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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借道地獄(上)

迷惘原野,清脆如春。

陽光從各個角度照射到這方草原之上,一望無際,只有碧綠的青草。草很高,星火的身子全被埋在了翠綠之中,只能從遠處看,只能看到兩條長長的尾巴在草地上面晃著。

凌和玉兒並肩前行,將星火與珍珠抱在身上,踱步在這春意盎然的荒野中。

從日初走向日落,精疲力盡的兩人躺在草原上,她們才發現,原來一直在原地打轉。

遠處從日暮夕陽遞來的溫暖而舒適的橙黃色,撫慰著疲憊的四個精靈,所有人毫不抵抗的選擇了睡去,星火抵抗著疲憊和睡意,在最後一次閤眼的時候,終於睡著了。

這片草原裡,無論從哪個方向直線行走,都會回到出發的地方,不論怎麼轉,也都是同樣的結果;無論是斗轉星移;不論是朝升夕落。千年以來,不僅沒有誰察覺到這地方,即便偶爾有人到了這裡,也沒有誰能走出這地方。

這個世界,似乎只有天是在正常變化的。

星火突然驚醒,它擡起頭,已是漫天的星辰,沒有一隻鳥雀在天上飛翔,沒有一隻蟲豸在草窠裡打轉,流行偶爾從天宇中劃過,讓它不禁想起了在西之淵做夢的日子。

從西之國而來,經歷了萬里的旅程,早已超過了仙人所言的路程長度,然而,終究還是到了紫花潭的門口,就差一步,他們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星火望著天空,有一顆流星從天空中墜下,拖著長長的閃著銀屑的尾巴。一隻手溫柔的撫在星火的後背上,回過頭,玉兒仰望著天空,這位寒冰美人沐浴在夜空中,勝過皎潔的明月。

“即便從這裡出去,等著我們的也是艱險異常的道路,你明明可以留在東之國的。”星火擡起頭,盯著天空中那碩大的圓月。

玉兒沒有說話,將星火攬在懷中,臉頰靠著它的後腦,星火的兩隻耳朵抖動了兩下,喵的叫了一聲。

玉兒雙腿彎曲,橫放在草地上,把星火放在腿上,雙手撐著地面,仰著頭,如清泉瀑布一般的清秀的髮絲垂到了草地上,月光如紗般的覆蓋,讓她的肌膚變得更加的白璧無瑕,散發著嫵媚的氣息。

玉兒一直保持著沉默,眼睛毫無目的的瞭望著遠方的天宇。

風從身後的海面吹了過來,偷偷地撫摸著她的頭髮,帶著海水的味道,從草叢間溜走了。

“西之國……”玉兒終於開了口,但是,突然停了下來。

星火沒有搭話,兩條尾巴盤在了前爪上,挺著胸,靜靜的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呼吸平靜,卻心中浮躁。

“西之國的大妖怪,應該更加的孤高冷傲纔對,爲什麼願意和其他妖怪結伴旅行?”玉兒的煩惱,加工成了這樣的問題,拋給了星火。

“西之國的妖怪們不論強弱,都沒有我所擁有的,因此,我才能像這樣,與人結伴旅行?!毙腔鹫f著,打了個呵欠,抖了抖耳朵:“如果你和熾沒有遇到火神祝融,你想要做什麼?”

“如果?呵呵……”玉兒輕聲的笑了起來,那嫵媚的容貌,讓月兒看了,都情不自禁的拉來邊上的雲彩,藏了起來。

她坐起身,輕輕的撫摸著星火的後背,星火舒服的叫了一聲,悠閒的俯下了身子。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或許我也想旅行吧,嘗試不是一個人去……”玉兒停了下來,在腦中,閃過了從南之國一直到地獄之門的入口的旅程,她的心中複雜而煩悶,不知所措起來。

“那麼,現在這樣,與人結伴旅行的感覺,如何呢?”星火回過了頭,盯著她。

“……”玉兒答不上來,仰起頭,終於願意直視遠方願意露出頭來的明月?;蛟S,交流本身,對於這個北國的傳奇來說,就過於沉重了吧。

沉默的時刻,終於聽清了風聲,悅耳且悠揚,朝著月亮高掛的地方。

“西之國裡,有個與我共同生活的人,我們相識交往千年,突然有一天,她就從我面前消失了。無論如何,我找不到她?!毙腔鸪领o了片刻,調轉了身子,正對著玉兒,俯下了身子。

它的頭枕著兩隻小爪子,尾巴從左側盤過來,放在爪子前面,星火閉著雙眼,打了個哈欠。

“我們的世界裡,孤獨是最正常不過的狀態。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直到人們有機會穿過人間,來到這個衆妖生活的國度,被改變的,就不只是人了。妖怪們也試著相互依存,彼此相偎,在北之國,我就見過這樣妖怪們。與你大戰過的蜘蛛,也是在一個少女的安慰下,認識到了孤獨以外的,我們都不曾認識的美好感受。”

“美好感受?那是什麼感受?”

“你感受不到嗎?溫暖而幸福。用你的孤獨體會一下,你就發現,融化冰霜的溫度,究竟有多美?!闭f完,星火沉沉的睡了過去。

玉兒仰起頭,再次眺望遠方的月亮,她右手放在胸前,微閉著雙目,靜靜的聽著風,回想著當時從熾的靈魂深處感受到的那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試著將自己的心放在這三個夥伴的中間。

她看到了總是不辭辛苦的跑到她身邊的面對著她冷漠面容的凌,總是遠遠望著她,一直關注她的健康狀態的善良的珍珠,一直在她身前走著的,領著道路的星火。想起第一次出手時所想的事情,想起在海邊迷惘的原因,想起混亂時,願意靠過來的黑貓。

玉兒低下頭,看著已經熟睡的星火:“能夠融化冰霜的溫暖和幸福?現在,我只能感受到淡淡的溫暖?!?

朝陽穿過露珠,將淡淡的綠色映在星火的眼瞼上,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發現玉兒已經不見了?;剡^身,凌與珍珠也不在身邊,它坐起身,快速躍到空中,焦急的四處瞭望,在不遠處的空地,有個發著光的巨大法陣。

星火朝著站在那裡的三人飛去。

“星火,星火!快看,玉兒好厲害,竟然找到了走出草原的方法?!闭渲榕d奮的朝著空中的星火擺著手。

走近那法陣,星火才發現它是如此的巨大,難怪無路如何都找不到走出這裡的法門。

這法陣成巨大的圓形,對著發個方向,設下了八個結柱,每個結柱只有星火那麼高,很難在高大的草叢裡面發現什麼。每個結柱上面都有一個卦象,法陣正中央,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你是怎麼找到的?”這是星火的心中最大的疑問了。

“骸骨……我在草叢中發現一些骸骨,然後,在骸骨堆積的最多的地方,發現了這些結柱,只要稍加施法,這個法陣就會啓動,便能看到地獄的入口了?!庇駜旱脑捴畜w會不到她自滿得意地心情,更多的,卻是種淒涼。

“這麼美的地方,本以爲會到達什麼人間仙境纔對吧,卻不想是活生生的地獄……”玉兒的想要說的話,被凌道了出來。

“不,的確是世外桃源,難尋的仙境,只不過……”星火走到了通往地獄的大門之前:“需要穿過一條鋪設在地獄的捷徑?!?

星火走在前面,珍珠在它的腦袋上,而凌和玉兒卻願意保持著人的姿態進入那裡,那是個天下生靈皆爲懼怕的世界,除非你位列仙班或身處極樂。

即便是這些身經百戰的妖怪們,也難以保證自己在面對地獄之景時擁有現在的鎮定和安詳。

順著那發著空洞的墨藍色的光亮走進去,那灼熱的氣息就已經衝遍了全身,現在,沒有誰願意懷疑地獄的真實性,它們全都拋下了那種不一定就是那種極其恐怖的地方的天真想法,它們已經步入了毀滅的世界邊緣,而且,除非出去,否則,無法回頭。

“有誰想要放棄嗎?”星火停在了邊上,最後發出一次疑問。

“沒有!”它們異口同聲。

伴著巨大的熱浪,四個旅者終於停在了地獄的入口。

它們謹慎的藏在邊上的巖石後面,現在已經看不到入口時的法陣了,這就是說,現在後悔的話,已經晚了。

一些趕著野鬼到處叫囂的鬼吏從不遠處跑去,藏身的山石被巖漿大火燒的通紅,光是躲在石頭後邊,就已經是相當失策的做法了,然而,它們卻只能這麼做。

放眼望去,一片血?;煦?。

不遠處的山峰之上,有個像是水車一樣的木輪在轉動,從木輪向下倒的,看上去是紅色的液體。仔細一看,各處的山包之上,都有一個或多個那樣的水車。

血海的盡處,有個巨大的漩渦,漩渦是黑色的瘴氣,血液載著一些綠色的鬼火,被旋轉的瘴氣吸收,不一會兒便成了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身,他們面無表情,毫無血色,身著白色單衣,看起來,那是死滅之人的囚服。

他們排著隊保持著一定的速度,只要有慢的,就會看到站在船上的鬼吏用巨大的鞭子抽打他們,這些被抽打的人在血池中打著滾,嘴裡被灌進了血液和糞水。

這些鬼魂穿過血池,到達一個巨大的洞窟前,那是將這些血肉之軀攪成血水肉末的地方,從山洞裡傳出了震徹心靈的哭嚎聲,那撕心裂肺的聲響幾乎能擊碎所有聽到這聲音的靈魂,而這種聲音,卻要在地獄中,迴響萬億年。

“小心不要被鬼吏看到,否則,我們就出不去了。”星火叮囑著其他幾個,並做了簡單的分工部署,提防著不知會從哪裡穿出來的鬼吏們。

玉兒負責斷後,凌貼在她的右邊,注意著從星火左側空間出來的可能性,而珍珠則注意著右側的那些認真工作的鬼吏,這些傢伙青面獠牙,面相險惡,即便是生活在西之國見慣了不同樣貌的妖怪珍獸,還是無法一時間就適應那足夠辟邪的容貌。

星火小心的踱著步,招著合適的掩體,謹慎藏在後面。

“嗨,那小貓……”一個聲音穿過轟鳴的煉獄劫火,鑽進了珍珠靈敏的狼耳朵中:“星火,那邊,那邊有個老頭兒!”珍珠指著凌面對的方向,山巖後面的一個老者說道。

那老人鶴髮童顏,手提著酒壺,身著紫色的漢服,冠帶整齊,面相卻顯得猥瑣。

他小心的招著手,星火一行快速的跑了過去,藏在他的身後。

“你們從哪裡來?”老人問道。

“從東之國。我們想去紫花潭,老人家,你知道怎麼走嗎?”玉兒搶在了星火之前回答著老者的話,她故作嫵媚多情的樣子,輕聲細語的搔著老頭兒心裡的癢癢。

“我幫你們領路,”他喝了一口酒,猥瑣的笑笑,對星火說道:“我就是神荼,你們都知道我是誰吧?!?

所有人都搖著頭。

神荼顯得有些沮喪:“哼!憑什麼就鬱壘的大名威震四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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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壘是誰?”星火問道。

“就是西之國山巒中黑氣的傳說裡出現的那個冥神?!闭渲樘嵝阎腔?。

“哈哈,你們連鬱壘都不知道,太好了,我一定把你們帶到紫花潭?!鄙褫闭f著,又喝了一口酒,他晃晃酒壺,丟到了火裡。

“你們膽子真大,連怎麼從這裡出去都不知道,就敢去找紫花潭?”

“我只知道,血池、針山、鐵樹,然後就到了彼岸之地……”

“說得簡單,你連這血池地獄也出不去,要怎麼到其他地方。”

神荼說著,帶著它們攀上了一個很小的藤條,順著藤條上去,就能看到一個藍色的山,神荼指著那山說道:“去那裡,那座山有個山洞,只要穿過去,就能到達刀山地獄了。”

“刀山?不是針山嗎?”凌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鄙褫闭f著,背過了身。

“喵?”

“雖然想助你們一臂之力,但是現在不行了,看見那個大胖子了嗎?”神荼指著山下一個身著華麗的鬼吏,他穿著龍袍,戴著冕旒,儼然一副帝王之相。在他身後,跟著黑白無常,牛頭馬面。

“那是十殿閻王——秦廣王。被他發現的話,你們就鐵定要下地獄了,不對,這裡就是……你們就肯定被留在這裡了,不論你們是哪來的妖怪神仙,只要伸出三界五行之內,就無權與地獄之主平起平坐?!?

說著神荼朝著山下飛去,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很快跑了回來,抓著玉兒的手,在手背上不停的摸著:“要記住,到了針山地獄,找白色的山,到了鐵樹地獄,找一座大紅門,上面有個牌匾,寫的是鬼門關。”

神荼一臉色相,不依不捨的朝著秦廣王飛去,張著雙臂,像是老友重逢。

“神荼,你見到飛廉的故友嗎?我們受玉帝之命,前來送他們一行安全度過地獄……”

神荼一臉迷茫,他突然有眼珠一轉,“沒有沒有,大概是你們弄錯了,一定是誤入此地到小妖怪?!?

說這些的時候,星火一行早已進了藍色的山洞,準備去找下一座白色的山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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