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立於易縣高樓之巔,寒風凜冽,捲起他殘破的衣袍。
城下,袁紹的大軍如潮水般涌來,喊殺聲震天動地。他低頭望去,曾經(jīng)繁華的城池已化作一片焦土,火光映紅了他的雙眼。
他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退。
遠處樓臺林立,其中不乏精銳甲士,只是這些人都已經(jīng)背棄他而去,投降了袁紹。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公孫瓚看見城外火把信號,誤以爲是自家兒子搬來了張燕的援軍。故此,他不顧鄒靖的激烈反對,執(zhí)意帶著最後的家底出擊,想要裡應外合,再破袁紹。
可讓他絕望的是,城外的火把信號竟然是袁紹所放,對方猜到了他和自家兒子的聯(lián)絡方式,並以此設下陷阱,將公孫瓚最後的精銳步騎八千人盡數(shù)覆滅。
此時,公孫瓚身邊已經(jīng)只剩下了數(shù)百殘兵,而易縣已經(jīng)爲袁紹所破。
他緩緩舉起手中的火把,火光在公孫瓚蒼白的臉上跳動,映出他眼中的決絕與不甘。
最後關頭,公孫瓚臉上露出一絲瘋狂的笑容,低聲喃喃道:“我公孫瓚,寧死不辱!”
話音未落,火把已擲向腳下的樓板。
火舌瞬間竄起,吞噬著木質的樓閣,濃煙滾滾,直衝雲(yún)霄。
火焰迅速蔓延,公孫瓚的身影在火光中漸漸模糊。
在這火光煙霧之中,公孫瓚仰天長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悲涼與憤怒。烈火灼燒著他的身軀,他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緊緊握住手中的長槍,彷彿在最後一刻仍要與命運抗爭。
高樓在烈火中轟然倒塌,公孫瓚的身影也隨之消失在熊熊烈焰之中。火光映紅了整片天空,彷彿在爲這位曾經(jīng)叱吒風雲(yún),席捲河北,打的袁紹乞降的末路英雄送行。
此刻,袁紹正立於易縣城外的高坡之上,身披錦袍,手握馬鞭,目光如炬地望向遠處的易縣。
www●ttκan●¢ o
寒風掠過袁紹的面龐,帶來一絲凜冽的肅殺之氣。
遠處,公孫瓚所在的高樓已被熊熊烈火吞噬,火光沖天,濃煙如黑龍般盤旋而上,遮蔽了半邊天空。
袁紹微微瞇起雙眼,嘴角泛起一絲複雜的笑意。
如今親手覆滅了河北最大的敵手,將兩人之間整整八年的戰(zhàn)事終於落下了帷幕。
“公孫伯圭,汝也有今日。”
火光映照在他的瞳孔中,彷彿映出了昔日的恩怨與爭鋒。他曾與公孫瓚盟誓共分冀州,也曾因利益反目成仇,更因爲一次偶然的黑天鵝事件而不死不休。
如今,公孫瓚選擇以如此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袁紹心中既有勝利的快意,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悵然。
身旁的謀士許攸眼中精芒一閃,上前一步,低聲道:“主公,公孫瓚既已自焚,易縣唾手可得,河北大勢已定。只是主公之志,當在天下,不可拘泥於河北一地啊。”
袁紹聞言,微微點頭,卻並未言語。他的目光依舊凝視著那沖天的火光,彷彿在思索著什麼。
遠處,高樓的樑柱在烈火中轟然倒塌,火星四濺,如同墜落的星辰。
袁紹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揮了揮手:“傳令下去,全軍進駐易縣,查封府庫,清點造冊,有擾民者,軍法不饒。”
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這一次可謂大勝,而且公孫瓚最後的精銳落入了袁紹軍早有準備的陷阱之中,袁紹軍傷亡很小。
故此,袁紹纔有底氣喊出不得擾民。
換了其他時候,袁紹雖心中不願,也只能放任這些兵痞劫掠財貨,最多也只是再三嚴令不許殺傷人命,若是要求再多,那就不禮貌了。
火光漸漸黯淡,夜幕降臨,袁紹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孤寂。他知道,公孫瓚的死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終結,卻也意味著新的紛爭即將開始。他擡頭望向南方,心中暗自憂愁:“曹劉如今盟約已成,其勢更在公孫之上啊。”
袁紹先前幾波使者前往徐州,劉備卻是在劉封、荀攸、陳登、魯肅、劉曄等人的建言之下,堅守曹劉聯(lián)盟,婉拒了袁紹的示好。
此後,他更是在多次聲援朝堂之上的曹操,一起合力給袁紹添堵。
袁紹既羞又惱,更是在心中給劉備狠狠的記了一筆。
雖然惱羞成怒,可袁紹心裡也很清楚,劉備之所以會如此,還是因爲懼怕自己。先前劉備主動分割青州,又舉薦袁譚爲茂才,同樣也是因爲畏懼自己。
之所以會表現(xiàn)的前恭後倨,歸根到底還是因爲公孫瓚行將覆滅,而即便是個傻子也能猜到公孫瓚覆滅之後,自己的下一步就是要南下過河了。
易縣是冀州有名的大縣,人口衆(zhòng)多,城外更是有巨馬水、易水多條大河流淌而過,地處河北大平原中部,土地極其肥沃,是冀州有名的大糧倉。
公孫瓚在這裡屯田數(shù)年,倉庫之中竟然積累下了谷三百萬斛。斛爲小石,三斛差不多相當於兩石,三百萬斛正好是兩百萬石。
其中大部分都分散在易縣倉儲,以及城外百餘高樓之中,僅有小部分囤積在公孫瓚親自坐鎮(zhèn)的最高樓臺裡。
因此,這些糧食幾乎完好無損的落入了袁紹手中,哪怕公孫瓚自焚而燒燬的樓臺中那些糧食都有不少倖免於難。
可憐公孫瓚屯田數(shù)年,成果卻悉數(shù)歸了袁紹。
進入易縣之後,袁紹當晚就迫不及待的將身邊的親信重臣們叫到了身邊。其中包括沮授,田豐,郭圖,許攸、淳于瓊、孟岱、蔣方等人。
只是袁紹剛一說完,現(xiàn)場又照例分成了兩派。
以沮授,田豐爲首的河北派強調(diào)如今河北久戰(zhàn),兵民俱疲,需要一段時日休養(yǎng)生息,恢復民力,養(yǎng)精蓄銳。況且眼下河南曹操、劉備兩雄聯(lián)手,實力已然不弱於河北一方。此時出兵,又有大河阻隔,勝固然可喜,可若有閃失,那可是覆軍之禍啊。
河北派的話聽起來相當有道理,袁紹雖然剛剛消滅了他在河北唯一的對手公孫瓚,可他對河北的掌控其實是相當有水分的。
真正能讓他如臂指使的,其實只有一個完整的冀州,加上半個幽州,半個青州以及僅僅只有兩郡的幷州。
如果休養(yǎng)生息,袁紹不但能夠夯實根基,更能先易後難,先行解決幽州、青州的問題,甚至還能向幷州方向擴張,掃清曹操在河北的據(jù)點——河內(nèi)郡。
然而這卻是河南派無法接受的。
河南派拋家棄業(yè)跑到河北來支持袁紹,圖的不就是衣錦還鄉(xiāng)嗎?
如今袁紹一統(tǒng)河北,這時候正是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打過黃河的良機。尤其是如今袁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他不再敵視天子劉協(xié),而是轉爲想要掌控劉協(xié)以令天下的想法。
天子劉協(xié)就在洛陽,洛陽就在黃河邊。
這對於袁紹來說,無異於是天賜良機。
只需大兵壓境,後勤補給根本毫無壓力。
劉家的水軍的確很強,可如今還在南方,而且還有荊州劉表爲盟友,以作牽制。劉封所能動用的力量,也不過揚州一地,若是劉備敢抽調(diào)兵力,往援江東,那不正中了河北下懷?
因此,河南派也在許攸、郭圖爲首下,激烈的反對河北派的意見,並勸說袁紹把握天賜良機,橫掃河內(nèi),進取洛陽。
一旦拿下了洛陽,不但能掌控天子和朝廷,而且出了武關,可不就是河南派士族的老家潁川郡了嗎?
如今袁紹身邊最爲親近的心腹謀士,多是河南派,而且還是河南派中的潁川派。細數(shù)荀諶、郭圖、辛氏兄弟、荀彧、郭嘉等等,都是潁川出身。
潁川派幾乎在河南派中一家獨大,其他河南士族也都以潁川派馬首是瞻。
其實這種現(xiàn)象在曹操麾下也是一樣,唯有劉備,因爲劉封的緣故,納入了大量的徐州、揚州、豫州、荊州的士族豪強,平衡住了局勢,又因爲劉封的長勝戰(zhàn)績和巨大名望,壓服了麾下所有人,使得劉系陣營中很少出現(xiàn)派系抱團,且規(guī)模極小。
聽著兩邊的爭吵,袁紹忍不住又頭疼了起來,心中竟然有些後悔將他們召集起來議事了。
就袁紹本心來說,是想立刻開戰(zhàn)的。
其實歷史上河南派之所以屢次在黨爭中戰(zhàn)勝實力強大的河北派,歸根到底其實還是一個原因,那就是袁紹。
細數(shù)河南派的諸多政治見解,與其說是河南派的,倒不如說是袁紹本人的,河南派只是順應袁紹的心思將這些政見提出來罷了。
反觀河北派雖然實力極其強大,要錢有錢,要人有人,還同氣連聲,可正因爲他們太過強大,又擁戴漢室,使得袁紹對他們格外忌憚,總想著藉著河南派之手去削弱他們,將河北派削弱到一個可以平衡的地步。
可問題是,河南派如今的現(xiàn)狀幾乎等同於喪家之犬,袁紹想讓河北派削弱到河南派這樣的地步,河北派不造反纔有鬼了。
如果河北派單單只是強盛,袁紹爲了皇帝的寶座,未必不能忍耐一下,可更棘手的是,河北派除了強盛外,居然還是擁漢的態(tài)度,這就讓袁紹非常忌憚了,同時也會使得河北派往往不太注重袁紹本人的顏面。
畢竟在河北派看來,你袁紹是我們的領導不假,但在天子劉協(xié)面前,那大家可就都是同僚了。
這就逼得袁紹和河北派開始離心離德了,再加上河南派無腦的揣度貫徹袁紹的心思,袁紹會傾斜哪一方,也就不言而喻了。
就在袁紹頭疼不已的時候,突然送來了加急文書。
近侍匆匆取過文書,放到了袁紹面前的案幾上。
袁紹隨即打開文書,翻閱起來。
“嘶……”
袁紹翻看了沒一會,竟倒抽了一口涼氣。而這一口涼氣,頓時將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
“明公,不知出了何事,竟使您如此失態(tài)?還請明公告知我等,也好早做商量。”
田豐忍不住開口詢問起來,在他看來,這必然是發(fā)生了極爲嚴重的大事,此等大事,袁紹自然應該告訴他們這些親信臣子,卻是忽略了袁紹本人的感受。
聽了田豐的進言,袁紹麪皮有些緊繃,這田元皓自恃才能卓著,剛正不阿,屢次進言以下犯上,渾然不顧尊卑有別。
今日進言,又是如此,毫無半點尊奉主君之意,實在是讓人難堪。只是其人在河北名氣甚大,袁紹此時還離不開他,只能忍下此節(jié)不與其計較。
“將文書傳於子輔。”
隨後,袁紹表現(xiàn)出從善如流的姿態(tài),命令近侍將文書傳給沮授,卻並未如田豐所請那般,將文書內(nèi)的事情公之於衆(zhòng)。
沮授,字子輔,河北廣平人,少有大志,多權略,可謂是文武全才。
接過文書之後,沮授只是看了幾眼,臉色也是一變,脫口而出道:“不意劉鎮(zhèn)南竟如此孱弱?”
原來,這封文書上所記錄之事,正是劉封大破荊州,接連取得州陵大捷、漢川大捷等一系列關鍵戰(zhàn)役的勝利。
雖然文書中並沒有劉表的反應,但沮授等人皆是知兵,只看州陵、漢川這兩戰(zhàn)的損失,就明白劉表再也湊不出什麼精銳兵力了。
哪怕劉表得人死力,勉強保得襄陽,可荊州易手卻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
尤其是前歲劉封南下?lián)P州,先掃袁術,後平孫策,其勢侵略如火,不但作戰(zhàn)強勢,而且攻城拔寨更有一手秘訣,即便以壽春、吳縣、無錫等堅城都擋不住劉封軍的攻勢。
在這個圍城戰(zhàn)動輒經(jīng)年累月的年代,劉封兩個月攻破吳縣,著實讓人感到可怖。
隨著沮授的發(fā)言,文書開始在大堂上傳閱,而袁紹也終於將文書中的內(nèi)容說了出來。
“荊揚大戰(zhàn)亦然爆發(fā),劉封率揚州十萬之衆(zhòng),朔江而上,接連突破景升兩道防線,包圍夏口,攻佔沙羨,最終與景升麾下大將黃祖、蔡瑁合戰(zhàn)於州陵,僅僅半日,大破黃祖、蔡瑁水軍,斬俘四、五萬人,自黃祖起,麾下將佐非死即降,蔡瑁所部精銳盡喪,僅以身免。”
“緊接著,又在漢川將張允所帶三萬援軍全數(shù)殲滅。如今夏口已破,州陵已降,景升已經(jīng)困守愁城,再無力反擊了。”
袁紹說到這裡,想起了剛剛自焚而死的公孫瓚,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絲的物傷其類,隨後又被憤怒和惱恨所包裹。
劉表可是他袁紹的鐵桿盟友,先前幾次出使,唯有劉表堅定不移的站在了他的這邊。
在袁紹以及他身邊的謀士們的規(guī)劃之下,劉表是極其重要的盟友,要擔負起牽制揚州,乃至於出兵北上,與河北南北夾擊曹操的重任。
這並非是袁紹以及沮授、荀諶等人癡人說夢。
劉表在後世的聲名顯得很是軟弱,可在當時卻並不弱,雖然他做出過各種各樣的蠢事,也被中原士族小覷,可他麾下的十幾萬士卒卻並非是假的。尤其是其麾下的黃祖,久鎮(zhèn)江夏,昔日更是連孫堅都給擊敗了。
在袁紹等人的規(guī)劃下,黃祖依靠水軍和堅城,拖住劉封一年半載應該是可能的。
那劉表只要能抽出五萬人的精銳兵力北上,從襄陽至洛陽,也不過才數(shù)百里的距離,立時就能讓曹操所面對的局勢惡化到絕境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