都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