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病假病
如果是以前被駱蒼厲這樣緊緊抱著,她一定會幸福得飛上天。然,此時此刻她感覺不到一點點溫暖,鑽心蝕骨的冰寒在周身四肢百骸內(nèi)流竄。
止不住的淚如雨而下,雙眸僵成毫無光彩的石頭,洶涌的水狂肆奔流。無聲的哭泣,靈魂裡最傷切的悲。
睜大眼睛,猶如處於黑暗裡,看不到一絲光明。
婆娑魅影中,一個血肉模糊的孩子,揮舞著短小的四肢,作出要她抱的姿勢。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瘋了似的,猛一把推開蒼駱蒼,撲上前,想緊緊抱住那漸漸遠(yuǎn)去的孩子。
“砰”一聲巨響,她整個人從病牀上摔下,所有的悲痛哽在咽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顧妍惜不言不語,睜著明眸大眼,裡面卻一片空洞,如同盲人一般。
任憑駱蒼厲怎麼說,如何勸,她依然如故。她將自己鎖入一個人的世界,拒絕所有的靠近。
或許,她正和孩子說話,談心。可是,她的樣子嚇壞了駱蒼厲。整整一天寸步不離守著她,拼命跟她說話,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然而,沒用。他在顧妍惜面前如同透明的空氣。
漫天霞光絢麗了冬季的天空,晚霞很短,極致的美未能在人們心中留下痕跡便消失於層層黑幕下。
這霞光如同他們的孩子,還及感受爲(wèi)人母,爲(wèi)人父的喜悅,便先嚐了喪子之痛。
明暖的燈光灑落,一室柔柔的暖。駱蒼厲和顧妍惜同樣處於北極的雪地裡,感受不到這淡淡的暖。捧著剛剛熬好的清粥,柔聲勸著:“妍妍,來,喝點粥,暖暖身子。這樣你的傷纔好得快一些。”
湯匙遞到脣邊,那緊閉的臘白色的銅門,沒有一絲開啓的跡象。半仰躺著的俏人兒,雙目空洞,無一絲光澤。僵化的身軀一動不動,如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
經(jīng)歷了巨痛、擔(dān)憂、驚恐的駱蒼厲滿臉憔悴,身上的燕尾服皺得不像樣,沾上塵土,狼狽不堪。
削薄的碎髮不再整齊如昔,剛毅的下巴長出細(xì)碎的鬍髯。深邃幽眸遮不住的悲傷疼痛,喪子之痛他不比顧妍惜少。
現(xiàn)在他更擔(dān)心的是,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她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滿心疑問,但爲(wèi)了怕觸及她的傷口,他不敢問昨夜的事。只派人偷偷去查,但事發(fā)時,所有傭人都跑到主屋幫忙去了,一時間線索斷了。不過,他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黑眸溫潤地看著蒼白無一絲血色的俏臉,疼,寸寸漫開,化成繩索勒著他的神經(jīng)。
身爲(wèi)申城的首席總裁,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叱吒風(fēng)雲(yún),如魚得水。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這般無能,不止保護(hù)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甚至查不出害死自己孩子的兇手。
短短一天,重重壓力和擔(dān)憂下,他憔悴了不少。
舉著湯匙,顧妍惜半晌不張嘴,駱蒼厲眼裡無一絲不耐或厭煩,反而佈滿深深的憐惜及擔(dān)憂。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擁有千億身價的總裁,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承受著喪子之痛,擔(dān)憂著愛人健康情況的平凡男人。
“叩叩叩……”
“請進(jìn)。”沒了銳利的牙齒,猛虎如同病貓。
一股幽香飄來,背後響起肖麗冷凝的聲音:“蒼厲,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點了,你趕快去梳洗一下,換件衣服跟我去伊家。”
帶著命令的威儀,不容人反抗。
駱蒼厲無視肖麗的存在及命令,輕輕放下手中一口未吃,卻已經(jīng)冷掉的粥。拿起櫃子上的棉籤,醮了水,在顧妍惜開裂的脣上擦了擦。
那專注的神情和溫柔的動作,看得肖麗和蘇茉呆若木雞。她們何曾見駱蒼厲如此對待過一個女人,就算是三年前的林蕾薇也沒有得到過吧?
兩個女人面面相覷,眼中流轉(zhuǎn)著只有彼此才懂的深意。
蘇茉走到駱蒼厲身邊,遞上一個精緻的袋子:“二少爺,夫人把換洗衣服都給你帶來了。去梳洗一下吧,夫人中午已經(jīng)和伊老爺通過電話了。讓長輩等,是件不禮貌的事。”
駱蒼厲並沒有理採蘇茉,只是站起來,抽掉顧妍惜背後的枕頭,小心翼翼扶著她的頭,讓她平躺下來。
雖只是一個簡單的舉動,然,肖麗的震驚不亞於親眼看到原子彈爆炸。每一個動作都那麼細(xì)緻,那麼溫柔,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精心描繪的淡金色眼影,隨著眼睛的瞇起,射出凌厲的刀光。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顧妍惜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幫顧妍惜仔細(xì)掖好被子,看她閉上眼睛,他才直起身,接過蘇茉手中的袋子,徑直走向病房附設(shè)的衛(wèi)生間。
不一會兒裡面?zhèn)鱽韲W啦啦的流水聲,肖麗居高臨下地冷睇著顧妍惜,對蘇茉說:“她是不是又在裝病?”
“這個……我也不知道。”上次顧妍惜裝病的事,不單單駱蒼厲知道,還包括她和肖麗。
低下頭,精心妝扮過的淡淡粉彩,使她看起來更年輕,更優(yōu)雅,更雍容華貴。
臉已經(jīng)貼上顧妍惜冰冷的頰,凜冽的聲音如天山的風(fēng)刀呼嘯而起:“顧妍惜,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裝病。如果你想借此得到蒼厲的同情和憐憫,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別以爲(wèi)他今天守著你,就是對你好。知道嗎?你已經(jīng)失去做母親的資格,永遠(yuǎn)懷不了孩子。就算蒼厲想玩玩,我也絕不允許。你最好別在我面前玩什麼花樣。”
頓了頓接著說:“你已經(jīng)很久沒回孃家了吧?或許,你應(yīng)該找個時間回去看看。看看你那被人拋棄又病重的母親。”
肖麗凌厲的眼緊緊鎖著顧妍惜,不放心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然而,她失望了。
對於她的話,她帶來的殘忍消失,顧妍惜非但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還發(fā)出均勻的呼吸。
凝視久久,直到浴室的門重新開打,肖麗才恢復(fù)了以前的樣子,與蘇茉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蘇茉衝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網(wǎng)情小言的網(wǎng)言。看著沐浴後洗去疲憊,英挺不凡的駱蒼厲,肖麗揚(yáng)起淡淡的笑:“走吧,別讓芳芳和你未來岳父久等了。蘇茉,你留下來好好照顧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