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我們在傍晚時到了一座山邊，下面是一個小山村。劉老大用望遠鏡觀察著地形，不過我發(fā)覺他怎麼老是往人家小村莊裡瞄？過了一會兒，他把我們集中起來說：“今晚有個戰(zhàn)鬥任務，目標就在那個小山村裡。”他指了指幾個滲透組的人，“你們?nèi)ネ祹纂b雞回來，奶奶的，走了一個星期，肚子寡死了，今天開開葷！”一聽說要偷雞，我們面面相覷。老八說：“老大，這個是犯錯誤的。”劉老大說：“鳥！別跟我說什麼犯錯誤，我就不相信你們在部隊裡沒偷過老鄉(xiāng)的雞，沒拔過老鄉(xiāng)的菜。連只雞都偷不出來，你們還怎麼搞滲透，搞個屁特種兵啊！出了事情我負責。”其實我在部隊裡，也跟老兵們?nèi)ネ颠^老鄉(xiāng)的東西，還被老鄉(xiāng)追過幾十里路，聽老大這麼一說，我們個個童心又起，都想去偷，紛紛請戰(zhàn)。老大說：“得了你們，真的以爲是爲了偷而偷啊？先把他們包圍起來，擺出隊形，警戒！小心點兒滲透進去。告訴你們啊，當作實戰(zhàn)來訓練，要是被老鄉(xiāng)抓住了，讓部隊來領(lǐng)人事小，臉丟了事可就大了！”接下來就是戰(zhàn)鬥佈置，老大畫了個草圖，把我們的位置都擺好，選擇好了滲透線路。
我對老大說：“老大，讓我也去吧，狙擊手不是也要滲透的嗎？”他頭也沒擡：“去吧，你的位置我頂。”經(jīng)過一番佈置，我們把村莊“包圍”了，整個小村都在我們的“火力”控制之下，滲透線路、撤退線路和逃跑的備用線路都選好了。晚上7點，老大把“偷雞隊”集中起來：“晚上10點開始行動，你們現(xiàn)在先到達行動位置，記住線路，記住隊友的位置。”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他：“老大，村裡好多狗，它們叫起來怎麼辦啊？人好說，狗很難對付啊。”老大說：“鳥！狗有什麼難對付的，動動腦子啊！到了村邊有牛糞，塗點牛糞在身上、臉上，狗過來的時候蜷成一堆，要麼趴著不動，它會以爲你是堆牛糞，這個一點兒也不難！”我們悄悄地溜到了村邊預定位置潛伏，在路上看到牛糞，照著老大所說的，塗在了身上、臉上。我開始後悔參加“偷雞隊”了，牛糞的味道實在是不太好聞。10點，老大一聲令下，我們開始滲透，其他戰(zhàn)友幫我們預警，告訴我們前進的地方有什麼情況。我在“偷雞隊”的臨時代號是小雞3號，我們偷偷摸摸地溜進村，目標是村中間一戶人家的雞棚。
家養(yǎng)的狗還好說，遊蕩在外邊的那些狗才麻煩，任何黑暗的角落都可能有狗。老大在下午的時候數(shù)到的狗有30多條，天黑圈回家裡的有21條，還不知道有多少條是沒看到的。我們小心地觀察任何一個黑暗的角落，其他外圍的戰(zhàn)友也幫助我們預警。12點多，我們總算到了“目標”附近，跟“目標”就隔著一個土牆。“情報”顯示，“目標”家中有一條大白狗，看樣子是蠻兇的。我們選擇了個黑暗的牆角搭人梯，十二把我頂上了牆上。我趴在牆上，想找出大白狗的位置，還用小土塊弄出點兒聲音，但沒發(fā)現(xiàn)大白狗的位置。過了一會兒，預警的戰(zhàn)友報告：“小雞3號，大白狗在前屋，後院安全！”十二和我翻進了院子，我摸進了雞棚，十二給我警戒著。偷雞我太在行了，從小我就跟當兵的偷過雞，還帶當兵的來偷過我家的雞。不是吹的，咱的技巧簡直是爐火純青！我慢慢爬進雞棚裡，不敢吵醒它們，先找到雞肚子，輕輕地摸上去，雞覺得很舒服，輕輕咕咕了兩聲又進入了夢鄉(xiāng)。我心裡說：可憐的小傢伙，不要怪我，早死早投胎啊，要報仇變鬼去找劉老大，我也是奉命行事。
摸到了雞脖子的位置後，另一隻手慢慢地摸過去，摸著它的頭，兩手閃電般地一扭，“咔嚓”一下，可憐的小雞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在夢鄉(xiāng)里跟這個世界拜拜了。我如法炮製，不到幾分鐘就“咔嚓”了四隻雞，大有將它們斬盡殺絕的念頭。我“咔嚓”得正爽，耳麥裡傳來約定好的暗號：兩聲有節(jié)奏的嗒嗒聲，這是老大在問我搞得怎麼樣了。我在對講機輕輕地敲了四下，告訴老大已經(jīng)弄到四隻了。老大回答了兩聲長，兩聲短的敲擊，讓我們撤退。我把雞拖出來，跟十二每人帶了兩隻放到包裡，翻出院子。其他警戒的“偷雞隊”立刻根據(jù)原來預計好的線路撤退了。我們撤回來跟老大會合的時候已經(jīng)快凌晨兩點了。偷幾隻雞也太費勁了，一身的牛屎味兒，精神緊張了三個多小時！老大對我們的戰(zhàn)果很滿意。一個戰(zhàn)友說：“唉，明天老鄉(xiāng)不知道有多心痛，不知道人家養(yǎng)了多久的雞啊。”老大說：“這是當然的了，肯定要給人家點兒補償，你們幾個，沒進去過的，去放幾塊餅乾給人家。每個人都有機會感受一下。”幾個戰(zhàn)友組成了“補償隊”摸了進去，放下了幾包壓縮餅乾。等他們撤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4點多了。
農(nóng)村人有早起的習慣，我們立刻就撤走了。路上我想，那個老鄉(xiāng)早上起來看到少了4只雞，多了4包壓縮餅乾會是個什麼想法？“逃”到了安全地方，老大叫我們生火，把幾隻雞給吃了。老大吃完了抹抹嘴對我們說：“這是個秘密行動，事關(guān)國家安全和國際關(guān)係，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軍法處置！”我們嘻嘻哈哈地說：“老大，知道了。”現(xiàn)在想起來，我們也太好收買了……之後，飛機又把我們和空降兵送到了南方的大山裡。這次沒人帶我們了，就我們自己走。這次並不算深入深山裡，走了幾天，還看到了幾個小村莊，附近有條好多人踩出來的小路。我們圖省事，就順著小路排成兩隊，每隊六人在兩座山腰上行軍，中間隔著一個小山溝。正走著走著，忽然聽到一聲槍響，不是我們的槍聲。我們小隊正納悶兒，對講機就打破無線靜默，傳來對面小隊的聲音：“你們誰向我們開槍啊，子彈打到我們旁邊了！”誰開槍了？我們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前面跳出一個山民，嘴裡嘰裡呱啦地朝我們喊，還帶著一支比人還高的鳥銃。
老八對我說：“葉子，你是廣西人，他說什麼？”雖然我也是廣西人，可是我聽不懂土話，我說：“我也不知道，不過看起來他不太歡迎我們。”山民忽然就端槍指向我們，我們一看，立馬趴下，用槍對著他，喊：“放下槍，放下槍！”他轟了一槍，轉(zhuǎn)頭就跑了，我們爬起來，也沒追他，然後兩個隊會合，商量著重新選擇線路，誰知道，沒多久就聽到了號角和咣咣的銅鑼聲。不一會兒，山坡上就涌出了兩百多個山民，手上五花八門什麼武器都有，鳥銃、獵叉……後面還有幾個人用門板擡著個紅布蓋著的東西。我們趕緊隱蔽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開始搜山，紅布也打開了，我一看，我的媽呀！竟然是一尊土炮！奶奶的！我們希望一叫就到的搜索直升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到晚上都沒看到。我們當然不能跟他們開戰(zhàn)。山民咋咋呼呼的，還帶著土狗“汪汪”地搜過來。我們一看陣勢不對，馬上安排撤退。第一次被追擊，還是被一些山民追擊，有點兒緊張，但是我們很快鎮(zhèn)定下來，按照撤退規(guī)則向他們的側(cè)翼撤退了。不過，這些山民都是土生土長，對山很熟悉，我們被迫偏離了終點。逃出包圍圈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我們跑到了個公路邊，班長拿出地圖和我們研究。
乍一看沒什麼，再一看我們面面相覷：我們已經(jīng)偏離了終點30多公里！大家又累又餓。十二出了一個餿點子。於是我們拿出點兒兵痞子的作風來，用畫圖筆，在路邊撿了張破報紙，用樹枝撐起來，報紙上寫著兩個大字：臨檢。路上車不是很多，只有一些貨車和客車，看到可以帶下我們的車就舉起牌子，不過他們都加大油門，呼地衝過去，真讓我們惱火。終於看到一輛小客車開過來，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兩個人攔到了馬路中間，一個舉起牌子，一人舉槍瞄著駕駛位，其他的埋伏在路邊，客車停了下來，埋伏的一衝上去，打開駕駛門把司機給拉了下來！副駕駛位坐著箇中年男子，他緊張地問：“你們幹什麼的？”一隻手捂在腰上。我們把中年男子拖下來，別過他的手。我們罵罵咧咧：“幹什麼？沒看到臨檢嗎？”然後搜身，先搜出一把手槍，然後是證件，我們一看：××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剛纔還咋咋呼呼的勁兒立馬熄火，大家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這時候，十二說了一句到現(xiàn)在我想起來就笑個不停的話：“叔叔，我們迷路了。”中年男子姓李，好像是個支隊班長，驚魂未定，聽到這句話莫名其妙。
班長老八把他拉起來，扯到一邊嘀嘀咕咕，我們也在嘀咕：本想搭個順風車，沒想到碰到個警察！過了一會兒，李警官讓我們上車，說：“你們?nèi)ツ难e說一聲嘛，幹嗎搞得跟車匪路霸似的？”我們說：“不扮車匪路霸沒人停車啊。”李警官也當過兵，他問我們來這兒幹嗎，我們說是部隊拉練，跑錯地方了。大家都不好意思跟他說我們是偵察兵學員，要是他知道還不把牙齒給笑掉了，還偵察兵咧！當然不敢讓他把我們送到終點，在離營地沒多遠的地方，我們下了車，謝過他，就跑回營地去了。路上心中還揚揚得意，嘿嘿，其他的人可沒我們那麼好，還有專車送我們回來！本來以爲我們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回來的第二天就被整班罰跑。黃世龍是怎麼知道的我到現(xiàn)在都沒想明白。罰完了，黃世龍要我們說做錯了哪幾個地方。我們老老實實地檢討：第一，沒有選擇好前進線路，而且沒有備份路線；第二，在大隊前面沒有放偵察哨；第三，精神太放鬆了，根本沒有想到有突發(fā)事件；第四，根本沒有計劃逃跑路線，被圍了個措手不及；第五，被追趕得驚慌失措，就知道一味逃跑，沒有沿路設置阻敵障礙，甚至連逃跑方向都搞錯了；第六，擾民、半路截車、投機取巧。
黃世龍大聲地吼：“這是實戰(zhàn)！你們要把演習當作實戰(zhàn)！我怎麼教你們的？這是戰(zhàn)場，任何一個失誤都會要了你們的命。你們失誤那麼多，幾條命早就沒了！他孃的，學了那麼久全學到你們姥姥家去了！”我們垂頭喪氣地聽黃世龍罵。的確，我們太放鬆了，覺得只不過是個拉練而已。以後，我們要把拉練當實戰(zhàn)。黃教官罵得很對，我們心裡很服氣。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們還在嘀咕著：“這些山民怎麼那麼野蠻啊，自己人也追。”一個空降兵坐在我們對面，笑著說：“說你們是雛鳥吧，毛還真沒長全。
每次部隊拉練，他們不是少雞就是丟狗，看到我們就怕了，不追我們追誰啊？”我們說：“不就是丟了幾隻雞嗎，我們流血流汗保家衛(wèi)國，吃他幾隻雞幹嗎就這樣啊！”空降兵笑了笑，不說話了。休整了兩天後，就是結(jié)業(yè)考試了。我們將有20天的時間跑150公里拉練。路上，還有老特戰(zhàn)隊員對我們進行圍追堵截，通過了，那麼我們就能成爲一名合格的特種兵了。有了上次被追的經(jīng)歷，我們小隊進行了總結(jié)和研究，以後再也不敢把拉練當郊遊了。最後的考試到了，這是實戰(zhàn)拉練，結(jié)果的好壞決定我們是被送回普通部隊還是成爲一名真正的特種兵。過了這一關(guān)，我們就不再是學員，而是在編的特種戰(zhàn)士，我也不用再聽那刺耳的4318編號，而會有一個好聽的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