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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衛填海

嗅著溼潤的空氣,星火一行終於見到了一片瀚海,從這裡過去,就是通往紫花潭唯一也是最危險的道路——地獄捷徑。

或許,這是到達紫花潭之前最後的美麗景緻也說不定。

一行四個,沒有誰見過真正的大海。面對著這一片碧藍的汪洋,任他們誰也說不出一句話。

——瞠目結舌。

那無論如何都望不到邊際的大海,波濤洶涌,狂風肆虐。天上飛著些專門與狂風對峙的戰士,它們就像是大自然的夢魘,不斷地在天空中亂舞,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從山崖上朝下看,滔天的巨浪幾乎要衝上金剛嶺,將他們全員捲走一樣,山下是一片海灘,海灘山長著些奇怪的植物,海浪不斷地衝擊到沙灘上,帶來也帶走著沙灘上的事物,雖然波瀾壯闊,但是死寂沉沉。回首望去,金剛嶺上已經陽光普照,生機盎然,可是終於見到的大海,卻是陰雲密佈,狂風大作。

望著山崖下面的景象,剛剛的興奮和快樂被颶風捲的蕩然無存,所有人的心情變得沉重非常,他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但是,這無法抗拒。

走到沙灘上,才感覺到海風的真實感,以及沙灘爲何物。西之國的荒漠不少,但是論起沙漠,還是不多見的,大部分都是荒地,水源稀缺。

沙子很軟,也很細,踩在上面感覺會被陷下去一樣,星火略顯艱難的邁著步子,而凌則化作人形,赤著腳在沙灘上奔跑,珍珠一直在沙灘上搬弄著各樣的貝類,和其他被海浪衝上來的新奇東西。

玉兒獨自在更前面的海邊散著步,在一片汪洋的背景之下,她的身姿曼妙,悠然踱步,美豔非凡。

見到大海的興奮完全抵消了先前的壓抑感,星火獨自坐在沙灘山,四處觀瞧著。這地方雖然荒涼無物的感覺,但是仔細看來,還是有不少值得注意的景象的。

遠遠眺望而去,山崖一直延伸到遠處,直到走出視野之內。在那裡,天空中的烏雲閃著遊走的電光,瞄準著準備接受天罰的妖怪們。它們大多躲進了海底,藏在珊瑚礁裡,藏在深海,藏在洞窟裡。

那些倔強的鳥兒,不斷地在天空中盤旋,像是海燕,然而定睛一看,那是精衛鳥。它們衝擊著天宇中的黑色的雲頭,海面上伸出朝天的衝擊的海水,卷及著魚羣、殘骸,盤旋著朝著天空衝去,瞄準著那些精衛鳥。

進出,沙灘上的沙子像是有生命力一樣,雖然緩慢,卻在不斷地暗自涌動,像是蟲子的蠕動,能察覺到腳底有瘙癢的感覺。腳也越陷越深。

從不遠處沙子里長出來的奇怪植物,生長著細小的枝幹,沒有葉子,在枝幹上盤著一些像是蚯蚓一樣的東西,它們從樹幹的窟窿裡伸出來,不斷地晃動著,像是在探尋著什麼。

一直螃蟹不屑一顧的從旁邊經過,它橫衝直撞的樣子或許惹怒了領地的擁有者,那“蚯蚓”倏地一下衝了出來,伸的很長,直接扎進了螃蟹堅硬的殼中,不一會,就只剩下了那個殼。

被海浪衝上岸的,不只是珍珠撿到的美麗貝殼,還有一些未曾見過的魚。

這些魚長著波浪形的長鼻子,凸著巨大的圓眼睛,長著大嘴不斷地一張一合。它們的鰓大開著,幾乎打開了身上所有的孔,抽著空氣,最後,在一陣海浪的撫摸中,停止了呼吸。

凌從一個扇貝的身體裡找到了一顆晶亮的珍珠,一路小跑的追著玉兒的腳步,盡力抓住她孤寂的背影,拼盡全力的想要把她拖回來。

珍珠沒有再把玩那個彩虹色的貝殼,雙手抱著貝殼,擡著頭,呆若木雞。

“星火,那鳥是什麼?”珍珠好奇的指著天上的精衛鳥。

“精衛鳥。仙人說過,要精衛載我們過海。”星火望著四周,並不能太理解仙人所說過的話的含義。

曾經踱步於南天門之內的大妖怪,很難想象渡過這大海究竟會遇到什麼危險。

星火緩步走到了海邊,悠閒的晃動著兩條長長的尾巴。它儘量躲避著衝上岸來的海水,召集著其他人,準備飛躍著廣袤無垠的大海。

但是,它根本找不到方向,進入東之國之後,一路朝東的必要指針已經失去了作用,或許在這裡,除了精衛知道那美麗草原的位置,沒有任何人瞭解方位,星火剛剛飛到空中,便放棄了自己渡海的武斷想法。

它改變方向,朝著遠處山崖的方向飛去,輕輕的落在那只有一條路的山崖之上。

山崖很長,站在落腳點望去,就像是能登上天界的天梯一般。這山崖是從金剛嶺山崖下的山巒延伸出來的,伸到海中的部分已經被海浪和海風衝擊的失去了山石的堅硬和鋒銳。

這條如天梯的狹長道路上,平整且乾淨,明顯是被修正過的。星火踏著貓步,能看得出長在邊上的苔蘚雜草被處理過的痕跡。從前面吹來海風,很大,憑藉它嬌小的身軀很難抵抗將巨石掀飛到空中的力量。

逐漸的,它們已經越走越遠,似乎真的可以通過這條路橫渡大海也說不定。

“星火,看,到頭了。”珍珠很快發現了終點。

不遠處的終點站,是山石最終延伸到最後,變成了一個細小的山尖,下面的巖石已經被削掉了絕大部分,那個山間騰空探了出來。在這個危險的地方,有一個用荊棘盤起來得鳥窩,鳥窩的邊上,還有一隻黑色的羽毛掛在尖刺之上。

看著不遠處乘風破浪的精衛鳥,星火明白,這是其中一隻的落腳點。

這時,從星火的眼前掠過一隻蟲子,長著一隻眼睛,六對翅膀,帶鉤的尖足。或許,精衛鳥正在進餐。

“哦,恩人來了。”天空中傳來了一個聲音。

擡起頭,正是那天被妖化的樹木差點兒吃掉的精衛鳥。它輕盈的飛到了鳥窩裡,用很輕鬆的口吻說道:“你是來謝本大人的吧,精衛!”這傢伙一邊說著,一邊高傲的擡起頭,咯咯的笑了起來。

星火沒有理會它,直截了當的說道:“找你還人情的,快點兒報恩吧,我們要去海對面的草原。”

“你們?精衛。”精衛說著,打量起星火。

這隻雙尾貓除了一些奇怪的圖騰紋飾和那招搖的兩條長尾巴之外,幾乎沒有什麼特殊的特徵。

耳朵嗎?耳朵裡面藏著什麼之類的。想到這裡,精衛的目光移動到了星火的腦袋上。四個耳朵?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狼耳朵的松鼠。

“哦,你們。精衛。”說著,精衛注意到了在冰泣花上偶然晃動著翅膀的蝴蝶。“哦,你們。精衛。”

“還有這朵花。”星火說道。

“哦,你們。精衛。”精衛像個機器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它不知爲何突然驚叫起來:“哦,你們!精衛!”

“原來有四個,我一直以爲你是獨自旅行呢,精衛。”

“少廢話,我們要過海,趕快報恩烏鴉!”星火終於開始失去耐心了。

“是精衛,不是烏鴉!精衛!”精衛再次反駁道。

看著遠處洶涌的海浪,劃開天空的巨雷,精衛說道:“你要我領路嗎?精衛。”

星火點點頭:“這地方從來都沒有過見過太陽吧,你騙我也沒用,我是從西之國來的,越是極端的天氣,我越是清楚其狀態。你得在我們過去。烏鴉!”

精衛出人意料的沒有反駁星火,它轉過身,望著茫茫的大海:“鬼門關邊上有條小路,那條路是修羅道的精氣被風吹過去而形成的,所以直通妖怪生活的世界。而轉輪王曾經試圖修復,但是失敗了。所以,玉帝派天神在道路之上施法,創造了迷惘原野,就是你說的草原了。精衛。”

說著,精衛小跳著轉過身:“你們要去地獄嗎?”

“我們要去紫花潭。”珍珠搶著說道。

“紫花潭?東之國傳說的那個秘境?精衛。”精衛表現的驚訝異常,“那只是傳說,怎麼可能有,而且你們要去的地方可是地獄,你要怎麼出去?精衛。”

星火沒有回答,它坐在了地上,兩條尾巴依舊悠閒地晃動著,能感覺到它快要失去耐性了——冰泣花開始滴下淚水。

“去找三個珍珠精衛。”精衛看著沙灘的方向說道。

這片大海之所以千年不見天日,就是因爲此處殺戮太深,是原來東之國妖怪戰爭之時的拋屍場,所以終年積怨不出,導致氣候異常,充滿了詛咒。

精衛鳥是唯一能在這種環境之下自由行動的生靈之一。除了捕食小蟲子之外,它們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填海。

填平積怨巨大的深海,是精衛在此地的天賦之命。

只要是外來的生靈,如果想要渡海,就必然會被那大海的怨恨所吞噬,再也回不來。而這活著的大海,唯一不會襲擊的生靈,便是精衛鳥,經歷了從前年孤寂的星火它們,或許多少可以理解這些怨宿祈求被救贖的心情。

走到沙灘上,精衛在天空中盤旋著,稍轉了一會兒,它停在了山石上,精衛的叫了兩聲。在凌的努力下,很快便找到了三粒珍珠,星火將珍珠精衛:“接下來要怎麼做?”

精衛的腦袋扭向一側:“變珍珠,精衛。”

它睜開一側的眼睛故意看著星火樣子,對於這位救命恩人爲難的樣子似乎特別讓它感興趣。

然而,當它睜開眼睛的一霎那,看到的並非星火爲難的樣子,而是它終於憤怒的火爪,這位西之國的大妖怪真的要至其於死地的樣子,它的眼神中充滿了怒火,殺氣騰騰。

精衛向後一躲,像塊木頭一樣跌到了沙灘上,那樹窟窿裡伸出來的蚯蚓在它的身上探來探去,慢慢的又縮了回去。

星火走過去,用一隻爪子便將它提了起來,兩隻圓圓的貓眼睛看的它心裡發毛,精衛鳥不敢再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開始解釋起各種的緣由。

就像剛纔那蚯蚓沒有將精衛鳥吸乾一樣,在這片海域,能夠不受當地妖怪攻擊的,除了精衛鳥之外,就是被詛咒了的外來生靈了。爲了讓星火相信這件事,它特意從遠處的山崖抓來了一個蟲子,將它放在沙灘上。

那蟲子開始步履艱辛的爬行著,它一直打開自己的翅膀,但是始終無法飛行,就好像被什麼拖住了一樣。

終於,這蟲子陷入了沙灘的裡面,一片黑色的煙霧從沙子裡噴出來之後,精衛把沙子打開,一顆黑色的珍珠在裡面閃著光亮。精衛叼起來,飛到了大海上空,朝著瀚海之上一張口,那珍珠便掉到了裡面,之後,便又翩翩的飛了回來。

“只要變成那個樣子,放在我的嘴裡,就不會再受到攻擊了,這樣飛到迷惘原野之後,就算離開大海了,你們自然會變回來的。”精衛哆哆嗦嗦的,連經常掛在嘴邊的名字都忘記說了。

星火沒有猶豫,帶著一行人直接跳入了沙灘中,很快一陣白煙過後,這位西之國的大妖怪化作了一顆珍珠孤獨的躺在沙灘中,因爲當時不論是凌還是珍珠、玉兒,都在它的身上,所以,只化作了一顆珍珠。

四個人的靈魂在珍珠中,四處注目著,它們從未試過用這種角度觀察自己身處的世界。

在那白色的珍珠殼外面,僅僅是一片巴掌大的海域都顯得那般巨大,就像個大海。

它們甚至能看得到風在空中飛舞,閃電像是禮花,不斷在空中綻放,然後——

剛纔撿的三顆珍珠,掉下來一顆,從正下方的海域衝出了一條“海蛇”卷及著海底的魚蝦,衝向了那顆珍珠,片刻之間,便煙消雲散了。很快,第二顆,第三顆,不斷地超海中掉下去,不斷的被侵蝕,拖入海底。

星火它們開始擔心,這隻精衛鳥準備將它們也送到海底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它們究竟該怎麼辦。

如它們所想,精衛終於張開了口,星火能下墜的角度看得到它惡劣陰邪的笑容——萬事俱灰。星火對著珍珠和其他二人說道:“抱歉……”

“哎呀,不好!忘掉了。精衛!”精衛鳥又俯衝下來,將珍珠銜在口中,一場虛驚,星火它們被平安送到了迷惘原野中。

——站在原野之上,望著精衛鳥接受自己的謝意而不斷遠去,飛得越來越高,它頂著光禿禿的後背,慘叫著:“精衛,精衛!”

將地上的黑色羽毛一吹,散亂在海洋中,星火轉過身:“我們要準備穿越地獄了,要抓緊時間。”

冰泣花,又淌下了眼淚。

常有書載——

過東國瀚海,有一草原,景緻優雅,美輪美奐,卻不得出口。傳曾有解此迷局者,至今不得見其面目。

故稱此地爲——迷惘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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