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凡道:“大師故事果然精彩,但似乎少了點什麼。”
獨臂僧臉色微微一變,“哦”了一聲。
於凡道:“若然少了兩個活沷可愛的孩子,故事豈非太過無趣。”
他聽獨臂僧述說,漸漸明白那藍袍紫衣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喬波所說的兩個孩子,本來他就有所懷疑,此時聽獨臂僧說了這許多事情,自然而然便猜到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而獨臂僧之所以不說,必是怕自己難堪,他是有道高僧,若讓自己知道殺死的是自己的親弟弟,一旦情緒失控,做出出格之事來,與他佛家的慈悲本性是不相容的。
玲玲見於凡臉色鐵青,知道他猜到了那兩個孩子的來歷,不禁爲他擔心。
獨臂僧道:“那藍袍紫衣人共去蕭家三次,在他第一次去的那一天,花小姐忽覺身子不適,食慾無心,且時常嘔吐,蕭夫人見她這付光景,心中明白了幾分。數日後,花小姐察覺小腹微微隆起,心中一驚,心想:‘難道我懷孕了?懷的竟是那人的孽種?這卻如何是好?蕭家是不能呆了,我得趕快走,找個地方把孩子生下,可我又怎麼對公公婆婆說呢?’正在胡思亂想,蕭夫人推門進來,花小姐忙上前請安。蕭夫人在牀沿上坐下,微笑道:‘好孩子,身體好些了嗎?’花小姐陪笑道:‘多謝伯母,好多了。’蕭夫人點點頭,柔聲道:‘前段時間因爲一些事情耽誤了你和整兒的婚期,我和你伯父商量好了,準備近幾日給你們完婚。’花小姐察覺到婆婆已知自己懷孕,這樣做完全是爲了顧全自己顏面,想到婆婆一直對自己很好,不由得心中一酸,撲在蕭夫人懷中嗚嗚哭泣起來。”
於凡道:“那藍袍人第二次去,便是在蕭花二人舉行婚禮的那一天了?”
獨臂僧道:“不錯。”嘆了口氣,說道:“那藍袍人第三次去,花小姐已經生下了兩個玉雪般可愛的孩子。那蕭整見不是自己親生孩兒,心中悶悶不樂,又想這是仇人之子,更加懊惱不已,只是不敢在花小姐面前表露出來。這一切早被花小姐瞧在眼中,她緊蹙雙眉,哭著道:‘二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兩個孩兒,我想...我想孩子是沒錯的。’說著已哭成了淚人。蕭整見愛妻傷心,心中早軟了下來,心想她苦痛之極,實不該再惹她生氣,於是連忙道謙。花小姐道:‘我是知道的,你雖然不說什麼,心裡卻一定有氣。’蕭整忙握住她手,急道:‘妹妹!我就是爲你死了也是願意的,何況...何況...。’花小姐忙捂住他口,繃著臉道:‘我可再不願聽你說這個死字,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蕭整道:‘我是不敢再說了,妹妹也要高興起來纔是。’花小姐這才破涕爲笑。”
“晚上,花小姐哄兩個孩子入睡後到前面去吃飯,此時蕭齊蕭整陪劉金勝吃酒吃得高興。劉金勝手舞足蹈,滔滔不絕。花小姐不願打攪他們爺們談興,吃了飯到婆婆房中坐了一會,就往自己的房中走去。還沒走到房門口,忽聽裡面一聲嘆息,花小姐一驚,粘破窗紙朝裡一張,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坐在牀沿上看著兩個孩子流淚。那人手撫孩子額頭,顫抖著聲音道:‘孩子...。’花小姐的心揪緊了。那人突然轉過身來,與花小姐目光相對,又聽他說道:‘你還好嗎?’花小姐道:‘你再不該來了!你殺死我公公,現在我們要報仇,你出來吧。’那人走出房門,花小姐撿起一塊磚頭向他頭上砸去,那人頭一低避過去了。”
“這時蕭齊蕭整和劉金勝聽到響聲,各執兵刃搶到院中,劉金勝首先一刀砍了過來。那人長劍一拔,斜身西竄,‘噹噹’兩聲拔開蕭齊蕭整攻來的兩刀,一矮身跳過牆去,向西南方疾奔而去。劉金勝提刀追去,蕭齊蕭整和花小姐也都持刀趕上。衆人一陣疾奔,初時相隔不遠,漸漸地距離拉大了,劉金勝追在最前面,蕭齊緊隨其後,蕭整和花小姐卻越落越遠了。轉瞬間跑到城牆下,那人繞著城牆疾奔,劉金勝在他背後二十步遠,蕭齊遠遠地跟在後面,蕭整和花小姐已看不見身影了。再跑一陣,只見前面一座小山,那人跑上坡去,劉金勝從後面撿起一塊石頭砸向他後背,那人‘唉喲’一聲轉過身來。劉金勝跑到他面前,揮刀向他腰上砍去,那人長劍一拔,‘刷刷’兩劍,逼得劉金勝退了兩步,轉身又往上跑。那人跑上山頭,前面是懸崖,已無路可退,只得轉過身來,橫劍而立。”
“劉金勝哈哈笑道:‘小子,看你往哪裡跑。’那人也不答話,長劍顫動,向劉金勝胸前刺去。劉金勝大刀封住,順著劍身急削他手腕。那人長劍立起,與劉金勝大刀粘在一處,右腳猛踹他腹部,劉金勝忙後躍避開。二人正鬥間,蕭齊趕到,呼的一刀砍向那人後背,那人回身拔開,劉金勝一刀又砍到。三人你來我往,‘乒乒乓乓’鬥了好一陣子,蕭整和花小姐才氣吁吁的趕來。那兩個喘了口氣,立刻上來圍攻。那人長劍抖動,劍尖顫動如靈蛇,在四人刀光中飄忽來去,數十招內雙方竟鬥了個旗鼓相當。又鬥了一陣,劉金勝一刀砍在那人左肩上。那人怒道:‘你奶奶的,老子不想殺你,你倒來傷我了。’當下劍法一變,快擊快刺,招出如電,數招後一劍將劉金勝刺倒在地上。蕭齊見岳父被害,心中悲憤,單刀舞得如旋風一般。那人劍光顫動,蕭齊眼前一黑,左臂被齊肩御去,那人擡腳把他踢下崖去。”
於凡玲玲不約而同向獨臂僧空袖子上望去,齊聲驚呼道:“你...你就是...?”
獨臂僧微笑道:“不錯,老衲俗家姓蕭,名齊,草字不亂。”
玲玲道:“大師被那藍袍人踢下山崖後僥倖逃生,而蕭整夫婦則到河南去了?”
獨臂僧道:“老衲被打下懸崖,落在崖下的深水潭中,被一位少林寺高僧救起,昏迷數十年,記憶全失。那位高僧收老衲爲徒,待老衲極好,早晚照料,百般調理,逐漸喚醒老衲的記憶,兩年前老衲的記憶已全部恢復。至於老衲弟弟和弟媳,老衲是去年才見到老衲弟媳的,從她口中瞭解到一些情況。原來那次打鬥,那人並沒有傷害老衲弟弟和弟媳。老衲弟弟和弟媳到崖下尋老衲屍骨,只是苦無蹤跡,傷心了一陣後,就帶著老衲岳父的遺體回去了。老衲母親見又折了兩個親人,傷心過度,不久就去世了。老衲弟弟到衙門去當差,和弟媳搬到城裡去住,因官府腐敗,貪贓枉法,還不到一年就辭了職,到江湖上飄泊去了。後來老衲弟弟弟媳在河南邂逅快刀韓七,跟他學了幾路刀法。那韓七與伏牛山青風寨寨主卓文超是結義兄弟,就薦他夫婦到青風寨入了夥。不久卓文超爲仇家所害,老衲弟弟接任寨主。他夫婦又與前任寨主不同,專門劫富濟貧,幹行俠仗義的事。本來堯山下的人談賊色變,漸漸地卻與賊熟悉了,以至於後來竟和睦相處起來。青風寨在老衲弟弟帶領下,不到一二年就壯大起來,那裡的朱父母幾次派兵圍剿,都被老衲弟弟避過去了。有一次,朱父母命參將押兩萬兩銀子的生辰綱上京,行至伏牛山下被老衲弟弟給劫了。朱父母聞言大怒,親自督兵圍剿,這次不比前幾次,老衲弟弟抵敵不住,棄寨逃往西域。在西域,老衲弟弟弟媳拜入崑崙刀皮青門下,隨皮青夫婦學習崑崙刀法,皮青夫婦也都是傾囊相授。數年後,老衲弟弟弟媳返回中原,經過數年打拼,創立了海天幫。”
獨臂僧正說著,眼前青光一閃,於凡長劍向脖子上抹去。
玲玲大叫:“不可。”
便要搶上制止,但她與於凡中間隔著獨臂僧,再則抱著小孩,於凡自殺不過瞬間之事,在這電光石興之間,卻又哪裡來得及?
說時遲,那時快,獨臂僧手指一彈,果核飛出,只聽叮的一聲,擊在於凡劍身上。於凡功力未復,手臂一麻,長劍落地。玲玲一呆,縱身搶過去,把他抱住。
原來於凡聽獨臂僧述說,表面裝作鎮定,內心卻頗不平靜,獨臂僧半道出家,於世事所知甚多,如何看不出他情緒變化?是以早作準備,吃完了野果,果核便不扔掉,眼見於凡自盡,立刻彈出果核,救他性命。
獨臂僧道:“阿彌陀佛,少俠,你何苦如此?”
於凡神情激動,朗聲道:“家父一時糊塗,於某卻不細究窮源,致誤害蕭大俠,更使兩個弟弟罹難,和天下英雄結仇,於某罪大惡極,唯有一死以謝,大師不該阻攔。”
獨臂僧道:“少俠行俠江湖,老衲十分佩服!少俠說誤殺老衲的弟弟,老衲以爲不妥。此事因少俠之父引起,他本該找你父親報仇,但他卻殺了威龍鏢局二十幾口,**少俠之母更是禽獸不如,甚至不放過少俠,若不是少俠僥倖逃生,焉能有今日?少俠不知緣由,不說爲父報仇,就是爲了自己的母親,所行也是理所當然,少俠何罪之有?”
這些情形,於凡何曾沒想過,但他總覺得已方虧在先,似乎不自殺,就對不起兩個弟弟和死去的衆多英雄豪傑,洗刷不了自己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