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
剛剛接待完客戶，看看時間還早便想約伊芳芳出來談一談。自從顧妍惜出事後，他一直在醫院陪她，壓根沒有和她見面的機會。
很多事是該攤開來談的時候了，顧妍惜這一次的事令他想明白了很多。從前那些紛紛擾擾夾雜在黑色角落裡的純白漸漸明晰了起來，他知道該怎麼做，也下定了決心。
“芳芳，現在有空嗎？出來吃個飯，如何？”紳士般的邀請，平靜的語調聽不出一絲異樣。
好幾天沒見駱蒼厲的伊芳芳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她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值得珍惜。
故作爲難地沉吟了一會兒說：“厲，我現在在見一個很重要的客戶，而且時間還早。”看了眼手腕上的鑽石手錶，時針指向五的位置。
“那好吧，改天再約。”出乎伊芳芳意料，駱蒼厲並無挽留可惜之意。反而是她著急了，好不容易他才主動找她。掩飾性地清了清喉嚨：“厲，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這樣吧，我選處理一下。半小時後，瑞麗咖啡廳見。”
“好。”沒多說話，駱蒼厲便掛斷了電話。
看看時間，她現在是沒辦法再繼續逼問下去了。朝託芬諾招招手，倆人一起到了門邊。
冬天的夜總是來得特別早，才五點黑色的巨網就罩上大地。望了望荒涼的四周，見駱蒼厲的開心蓋過了一切。
“你給我好好看著她們，如果出什麼事唯你是問，明白嗎？”美麗的眸中閃過的陰狠令高大的黑人都不由得嚇了一跳。
“是，小姐。”恭恭敬敬地垂下頭。
回頭瞪了一眼蜷縮在地上和吊在機械上的秦蘭與林蕾薇，恨恨跺了跺腳。她就不信她們能挨，哼！
只可惜託芬諾不會中文，無法幫她逼問，不然她早省事多了。但也正因爲他不懂中文，很多話她可以毫無顧忌地說。
來不及回家，伊芳芳直接到了附近商店的專賣店，再出來時，已是一身優雅高貴的套裝。
嫵媚而性-感，舉手投足間盡展成熟女人的風韻。
推開咖啡廳的門，訓練有素的侍者忙迎了上來：“歡迎光臨，請問小姐幾位？”瑞麗是申城名門貴婦最愛來的高雅場所之一，這裡的環境清幽，再上隱蔽性高，更多時候是“情
侶”幽會的最佳場地。
伊芳芳看也不看侍者一眼，高傲地說：“我和駱蒼厲有約。”
侍者臉上的笑容更殷勤了幾分：“原來是伊小姐啊，二樓的雅座上請。駱總已經等候多時了。”
這裡的咖啡廳與其他地方不同，一間間獨具特色的隔間，可以欣賞申城不同的風景。沒有包廂的壓抑，又具有極高的隱蔽性。
領著伊芳芳來到駱蒼厲所在的坐位，侍者禮貌地躬身問道：“伊小姐喝點什麼？”
秀氣了理了理衣服：“給我一杯藍山咖啡，謝謝！”
侍者走遠後，伊芳芳臉上綻出欣喜的笑，仿若這一陣子以來的隔閡，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優雅地解開身上的LV包包：“厲，你今天怎麼有空陪我啊？”撒嬌的語氣裡有著幾分小女人的嗔怪。
西裝革履的駱蒼厲面容嚴肅，面對一派從容，若無其事的伊芳芳他竟有些語塞。
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一直視她爲妹妹。認真說起來，與她訂婚這個錯誤是他造成的。
若不是他和顧妍惜鬧彆扭，若不是他沒及早發現自己的心，現在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雖說，他們只是訂婚，但彼此都不是普通人。他們的結合更不單單是倆個人的事，其中牽扯的事情太多，容易受傷害的也是她。
不過，在認清心之所向後，他也不會再讓這種曖昧不清的關係繼續下去，哪怕要付出代價。
他深深明白一點，他從猶豫一天比伊芳芳的傷害就加重一分。她對他的愛，並不是隱藏，他也能深刻地感受到。
只是，經過了這件事，他只能對她說聲抱歉。
身子往後靠了靠，挺起背脊，開門見山：“芳芳，很抱歉給你造成傷害……”
伊芳芳揚起優雅得體的笑，快速打斷駱蒼厲的話：“厲，你不要這麼說。那天的訂婚典禮並沒有出任何意外，這樣就夠了，不是嗎？再說，我現在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我有義務
和責任幫你。”
她在強調他們現在的關係，是提醒還是害怕，駱蒼厲不想去深究。因爲既定的事實已擺在面前，他無一絲愧疚。
“芳芳，我們解約婚約吧。”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遲疑和愧疚，倒是伊芳芳張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來。
她萬萬沒有想到駱蒼厲會這麼絕情，短短幾個字就將斬斷他們之間二十幾年的情義。
哼，沒那麼簡單。
裝出一副泣然欲泣的樣子，晶瑩的淚珠於昏黃的燈光下折射出楚楚之光：“厲，對不起，我知道那天是我太沖動了。我不應該對大嫂那樣，我也很後悔。我恨自己，爲什麼會那
樣？爲什麼要會嫉妒啃噬了心智，變成一個如此可怕的女人。這幾天我一直好想到醫院向大嫂道歉，可是，又沒臉見她。厲，你原諒我，好不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大嫂的，我只是太愛你了。”說著掩面哭泣了起來。
那悲傷又自責的樣子，沒了一貫的傲然與自信。她是一個犯了錯不知如何彌補的孩子。
從來伊芳芳都是優雅，驕傲的，何曾如此失聲痛哭過。駱蒼厲心冷硬的一角龜裂一條縫：“那件事，我可以不提。但是，很抱歉，我們真的不適合在一起。”
用手捂著的眼斜斜射出淬毒的光，毒蛇的利牙瞬間收起，換上楚楚可憐的面具，繼續哀求：“厲，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從小到大，我的心意，你不是不明白。我們都知道長大
後，我們都屬於彼此的。這份默契雖沒有明言，卻一直存在。現在我們訂婚的消息還是申城最熱門的話題，你卻在這時候提出解除婚約，你有沒有替我考慮過？我還怎麼在這地方立足？”
伊芳芳的話切中了駱蒼厲的要害部位，他知道這件事會給伊芳芳造成很大的傷害。
他也不希望自己從小到大疼愛的妹妹被人指指點點，更何況還是樣樣如此優秀的她。
網情小言的網言。但是，他們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若讓錯誤一直繼續下去，後果將不可收拾。
伊芳芳不顧形象的哭泣的確在駱蒼厲心中掀起小小漣漪，但一個清晰的影子浮現，剛毅的臉部線條緩緩柔和了下來。
緊抿的脣直到逸出一絲淺淺的笑，透過指間的縫隙，伊芳芳被那醉人的溫柔震撼了，水眸瞠大，忘了流淚。
那樣柔和的表情是她曾經夢過卻從未見過的溫柔，昏黃的燈光下，彷彿可以溢出溫潤的水。
流淚的眼從一開始的驚訝，不解，震撼漸漸變成怨懟，憤怒，毒恨……
種種複雜的情緒只一閃而過，短短一瞬的時間，對伊芳芳而言已是脫口而出。
從小到大，她多麼希望駱蒼厲溫情脈脈的目光能駐留在她身上啊。等了一季又一季，盼過一年又一年，她努力朝目標一步步靠近，未曾想駱蒼厲離她越來越遠。
收起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柔情，英挺的眉宇間浮現對伊芳芳的愧疚：“對不起，芳芳，我知道這樣的處理方式會給你造成傷害。但是，如果我們勉強在一起，傷害將加倍。”
自己的哭泣、哀求駱蒼厲一點不爲所動，他的心裡只有顧妍惜那個賤-人，冒牌貨。
淚來得快，去得更快。
抽出紙巾輕拭一下，所有的悲傷痛苦瞬間消失。臉上未殘留下一星半點的委屈，她是伊芳芳，她的自尊，她的驕傲不允許她爲了愛情而卑微祈求。
她最瞧不起那種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女人。就算愛也在愛得尊貴，她要讓駱蒼厲求她，而非她苦苦挽留。
“厲，你是爲了顧妍惜！”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儘管內心有千萬個不願承認自己竟輸了一個如此低賤的女人，但她是個能接受並改變事實的女人。
黑眸閃過一絲複雜，如雲層裡若隱若現的星子。映著眼前熟悉的倩影，他真心不想傷害她。
可是……
“對不起，芳芳，你是個好女孩……”笨拙地想安慰她，伊芳芳不屑地打斷他的憐憫：“厲，你的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我嗎？我愛你，知道嗎？從第一次到駱家做客時見到你，我就深深愛上了你。這些年來，我一直強迫自己努力再努力，就是爲了有一天能成爲你身邊最耀眼的女人。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顧妍惜竟毀了我二十幾年的心血。”
說到最後，眸中再也掩藏不住恨意。
被淚洗過的眸子原本晶瑩剔透，此時此刻染上詭異的紅，殘忍而嗜血，令駱蒼厲心猛然一顫。
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快速搜過腦海。
對了，秋兒一整天沒有給他電話。
沉穩之中出現慌亂，掏手機的手竟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