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將至,繡了一上午刺繡的灣灣在用過午膳後,終於抵不過睏意,回到房間裡頭打算睡個午覺。
雖說只是初夏,但天氣很是悶熱,在牀榻上輾轉片刻後,竟怎麼也睡不著,披上外衣,灣灣沒有叫來人侍候,自個兒帶著繡品,打算回到院子裡的涼亭去刺繡。
尚未走進涼亭,灣灣就看見幾個丫鬟圍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些什麼,個個都是談論得眉飛色舞的,似乎最近在無厭山莊裡頭髮生了什麼趣事。
灣灣見他們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本不打算擾了他們的興致,然而一個話,讓灣灣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哎,你們沒看到吧?公子對這次的婚事,甚爲看重呢!本來婚期只是定在初秋的,現(xiàn)在才初夏,竟開始著手準備呢!”
“看來公子真的很疼愛蘇姑娘啊!上次婚事沒能完成,這次公子便給蘇姑娘一場如此盛大的婚事,真是叫人好生羨慕啊!若公子對蘇姑娘的好,能分一點點給我,我也死而無憾了!”
“嗤,你白日做夢吧!公子怎麼可能看上你呢!”
“哎哎,我不過想想罷了,有什麼的!倒是那灣灣姑娘,也怪可憐的!公子如今眼裡只有蘇姑娘,都把灣灣姑娘給忘了!現(xiàn)在公子準備婚事,綠喬姑娘還讓我們瞞著她呢!可是紙怎麼能包得住火呢?”
……
後面他們說了什麼話,灣灣沒有注意去聽,但是聽到東方玨再一次準備和蘇卿卿成親,灣灣就無法淡定了。
初秋成親,如今纔不過初夏,東方玨就開始準備婚事,可以想象得到,這場婚事將有多麼的甚大和隆重。甚至可以看出,東方玨是有多麼的重視。
心口像被人揪著一般,微微地發(fā)痛,灣灣臉色蒼白,不想再在這裡聽下去,拔腿就跑,手中的繡品也隨之而跌落在草地上。
“咦?那不是灣灣姑娘嗎?糟糕了!被她聽到了!”
身後,方纔談論得最爲興奮的一個丫鬟發(fā)現(xiàn)了落跑的灣灣,有些害怕地驚呼道。
灣灣彷彿沒有聽見,有些狼狽地往裡屋跑去。
“灣灣姑娘?你怎麼了?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啊!”
在臥室前方,灣灣遇到了橙兒,橙兒見她一臉狼狽,臉色不善,忙扶住了急切奔跑的灣灣,關心地詢問著。
灣灣的臉色確實很不好,十分的不好。
見識橙兒,灣灣緩了緩身,拉著橙兒進了裡屋,長嘆一聲後,問道:“橙兒,是不是東方玨已經(jīng)決定了和蘇卿卿的婚事,如今整個無厭山莊都在忙著這件事情?”
橙兒一愣,顯然沒想到灣灣這麼快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但也知道不能再繼續(xù)瞞下去,於是如實相告,“是有這麼一件事,但是灣灣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們是不想你知道了會不高興,所以纔打算暫時瞞著你的!但是你放心,綠喬一直在調查公子失去記憶的事情,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了!”
果然是真的。
灣灣苦笑搖頭,“其實你們大可不必瞞著我的,反正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如今這樣,反而覺得我自己很像一個傻瓜,你知道嗎?”
“灣灣姑娘,你千萬不要這麼想!我和綠喬,只是不想你傷心罷了……”
橙兒很是愧疚,得知這個消息後,綠喬就已經(jīng)警告了傲梅苑裡侍候的丫鬟都不得在灣灣面前提起這件事情,沒想到灣灣還是那麼快就知道了!
“算了吧,我也知道你和綠喬都是爲了我好,我也不是說責怪你們,只是……這樣的事情,其實大可不必瞞著我的,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會怎麼樣。”
說著,灣灣眸光黯淡,那雙澄澈見底的秋水剪瞳染上幾分苦澀,讓人心生憐意。
“灣灣姑娘,你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看著你這個樣子,橙兒也會替你感到難過……”
橙兒也不明白,爲何事情會發(fā)展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公子失憶,卻僅僅把灣灣姑娘給忘記了,這樣奇怪的事情,在橙兒的一輩子裡頭,還是頭一回見到。
“我沒事,你別擔心我!”
灣灣笑了笑,臉上的笑容輕輕淺淺的,很是溫婉,但是看上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灣灣姑娘,你真的沒事麼?”橙兒不放心地確定道。
“我真的沒事,來,橙兒,你繼續(xù)教我針法吧!吃個午膳,我都忘了!”
灣灣拉著橙兒讓她繼續(xù)教她刺繡的針法,並不想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她是很想去阻止東方玨和蘇卿卿的婚事,但她又很清楚,如今自己根本不可能去阻止,怕就怕,東方玨一氣之下,又把她趕走,那到時候,恐怕想知道東方玨的消息也不容易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先暫時不理會這些事情,見一步,走一步吧!
傍晚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於是灣灣早早的用過了晚膳,就只穿著單薄的紗裙,斜靠在貴妃榻上繼續(xù)苦練針法。
“轟隆隆——”
黑漆漆的夜空中,突然一聲驚雷平地響起,黑夜中劃過一抹光亮,把灣灣嚇得幾乎整個人從貴妃榻上跳了起來。
“這麼大的雷,怪嚇人的!”
橙兒看灣灣嚇到了
,忙放下手中的活兒,去把窗戶給關上。
“是挺嚇人的,看來這針法我今晚也無法練習了,外面狂風暴雨的,我還是趕緊回到被窩裡頭比較妥當。”
說著,灣灣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果然就要往牀邊走去。
橙兒看得出來,灣灣是害怕打雷,也不拆穿,便道:“那不如今晚奴婢留在這裡守夜吧!那姑娘或許能夠睡得安穩(wěn)一些。”
“不必了,橙兒你教了我一個下午的針法,應該也是累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
灣灣擺擺手,她是不適應有人守夜。
在她的觀念裡頭,主僕之分並不是那麼清晰,白日裡被人侍候著,那是因爲她確實很多事情都不會做,但是夜晚,她實在不好意思讓別人守著她睡覺了。
“真的不需要嗎?奴婢擔心這雷聲太大,會嚇到姑娘。”
“真的不用了!”
“好吧,既然如此,姑娘好好休息吧!奴婢告退了!”
拗不過灣灣,橙兒只有作罷,收拾了一下,就離開了灣灣的房間。
一個人窩在被窩裡頭,雖然房間內(nèi)燭光閃閃,但是看著外頭狂風呼嘯,電閃雷鳴,灣灣還是挺害怕的,整個人縮成了一團,用被子捲住自己的身體,睜著眼,始終不敢睡著。
也不能怪灣灣如此膽小怕雷,畢竟從前在天界,是不會電閃雷鳴的,而後來下了人界,她也一直很幸運地遇到了東方玨、葉暮城、綠喬、靜雯他們。
一直以來,灣灣都覺得自己幸運無比,在誤落人間後,基本上遇到的都是好人,即使有危險,也會有人會救她。
就連後來被二郎神君帶回了天界,但僅僅兩天的時候,二郎神君就不惜一切後果地幫助她下了凡……
過去的種種浮現(xiàn)在心頭,突然之間,灣灣很想念從前那些快樂的日子。
不管是在天界,還是在人界,也曾有過美好的回憶。然而如今這些,僅僅只能作爲回憶了。
不知不覺,眼前已經(jīng)一片模糊溼潤,伸手一摸,原來是淚水浸溼了她的臉頰。
用力地抹去淚水,灣灣告訴自己,不用怕,不就是打雷嗎?暴風雨過後,說不定就是晴天呢!
這樣一邊安慰著自己,睡意也慢慢襲來,就在灣灣準備睡著的時候,似乎聽到了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的聲音。
她原本以爲是橙兒擔心她害怕,所以趁著她睡著,又折了回來,並沒有太過在意。
但是後來,她能感覺到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她牀邊,似乎正在默默地看著她。
渾身一個激靈,這個人不是橙兒!
灣灣猛地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道銀色的面具,在昏暗的燭光之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啊——”
灣灣下意識地驚呼了一聲,對方動作迅速地上前來,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止住了她接下來的叫喚。
灣灣睜大了雙眸,驚恐地看著眼前這黑衣人,突然覺得這張面具很是熟悉,然後意識到,這個人是鬼影?
很快,對方就證實了灣灣這一個想法。
“不要出聲,我不會傷害你的。”
鬼影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兩人之間靠得極近,而鬼影那溫熱的氣息就這樣噴到灣灣頸間,惹來灣灣一陣臉紅。
紅著臉,灣灣惡狠狠地瞪了鬼影一眼。
見灣灣如此嗔怒地瞪著自己,鬼影突然咧嘴笑了,那沒有被面具遮蓋住的雙眸裡頭充滿了笑意,“看來你還不算笨,這次總算認出我了。”
說著,鬼影已經(jīng)點住了灣灣身上幾處穴道,伸手把灣灣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著。
你這個流氓!
灣灣本想張口大罵,但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來,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鬼影點了啞穴。
“怎麼?在心裡罵著我呢,是吧?”鬼影心情不錯,笑著點了點灣灣的鼻尖,“你放心,即使你在心裡大罵我,我也不會傷害你的。我今天來,是來救你的。”
說著,一把抱起了灣灣,用寬大的黑袍把灣灣整個身體都遮蓋住,足尖一點,消失在夜幕之中。
被黑影抱在懷中,灣灣一點也不害怕,甚至忘了方纔被閃電和雷鳴嚇到的恐懼,只暗自在心中罵了鬼影很多遍。
也不知道這該死的鬼影究竟要帶她去哪裡,更不知道守衛(wèi)森嚴的無厭山莊,怎麼能這麼輕易地讓鬼影闖了進來,並且一路無阻地離開。
灣灣突然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當日青鸞擄走了她,然後她落入了那兩個猥瑣的大漢手中,聽那兩個男人的語氣,是準備在侮辱了她之後再把她殺掉的。可是後來,鬼影突然出現(xiàn),不僅救下了她,還把她交到了葉暮城手中……
難道說,鬼影和青鸞、蘇卿卿之間,有什麼關聯(lián)嗎?又或者說,鬼影根本和他們就是一夥的?那蘇卿卿若是幽冥宮的人,鬼影也是……
這樣的可怕的想法在腦海中一旦滋生,就蔓延開來,灣灣開始擔心接下來自己的處境了。
雖然說,鬼影曾經(jīng)從那兩個男人手中救過自己一回,但是這一次,誰知道他究竟是抱著什麼目的而
來的呢?
腦袋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思考,直到鬼影帶著她落了地,灣灣得以從鬼影懷中掙脫出來,重見光明,灣灣才停止了思索。
這裡似乎是一個荒廢許久的破廟。
灣灣看了一眼四周後,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穴道已經(jīng)被解了,然後一開口就質問鬼影:“鬼影,你和蘇卿卿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們都是幽冥宮的人,對不對?”
鬼影眸光一沉,看著灣灣似笑非笑了好半天,那笑容看得灣灣都有些害怕了,他才道:“看來你也並非這麼笨,很快就猜到了。只是灣灣,知道得太多,對你來說有害無益的,我勸你還是繼續(xù)什麼都不知道的比較好。”
這樣說來,鬼影是承認了?
灣灣皺眉,“你捉我來,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我方纔明明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是來救你的。”
鬼影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看著灣灣,說道。
“救我?我在無厭山莊好好的,用不著你救我!”
灣灣很是生氣,沒有想到鬼影居然和蘇卿卿是一夥的,都是幽冥宮的人。那麼之前鬼影救她,她也犯不著感激!
“你在無厭山莊好好的?方纔我還誇你聰明呢,怎麼轉眼間,你就認不清楚形勢了呢?”
鬼影嘲諷一笑,惹來灣灣的不滿。
“你在說什麼?”
鬼影走到灣灣跟前,白皙修長的手指捏住了灣灣的下巴,幽深的雙眸注視著她的秋水剪瞳,“灣灣,難道你還不明白,蘇卿卿她恨不得要你死了嗎?若不是我暫時騙了她,恐怕你早就已經(jīng)死了,還能活到現(xiàn)在嗎?”
灣灣更是聽不明白了,她惱羞成怒地瞪著鬼影,“你究竟在說什麼?要麼就說清楚,不要自以爲高深地只說一些!”
鬼影放開了灣灣,背對著灣灣,冷笑道:“東方玨中了情蠱,中了情蠱後的人,會忘記一生中最愛的人。雖然如今東方玨暫時忘了你,但是蘇卿卿把你當做眼中釘,認爲只要有你在一天,東方玨始終不能完全屬於她。所以用她的孩子陷害了你,令東方玨差點親手把你殺了。”
聽到這裡,灣灣已經(jīng)瞪圓了眼睛。
經(jīng)過鬼影這麼一說,就能夠解釋爲何東方玨什麼都記得,卻偏偏忘了自己了。
情蠱嗎?會忘了最深愛的人嗎?
灣灣苦澀地笑著,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畢竟她是東方玨最愛的人呢!
鬼影的聲音又再次響起,“蘇卿卿見東方玨沒有殺了你,本想趁你昏迷的時候把你解決,我得知後,寫了一封信給她,告訴她若你死了,東方玨身上的情蠱也會消失了作用,所以蘇卿卿才暫時沒有殺害你。”
“既然如此,我在無厭山莊就不會有危險,可你把我?guī)С鰜恚€說救我,又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會從鬼影口中知道那麼多事情,看來鬼影和蘇卿卿之間,果然不簡單呢!
“你以爲蘇卿卿和你一樣,是笨蛋嗎?很快,她就會知道,那不過是我的緩兵之計,到時候,你以爲你還有命嗎?更何況,即使不殺死你,她一樣會有很多方法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鬼影冷笑著,像在看著一個白癡一般看著灣灣。
灣灣一時語塞。
雖然她並不那麼瞭解蘇卿卿,但是一個女人,能夠用自己的骨肉去害別人,單從這點看來,就已經(jīng)夠狠毒和可怕了。
“可是你和蘇卿卿是一夥的,你根本沒必要救我。”
即使如此,灣灣還是不明白,鬼影爲什麼要救她。
聞言,鬼影瞇了瞇眼眸,用一種很是危險的眸光直勾勾地看著灣灣的臉。
他步步靠近,手在灣灣的臉上摩挲著,似乎在欣賞一件美麗的工藝品。
“你該要感謝你長著一張和柳扶蘇一模一樣的臉龐,若不是你這張臉,或許我還真的不會三番兩次地救你呢!”
聽他這麼一說,灣灣渾身打了一個寒顫。
一直以來,柳扶蘇這張臉都只會給她帶來許多的麻煩,可是這一次,竟因爲這張臉,救了她兩次。
鬼影他,恐怕是深愛著柳扶蘇的吧!
灣灣沒有做聲,只是任由著鬼影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但是內(nèi)心深處,卻是厭惡這樣的撫摸的。
鬼影愛柳扶蘇,而她並不是柳扶蘇,她不知道接下來鬼影會對她做什麼,這種未知的恐懼,讓她害怕。
似乎察覺到她的恐懼,鬼影鬆開了手,勾脣而笑:“你放心,我鬼影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好歹也算是一個正人君子,我知道你不是柳扶蘇,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說完,鬼影轉過身,走到破廟的盡頭,那裡有一張鋪著乾草的牀,看上去很乾淨整潔。
鬼影和衣睡在草牀上,並沒有看灣灣,只是道:“破廟裡頭只有這麼一張牀,你若是想睡,就過來吧!”
纔不要呢!
灣灣看了看四周,確實沒有地方可睡,但這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和鬼影睡在一張牀上。
走到另一邊的角落,灣灣找了些乾草鋪在地上,然後坐上去,抱著自己的雙腿,閉上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淺淺地入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