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利亞戰場, 明面上,政府軍和反對派武裝紛紛圍剿ISIS,只是, 雙方陣營各懷鬼胎, 私底下的刀光劍影絲毫不遜於明面上的熱戰。
某天, 美軍轟炸機“不小心”錯炸了俄羅斯的炮臺;
某天, 圍剿ISIS的土耳其軍隊擊斃了幾十名庫爾德籍恐怖分子;
某天, 庫爾德反恐戰士炸掉了土耳其軍隊的兵站……
李微潤的哥哥——李少校爲美軍顧問團的事忙的焦頭爛額:
在俄羅斯和他們的教導下,敘利亞政府軍很爭氣的圍困住了一支七人的美軍顧問團;
這支顧問團最低的軍銜都是上校;
俄羅斯方面希望以此爲籌碼,與美軍方面交換政治協議;
雖然圍住對方的主要是中方指導下的部隊, 但整個世界都知道,敘利亞戰場上, 真正的主導是美俄;
中國還沒有到時候;但也不能如此輕易就被俄羅斯這隻北極熊搶走這麼大一塊“肥肉”——因此, 最近跟友軍特別是俄羅斯方面的談判, 已經讓李少校相當頭疼了。
自然,他忽視了被軟禁起來的妹妹李微潤。
李微潤很快就從每日從來的飲食菜譜發現了問題:
近兩天的新鮮蔬菜出現的頻率很高, 說明有對外聯繫的車隊進入該區域;
有流動車隊就意味著被關押的另一個人,如果還沒死的話,很快就會被運往俄羅斯方面。
哥哥在忙著其他事情,李微潤很快就利用自己精通阿拉伯語的優勢,忽悠一位新來的志願者小妹妹, 將她帶到了重癥監護室。
在灰糊糊的牆壁下, 道格拉斯的臉色堪比白紙;
被耳朵一木倉爆掉雙腿, 少了半截身子的巨漢此刻躺在白色的牀單上, 模樣尤爲滑稽:
身體比嬰兒更小, 臉卻比嬰兒更大;
“克拉克先生,我知道你醒著, 我來這裡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道格拉斯克拉克閉著的雙眼立刻睜開,饒有興趣得盯著他眼中奇怪的中國女人。
被軟禁在屋裡這些天,遠離敘利亞毒辣的陽光,李微潤的膚色似乎白了一點:
“霍因海姆普爾達烏德,”
道格拉斯的眼睛亮了起來,如同看到小魚乾的貓兒;
“那個女人,七歲那年的遭遇,是否是你策劃的?”
道格拉斯的眼突然睜大,彷彿難以置信;緊接著,那因失血過多的消瘦臉龐突然露出一絲笑意:
“十八年了……”
那個時候的道格拉斯,還只是一個上尉;但因爲常年潛伏在阿富汗,被指揮官特別予以重任;
那個時候還是美利堅合衆國軍人的他,就已經被CIA看中,經常從他那裡蒐集相關線索,甚至在達烏德家族有了聯俄抗美的傾向後,當時的CIA最高負責人還親自前來徵求他的意見。
“所以是你,告訴當時的CIA負責人,從達烏德家族下手。”
“是的。但其實換了其他人,也會得出一樣的結論,以當時的國際局勢來說,我們絕不能容忍任何一個親俄勢力發展壯大,我只是……”
“你只是把那個女人七歲生日的聚會地點、時間、守備情況,告訴了以瓦塔拉部族爲首的TLB分子,不是嗎?”
道格拉斯驚訝得轉頭,瞪大眼看著這個中國女人。
她是如何得知這樣的機密?
知道這件事的人,不過五個人而已;而且這五個人除了他,其他人都是美國政府高層。
李微潤什麼也沒說,只是端正的坐著,安靜的凝視道格拉斯。
兩人對峙著,詭異的沉默降臨;
道格拉斯開始重新評價眼前這個紅四代:
外表、氣質出衆,從端莊的坐姿可以看得出來,家教良好;
家世出色卻自願跑到中東亂世充當自願者,可見其思想追求遠超普通人,絕非淺白的富家“花瓶”;
這樣的人,居然知道美國最高機密,難道是……間諜?
眼見道格拉斯的眼神閃爍,李微潤淺淺的抿笑:
“克拉克先生,請別擔心,我不是間諜,我來這裡只是想確認我想知道的事。如果打擾到你的休息,萬分抱歉。”
說罷,起身,道別前李微潤微微彎腰,握了握道格拉斯放在牀邊的左手。道格拉斯望著那頎長苗條的背影,不自覺得挺起只有上半部分的身子,急急問道: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會知道這種機密?”
手已經握住門把手,李微潤動作停了下來。
考慮再三,李微潤背對著道格拉斯,緩緩講述一個古老的傳說:
在中國的幽冥地獄裡,唯一的景物是一種有花無葉的植物,名曰彼岸花,爲離開人界的鬼魂指引通往地獄的方向;花香擁有召喚死者生前記憶的魔力;
可是彼岸花其實有兩種,一種盛開在忘川的彼岸,花朵白色,又名白色彼岸花、曼陀羅華;另外一種盛開在忘川的此岸,奈何橋下忘川河邊,花朵血紅,又名紅色彼岸花、曼珠沙華;
白色彼岸花,生於彼岸,象徵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天堂的指引;
紅色彼岸花,生於此岸,象徵無盡的愛情,死亡的前兆,地獄的召喚;
因爲白色彼岸花長在彼岸,所有走過奈何橋到達彼岸的鬼魂,都將在這裡喝下孟婆湯,忘記所有;而他們腳下的白色彼岸花——曼陀羅華目睹了一切,包括鬼魂遺忘的記憶。
“所以我纔會知道你隱藏的過去。”
離開房間前,李微潤只留給道格拉斯一個淡淡的微笑;
有那麼一瞬,道格拉斯被那淡雅的笑容迷住了,回過神,才發覺自己被“忽悠”了。
“切!居然用神話故事來搪塞,中國人果然狡詐。”
鬱悶很快消散,道格拉斯開始轉動腦筋,考慮如何找出機密泄漏的原因。
你做不到的!
父親?!
隱藏在心底的,來自父親的否定突然涌現,道格拉斯一驚,環首四顧,什麼都沒有。
你以爲你是誰?你做不到的!
不,我可以!我要證明給你看。
記憶像破了閘的洪水,洶涌而來,而且都是道格拉斯深藏在心底的痛苦回憶。
“真是見鬼!”
用力搓搓臉,想將突然涌出來的過去再度隱藏起來,卻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在亂七八糟的消毒水、藥水的混合中,傲然得宣示自己的存在。
“什麼味道?”
味道來自自己的手?
道格拉斯放下搓臉的手,一朵白色的無葉花安靜地躺在他的左手——與李微潤相握的左手。
有花無葉、顏色雪白……
白色的花?
困惑眨眼,白花消失,左手掌心,只有粗淺的指紋。
“what the fuck!”
離開道格拉斯的專用平房,擡頭望天的李微潤並不是沒有看到迎面奔來的李少校等人,可她不在乎。
她專注的望著天。
天空上,巨大的紅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面,完全睜開。
那個孩子……也醒了啊。
可是……覺醒的,不只是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