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把簡單的問題想得複雜了。”我糾正道:“這個人深諳人的心理,完好地利用了我們的習慣,是他高明不假。”
老九搖搖頭,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然後突然說道:“對了,我們現在是在海下地宮?”
我也覺得不可置信,日記本上的地圖是古地圖,經過古今地圖的對比之後才鎖定了模糊的區域,過來前就覺得是海底撈針,撞撞運氣,就連老九也做好了空手而歸的準備,誰知道突如其來的雨幫了我們大忙,濃稠的霧氣遲遲不肯散去,就像燈塔一般,指引著我們前來,這一切,“緣分啊,緣分”老九哈哈大笑:“林天易,就像有人在指引我們過來一樣。”
“是啊,這裡要真是古地圖上的所在,就是六位謀士之一爲自己設計的葬身之地。”我說道:“碎玉有可能就在這裡。”
“還有元朝人。”老九說道:“他們也來到這裡的話,裡面會很熱鬧吧。”
我的腦子裡卻想到了那隻爪子,這船元朝皇家漕運船上的人是爲了躲避某個東西才把自己關在船艙裡的,會不會是那個東西呢?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老九已經率先走了進去,還不忘記帶上氧氣筒,我立刻背上東西跟過去,這地方的空氣依然很充足,老九盯著地面的灰塵,我們每走一步,便會留下一個腳印,短時間內,這裡沒有人進來過,或許,元朝的那些人來過?
“呼嗬”,我隱約聽到這一聲響,警覺地轉身:“誰?”
身後空無一人,頭燈的光掃在黑暗裡,光線弱得像隨時會掉在地上,光束所在的地方有灰塵飄浮著,就像細幼的幽靈,老九問道:“怎麼了?”
“聽到一些聲音。”我說道:“呼嗬聲。”
“不要神經過敏了。”老九說道:“你現在是轉身看身後,我們剛從那裡來,要是有什麼東西早遇上了,倒是前面……有些怪怪。”
我們眼前是一條狹長的墓道,勉強夠我們兩個人並排而走,因爲氧氣筒的原因,並排走很擠,我和老九一直是一前一後的順序,老九在前面打前陣,背後無人,總是不由自主地開始發麻,在往前走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上次打生樁的事情,蒙洛說過,我的聽力與普通人不一樣,可以聽到一些常人聽不到的聲音,所以,老九聽不到,不代表就不存在吧?
所以,那聲“呼嗬”……
我猛地回頭,身後無人,再猛地擡頭,頭上有一個影子一閃而過,“喂,老九,真的不對勁,有什麼東西從我們頭上過去,擡頭!”
老九一擡頭,那個東西正吊在他的頭頂,剛好眼對眼,那東西似一個嬰兒,只是不似尋常嬰兒般粉嫩圓潤,倒是瘦骨嶙峋,渾身都是青紫的顏色,一雙眼睛往外凸出,就像個凹凸鏡一般,現在老九正與這雙眼睛對上了!
“格老子的呀!”老九匆忙後退,撞到我的懷裡,那東西的手伸出來,我便震驚了,那隻手是我看到的爪子,從水裡扒在岸上的爪子,這隻爪子和它的身子極不匹配,蒙洛不在,老九已經掏出槍,對準那東西就開了一槍,那東西叫了一聲,飛速地避開子彈,子彈直接射入牆體內,那東西消失不見了……
老九收回槍,槍口還有輕煙,他狐疑地說道:“林天易,你剛纔看到了吧?那是什麼東西?”
“我只知道昨天晚上它就對我們感興趣了。”我說道。
老九恍然過來:“好像沒有什麼敵意,攻擊性不強,要不然早對我們下手了。”
我走到牆邊,仔細看著上面,子彈射出去的一刻,它是朝著這邊飛奔過去,然後直接消失,這地方必須有縫隙,它才能離開,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它不是實物!不是活物!
沒有縫隙,我和老九的臉沉下來,老九說道:“我開始想蒙洛了。”
“我也是。”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想過,我說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麼玩意兒,真他媽的邪氣,老九,先繼續往前走吧。”
這條墓道並不長,不過二十米有餘,我們已經走了一半,經過剛纔的插曲,我和老九更是提心吊膽,走起路來都是戰戰兢兢,空氣本就渾濁,到了後面就聞到一股腐臭味,這地下的空氣溫熱又溼潤,這腐臭味是什麼來源就一清二楚了,老九回頭看我一眼,那眼神,我就理解成佩服了,我曾分析漕運船上的人來到了這裡,現在越來越接近我的結論了,只要加以證實就可以。
在墓道的盡頭,左右都有七八個人坐在地上,還有兩個人扒在盡頭處的牆上,身子緊緊地粘在那裡,膝蓋微曲,仍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老九嘴裡嘖嘖發聲:“二十個人,這二十個人都死在這裡了。”
“難道不是因爲這裡是一條死路嗎?”我馬上想到了這一點。
這二十個人的屍身已腐,屍液泡得衣服變得僵硬,散發出噁心的味道,但並沒有腐朽到底,仍可以看清楚面目,毛髮也是完整,我單手捂住口鼻走近,仔細地看了一下,便退後幾步對老九說道:“這些人是元代人無疑了,老九,船沉了以後,他們陰差陽錯地來到這裡,他們的頭髮是元代的特點,身上的長袍也是元代的質孫服。”
元朝並沒有完整的冠服制度。蒙古人入主中原後仍保持其生活習俗,但同時又受漢族的影響,服飾日趨華麗,最終形成了質孫服的統一制式,這是一種較短的長袍,比較緊、比較窄,在腰部有很多衣褶,這種衣服很方便上馬下馬,符合元朝人的生活習慣。
還有一點就是,這二十個人的頭髮都是一致的,額上的頭髮弄成一小綹,像個桃子,其他的就編成兩條辮子,再繞成兩個大環垂在耳朵後面,他們有的頭上還戴著笠帽,這些都是他們是元朝人的證據。
老九小心翼翼地邁過這些屍首,來到那堵牆前,拿衣服包住手再將兩具屍體拉開,就聽到“譁”地一聲,就像膠從牆體上剝開的感覺,中間還有絲絲縷縷的膠質狀,老九“咦”了一聲:“媽呀,這屍液怎麼這麼有粘度?”
老九盯著自己的手,唯恐沾到屍液,然後搖頭:“林天易,不對啊,你知道屍體的腐爛是有自己的規律的吧?”
“嗯,部死亡五秒以上就會造成死亡,之後的十分鐘內,腦幹完全停止活動,死後一到五小時,出現屍僵,五小時後,血液停止流動並開始凝結,皮膚開始變成黑色,這個時候,也是最容易出現詐屍的時間段,八小時後,屍體徹底冰冷,四十八個小時以後,身體重新變軟,身體裡面大量的細菌會開始分解屍體。”我熟練地說道:“其後出現屍斑,器髒開始腐爛,屍體的指甲和牙齒開始脫落,大約四周以後,身體開始液化,一抹軟軟的,皮膚下面包了一層水,一碰還會流出來,俗稱屍液,幾個月以後,脂肪會轉化成綠色的物質,俗稱屍蠟,一年以後,基本就只剩骨架了,脫得乾乾淨淨。”
所以,這些元朝人早就應該只剩骨架纔對,我倏地看著老九:“事出必有妖啊。”
老九說道:“空氣悶熱,屍體腐爛得更快纔對。”
老九環顧四周,墓道到了這裡就終止了,他用力地推了一下牆,然後像剛纔一樣仔細地查看上面有沒有縫隙,這一回卻失望了:“沒有暗門。”
他仍不放棄,又趴在地上往上看,依然是失望:“沒有暗釦。”
這是一堵嚴實的牆體,我說道:“這些人曾經試圖砸開牆,你看,上面有些痕跡,老九,你有帶東西嗎?”
“火藥嗎?有。”老九倒抽了一口氣:“現在也只有用這個辦法了,這些屍體……”
老九終於還是心一橫:“得了,人死如燈滅,屍首留在這裡也是遭罪,一同炸了吧,就當是爲他們火化了。”
老九將氧氣筒交給我,示意我走得遠遠地,氧氣這東西遇上火可就麻煩了,我躲得遠遠地,從遠處看著老九開始忙活,他打開腰上的防水包,就開始忙活,火藥的配製往往需要精密的計算,老九沒有任何測量的工具,完全就是憑藉感覺在做,這讓我也提了一口氣,這樣可以做到嗎?萬一這裡塌陷,可就完蛋了,火藥的威力寧小不可大。
我正準備回去提醒老九,他卻已經完事了,朝我走過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東西,我疑惑道:“不點燃引線嗎?”
“那是什麼時代的東西了。”老九不屑道:“現在都是遠程控制了,看我的。”
他手裡握著一個控制器,離得遠遠地,按下去,火藥炸開,轟得一聲,我剛纔的擔心純屬多餘,炸開的石頭飛濺出來,落在離我們三四米的地方,只有些許石屑濺在我們腳上,那些屍體被轟得倒向一邊,七歪八倒地,好不狼狽,老九得意地說道:“怎麼樣,我這配火藥的功力還不錯吧?”
“不怎麼樣。”我搖搖頭:“你自己看看。”
老九往前面一看,面色一沉:“格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