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凡見他右臂微動,便即氣凝右臂,眼見鐵棍飛至,剛想探臂去接,忽覺身旁一股勁風掠過,“嗤”的一聲,與鐵棍在半空相撞。那鐵棍被這股強力一蕩,竟偏離方位,向斜前方飛去。只聽“咔”一聲,撞在洞前石巖上,直撞得火光四濺,巨響隆隆,在四圍久久迴盪。
三人均是一怔,見鐵棍嵌入石巖竟達數寸,饒是於凡這樣的大高手,也是臉色微變,郎、沈二人更是駭然。再看地上,落下的只是一枚小石子,想來鐵棍便是被這石子盪開。石子盪開鐵棍,已屬罕見,再將其激的嵌入山巖數寸,這份本事,在武林中更是少有。三人均想:“來人武功好高?!钡纯此闹?,青山蓊鬱,湖水漣漣,哪又有什麼人影?
候道宗心想:“此人擊飛我鐵棍,顯然是敵非友?!焙鹊溃骸芭笥?,既然來了,便請現身,鬼鬼祟祟算什麼英雄好漢?!?
話音未落,眼前一花,已多了一人。
候道宗看那人,臉色立變,說道:“原來是你?!?
那人口喧佛號,說道:“聖猴子道友,你殺戮太重,還是跟我回少林寺吧?!毕蚯疤ど蟽刹?,右手拇食兩指一彈,一道勁風射出,凌空解穴,只聽“嗤”的一聲,解開玲玲被封穴道。
玲玲穴道既解,立從地上躍起,低頭看胸前,見衣衫撕爛一角,露出拳頭大的一塊肌膚,不禁大羞,俏臉漲得通紅。轉過身去,把衣衫稍加整理,回頭看那人,原來是個六十來歲的老僧。那老僧身材高大,面目慈祥,手中捻著佛珠,左邊袖子卻是空的,被風吹得微微擺動,原來是個獨臂僧人。
候道宗緊緊盯著那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恨說道:“好,你來了,我走。”轉身便走,走出十數步,左手一揚,數十枚毒針疾飛而出。
獨臂僧揮袖拂落,眼前青光一閃,候道宗短刀已劃到胸前,疾使一招“進山打柴”,將來招輕輕化開,手腕一翻,反拿對方右腕。
候道宗右臂縮回,微一圓轉,欺身直刺,未等招式使老,順勢劃出,疾削獨臂僧咽喉。這一下變招迅速,於凡和玲玲都暗暗喝了聲彩,心下甚是佩服。
不料候道宗快,獨臂人更快,斜步前趨,左腳倏的踢出,雙腳連環,把候道宗短刀踢飛,矮身一欺,手掌已拍到他胸前。
候道宗變招不及,出左掌抵住,雙掌相交,全身一震,退了數步,只覺一股大力渾厚無倫,五臟六腑爲之一翻,幾欲摔倒。
獨臂僧也是全身一震,身子晃了兩晃,見候道宗臉色慘白,知道受創遠甚自己爲重,微笑道:“聖猴子道友,非是老衲逞強鬥狠,若留你在江湖上,只怕武林中從此永無寧日。”大袖一揮,手掌推出。
獨臂僧掌勢甫出,候道宗縱身躍起,他身形矮小,行動極爲敏捷,一躍數尺,輕輕避過這一掌。
原來候道宗捉住玲玲,於凡隨手可擒,眼見大事就要成功,冷不防冒出這個老禿驢,心中好不氣惱?但正面相鬥,料到絕非老禿驢敵手,想來想去,便想到偷襲,雖然這樣有失自己大宗師的身份,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不料敵人武功遠高於已,出手才數招,便爲其所敗,這一番羞辱如何按壓得住?但要再鬥卻明知吃虧。於是強忍怒氣,眼見獨臂僧又一掌拍來,斜身一衝避過,朗聲道:“老賊禿,算你厲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老子以後向你討教?!鞭D身便走。
獨臂僧微笑道:“聖猴子道友哪裡去?還是隨老衲回少林寺的好?!?
候道宗怒道:“你是和尚,老子是道士,老子憑什麼要跟你回去?”
獨臂僧笑道:“聖猴子道友,你豈不聞‘釋道從來是一家,兩般形貌理無差’?道友好勇鬥狠,肆行無忌,在江湖上久了,只怕不太穩妥。不如隨老衲回去少林寺,還有很多東西要向道友請教。待道友身上戾氣消除,那時道友要去何方,老衲自然不會阻攔。”
候道宗道:“你們少林寺有什麼好,老子不願意去?!?
獨臂僧道:“老衲不願見你太過難堪,聖猴子道友爲何如此執迷不悟?”
候道宗道:“老子就是執迷不悟,你待怎樣?”突然身子一晃,撒腿便奔。
哪知剛奔出數十步,獨臂僧腳尖一點,攔在面前,笑瞇瞇地看著他,微笑道:“聖猴子道友,你隨我回少林寺,老衲將以上賓之禮相待,絕不敢半分怠慢?!?
候道宗罵道:“去你媽的上賓之禮?!弊笳仆瞥觯粨艏赐耍D身又奔。獨臂僧便如鬼魅一般,在他逃出數步,縱身從他頭頂躍過,又攔在他面前。
候道宗怒道:“老子就是不願去,老賊禿,要打要殺,你儘管放馬過來?!?
獨臂僧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掃地不傷螻蟻命,怎能隨便殺人?”
候道宗哈哈大笑,露出沒有門牙的大嘴,哼了一聲,說道:“老賊禿,你就別他媽的假仁假義了,老子親眼見到你揹著徒弟偷吃狗肉?!?
獨臂僧知道他胡說八道,不願跟他囉嗦,說道:“聖猴子道友既不願去,老衲不再勉強,只好助你一臂之力,免得你再幹傷天害理的事?!?
突然伸出右掌,向候道宗肩膀上拍去,候道宗迅疾後躍,獨臂僧如影隨形,已抓住他手腕,微笑道:“聖猴子道友,老衲將廢去你功力。老衲有一俗家朋友,住在蘇州郊外,待會老衲修書一封,你持書前去,他自會照應你衣食住行等一應事物?!闭f罷,凝神運氣,將真氣源源輸入候道宗體內。
候道宗立感全身痠軟,額頭上冷汗涔涔直冒,知道再過片刻,自己數十年苦修,便化作泡影,關鍵時刻,哪容遲疑,忙道:“大師,請你停手,貧道有話要說?!彼硎苋酥?,說話立軟,身子越縮越小,神情痛苦,狀甚可憐。
獨臂僧不睬,繼續催力。
候道宗大叫:“大師饒了我吧,小道從此改過遷善,再不敢做一件壞事?!?
玲玲對候道宗極爲痛恨,想起剛纔之辱,本是惱怒至極,但看他此時勢窘,眼見獨臂僧廢去他武功,想他數十年修爲不易,心下不忍,忍不住說道:“大師,他說要改過自新,你就放了他吧?!?
獨臂僧微笑道:“女施主菩薩心腸,以德抱怨,老衲自當遵從?!狈砰_了候道宗。
候道宗萬沒料到玲玲會替自己說話,不禁一怔,繼而走上前去,說道:“沈女俠,剛纔多有得罪,請勿見怪!”
玲玲對他極爲討厭,只輕輕“嗯”了一聲。
候道宗尋思:“我就這樣走了麼?這姓於的小子武功極高,只怕除本教教主,天下無人能敵,若是讓他走了,找僻靜處養好傷,再要和他交流劍法,實比登天還難,只怕還要送了小命?!毙南耄骸拔业脤は吨谱∵@女子,老賊禿投鼠忌器,必不敢輕舉妄動。我以此女子爲要挾,施展些手段,不怕這姓於的小子不服從我?!?
他心中盤算,想到剛纔受制,著實感到害怕,但純陽劍法太過誘人,此行雖然兇險,卻還值得一試。又想:“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賭這一次,若賭贏了,練成絕世神功,揚威江湖,天下無敵;若時運不利,大不了被廢去武功,過普通人的生活?!毕氲酱颂?,縱身一欺,左掌護頭,右掌便向玲玲胸前拍去。
玲玲萬沒料到他會恩將仇報,突搞偷襲,陡見手掌拍到,疾向後一閃,但手忙腳亂中哪裡閃得過?手臂一緊,已被捉住,便覺數處要穴一閉,半點動彈不得。
候道宗哈哈大笑,喝道:“老賊禿滾遠點。姓於的小子,老子限你兩個時辰內,把龍門純陽劍法默寫出來,不然,嘿嘿…?!睆膽阎忻黾埞P、墨硯,裹在一起向於凡拋去。
於凡接過,立刻把筆折斷,把紙張撕爛,把墨硯摔得粉碎,喝道:“姓候的,想要我夫婦屈服,簡直是癡心妄想?!毕蛄崃岬溃骸傲醿?,你先走吧,我隨後就來,絕不讓你一人孤苦伶仃,在黃泉路上寂寞?!?
玲玲見他望著自己時的款款深情,只覺得和他死在一起,實是幸福之極,向他微微一笑,說道:“我們就要死了,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裡很是歡喜。”
剛要咬舌自盡,忽覺臉頰一痛,已被候道宗捏住,上下脣不由自主的張開,便咬不下去。候道宗抓起一把爛樹葉塞到她嘴裡,哈哈大笑,喝道:“想死,嘿嘿,可沒那麼容易?!?
他先前捉住玲玲的時候,本想要挾於凡演練純陽劍法,但見於凡傷勢嚴重,演練似乎不大可能,只好叫他口述。此時獨臂僧在傍,口述勢必被他聽見,只好把預先準備好的筆墨紙硯拋給於凡,要他默寫出來,哪知於凡一接到手,便扯爛摔碎,絲毫不留餘地。他吃驚之餘,迅速制住玲玲,使她不能自殺,胸中一盤算,喝道:“姓於的小子,你毀去筆墨紙硯,本要扒你老婆的衣服,但老子心腸好,給你一次改過的機會,你口述出來吧。嘿嘿,你最好識相點,不要耍什麼花招,不然老子把你老婆的衣服一件一件剝掉,讓這老賊禿在旁邊看著,一定美妙的緊?!?
獨臂僧道:“阿彌佗佛,罪過,罪過?!贝笮溲诿?,轉過身去。
候道宗喝道:“老賊禿,你不滾得遠點,定是居心不良。”
獨臂僧道:“道友,老衲如何居心不良?”
候道宗冷笑道:“老賊禿,你別他媽的假仁假義,待會老子剝這女子衣服,誰能擔保你不回頭偷看?!?
候道宗要獨臂僧離開,其一是防止他突然發難,攻擊自己;其二是待會於凡口述純陽劍法,不至於被他知曉。
獨臂們追蹤候道宗數月,熟知此人習性,知他說到做到,不禁心下躊躇:“我若離開這兒,這少年一旦不從,他老婆必遭羞辱,但若不離開這兒,聖猴子道友發起急來,難免會有不雅場面,出家人看見甚是不妥。”思量再三,拿不定主意。
忽聽於凡道:“大師,弟子有兩件要緊事相求?!?
獨臂僧道:“少俠請講?!?
於凡道:“其一,請大師發掌斃了我老婆,使她免遭羞辱;其二,弟子把小兒託付給大師,望大師能給他找個好人家,把他養大成人。大師若能答應弟子這兩件事,弟子九泉之下,永銘恩德?!?
獨臂僧道:“少俠放心,這兩件事老衲盡力給你辦到?!?
候道宗大吃一驚,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眼見獨臂僧一步步逼近,喝道:“老賊禿,你再上前一步,老子一掌斃了這女子。”
獨臂僧笑道:“好啊,妙極,你斃了她最好,免得老衲動手?!比韵蚯白呷?。
候道宗把玲玲衣服一扯,玲玲面紅耳赤,苦於不能動彈,口中“唔唔”叫著。
候道宗喝道:“老賊禿,你再踏上一步,我立把這女子的小衣拉下,你老賊禿看得眼爽,一定能早成正果。”
話聲剛落,驀的人影一閃,獨臂僧勢挾勁風,手掌已拍到身前。
候道宗沒想到老賊禿來得如此之快,疾揮左臂格開,右拳跟著衝出,直擊獨臂僧小腹。
獨臂僧手臂略一圓轉,切向候道宗右腕,跟著欺身直進,手掌向他胸前推去。
候道宗大驚,向後疾躍閃避,但一來身受內傷,二來挾著玲玲,行動難免有些拖泥帶水,雙腳還未站穩,便覺風聲颯然,獨臂人揮掌攻到,危急中不暇多想,把玲玲一拉,擋在身前。
獨臂僧掌勢推出,忽見前面之人不是候道宗,卻是那嬌美女子,不禁一呆,收掌已是不及,稍一遲疑,掌勢略緩,向玲玲胸前按去。他是出家人,手掌按在女子胸前很是不便,但此時救命要緊,哪還顧得那麼多?掌力源源不斷輸入玲玲體內。
玲玲坦然而受,只覺一股柔和之力,經獨臂僧掌心勞宮穴,緩緩進入體內。這股力道越來越勁,初時綿密細緻,後來更是排山倒海,四肢百骸一暢,便覺全身有使不完的力量,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一股彈力,將候道宗手臂彈開。
玲玲甫一得脫,立使一招“泥鰍遊泥”,輕輕滑了出去,只聽身後呼叱聲不斷,獨臂僧和候道宗已鬥在一起。
候道宗先鬥玲玲,已然受創,後與獨臂僧相鬥,更是大受內傷,此時強弩之末,精力耗盡,如何還擋得住獨臂僧勢若猛虎般的攻擊?三招之後,便落下風。
酣鬥中,獨臂僧抓住候道宗右腕,同時一口氣吹出,封了他身上數處要穴。候道宗身子一癱,再也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