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離死別

林蕾薇和顧妍惜都被醫生有禮地請出病房外，緊閉的病房門，如同神死的城牆那麼高，那麼厚，阻隔了所有人的窺視，煎熬著等待的心。

面尚化和荷面和。不自覺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如同孿生姐妹，臉上亦是同一種表情。只是，在駱蒼厲熾熱灼人的目光下，林蕾薇垂下頭，用帽子蓋住半邊臉。

顧妍惜並不認識駱蒼厲，但同樣嘗過愛情的酸甜苦辣，她明白這個男人對林蕾薇的感情是真摯且熱烈的。

儘管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可駱蒼厲的表情只在初見她時，掠過一絲微訝，便再無對她投注過一眼。

熾熱得足以融入冰山的眼睛始終停在林蕾薇身上，不曾稍移過分毫。那種專注和深情，和威利看她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秦蘭的病情危急，她沒有心思多想其他，美目緊緊盯著那扇病房門，既期待醫生早點出來，又害怕聽到可怕的消息。

時間的齒輪一格一格在心尖緩慢爬過，深深的血印烙在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門終於打開，林蕾薇和顧妍惜不約而同反射性地衝了上去，異口同聲地問：“醫生，我媽媽怎麼樣了？”

摘下口罩，醫生一臉遺憾：“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醫生的話伴著窗外的閃電，轟隆隆的雷霹過天空，驚在心頭。顧妍惜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坐在地上，林蕾薇及時扶住了她，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她心中的驚痛不比顧妍惜少，她對秦蘭不僅有母女情，更有深深的愧疚。只是，此時此刻她竟出奇地冷靜，連她自己都感到詫異。

顧妍惜顧不得回話，匆匆就要推門進去，林蕾薇拉住了她：“顧小姐，讓秦蘭媽媽走得安心一點?！斌@恐萬狀，惶恐迷茫的淚眸望向林蕾薇，對她感激地點點頭。從隨身包包裡找出紙巾，拭去滿臉橫流的淚。

推開門，病牀上的秦蘭戴著氧氣罩，微闔著眼。顧妍惜強忍著淚，走了過去，坐在牀邊，執起秦蘭的手，顫抖的脈搏與秦蘭的微弱形成鮮明的對比。

“媽媽~！”呢喃的叫著令寂靜的空氣都罩上一股濃烈的悲傷，她後悔極了。如果她能早一點回來，秦蘭就不會被抓走。

今日本應是她們母女倆的團聚日，上天卻安排她們陰陽兩隔。不，她不要，她不要。

她還沒帶媽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還有好多話沒跟媽媽說，她這幾年的經歷，她的痛苦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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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怎麼能如此殘忍，媽媽這麼年輕，這麼善良，她一生沒享過福。

再也抑制不住那氾濫的痛苦和悲傷，任滾燙的淚一顆顆落在秦蘭手上。如燭的淚直燙入秦蘭的心，努力撥開眼前的重重濃霧。

費力睜開眼睛：“妍妍，別哭~~”艱難地擡起另一隻手，示意顧妍惜拿掉她臉上的氧氣罩。

顧妍惜心痛如絞，淚如雨飛。

糾結了半晌，最終還屈服於秦蘭的堅持下。小心翼翼拿掉氧氣罩，顫抖的手指幾乎拿不動。

那上面繫著母親的命吶。

拭去顧妍惜的淚，笑著說：“傻孩子，不要哭?！甭曇魵馊暨[氣，裡面卻藏著深濃的疼寵，還有一絲不願讓她感受到的無奈和不捨。

沒有誰能坦然面對死亡而毫無留戀，毫無懼意。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縱然承受過許多磨難，仍有衆多不捨。

“媽媽……”一直命令自己冷靜，冷靜，一開口早已泣不成聲。

見此情此景，林蕾薇的每一根神經都承受著前所未有的折磨和凌遲。顧妍惜和秦蘭今天的場面都是她造成的，是她，是她。

“薇薇~~！”

趕忙繞到另一頭，握住秦蘭的手：“秦蘭媽媽，我在。有什麼事，我能做到的，你儘管說?！?

揚了揚嘴角卻撐不起笑：“薇薇，我的離開不關你的事，你千萬別自責?；畹浆F在，我知足了。只是，妍妍這孩子，自小渴望兄弟姐妹?？吹贸鰜?，你比她懂事，以後我不在了，你能幫我照顧她嗎？”

面對秦蘭的臨終託付，林蕾薇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坍塌了。笑容裡淚光漣漣：“嗯，媽媽，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妍妍的?！?

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好，她一定會盡力。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虛。

“媽媽……你不要說話了，不要再說話了。”顧妍惜崩潰地大喊，秦蘭每說一個字，她的所剩不多的燈油就流失得更多。

“再不說……就沒……機會了……”一口氣堵住胸口，秦蘭劇烈地喘息。

顧妍惜一邊握著秦蘭的手，一邊朝門外大聲喊著：“醫生，醫生，快來人啊，救救我媽媽，救救我媽媽——”

林蕾薇從背後抱住顧妍惜，強壓著滿腔悲傷，附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妍妍，別讓媽媽走不安心?！?

對林蕾薇對視一眼，倆人眼中的痛是相同的。吸了吸鼻子，強自鎮定：“媽媽，你放心吧，我不再是那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了。我已經長大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而且還有威利?！?

聽顧妍惜這麼說，秦蘭眼中綻出欣慰的光：“是啊，一眨眼……我的妍妍已經長大了……”

渙散的神色凝了凝：“不管怎樣……他都……是你……爸爸……別怪他……”雖然沒有形式上的約束，她與顧沐海畢竟夫妻一場。

當年若不是他替自己贖身，她不知還要過多久那可怕的地獄生活。所以，她一直對顧沐海抱著感激之情。

恨一個人時，自己是很痛苦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受這種罪。就算他再壞再無恥，也是她的親生父親啊。

“好。媽媽，我答應你，我不恨他，不怪他。媽媽，你好好休息，不要再說話了?！笨拗螅空f一句就更虛弱一分。

“好……媽媽……不說話……休息……”輕輕閉上眼，頭一歪。心電圖上原本微微起伏的曲線，霎時變成可怕的直線，發出刺耳的聲音。

那是生命消失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