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夜黑如墨，寒風由裂開的縫隙間灌入，陣陣刺骨。廢棄的工廠內散發著糜爛的惡臭，手腳被捆綁著的林蕾薇浸在一灘冷水裡，更是冷得瑟瑟發抖。

痛到麻木的身體，每動一下都像散架了一樣。

黑暗中，她看不到秦蘭的情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支撐起身體，昏睡了好一會兒，她辯不清東西南北。

努力移動著身子，粗繩經過水的浸泡和磨擦竟微微有些鬆動。林蕾薇心中大喜，一時間竟渾身充滿力氣。

藉著微弱的星光依稀看到秦蘭被吊在機械上晃動不止的身影，心有一剎那窒息的感覺。

“媽媽……”她以爲自己喊得很大聲，其實，一天滴水未進的她早就喉嚨如火燒，沙啞得可怕。

“媽媽……媽……”一聲聲泣血的呼喚，可吊在上面的身子如破布一般，隨風而動，卻無法給予她回答。

自責、驚恐的怪手狠狠伸進她心臟。如果秦蘭有個三長兩短，她如何能安心？

她真恨自己，爲什麼不承認呢？承認了，秦蘭就不會受這種罪。可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她就一顆無用的棋，她媽媽的命……

天啊，她該怎麼辦？怎麼辦？其實，是她太自私了。如果媽媽知道的話一定會怪她的，那麼善良溫和的媽媽，肯定不會讓別人替她受苦。

拼盡全力靠近她，每一步地上的鐵片和釘子擦破皮膚，刺入肉裡，可她一點不在意，並感覺不到疼痛。

“媽媽……”如毛毛蟲在地上一寸寸蠕動著，秦蘭離她只有幾步之遙，她卻覺得隔了千山萬水。

手奮力掙扎著，希望掙開這束縛著她自責、內疚的枷鎖。

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呼喚，浸了水的繩子微微鬆開了點。纖細的手費勁抽出，磨破了皮，浸出了血。

可是，她一點不在意。眸子一直緊緊鎖著頭頂那個不動的身影，她好怕，好怕自己害死了秦蘭。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林蕾薇快將自己的手筋割斷之時，她終於掙開了繩子。迫不得已，

解開綁住自己整整一天的繩子，顧不得手腳的痠麻疼痛，黑暗中摸索著找到機械的開關，驚喜地發現她竟然誤打誤撞，將秦蘭放了下來。

拖著受傷的腳，在秦蘭柔軟的身體落地前先一刻抱住了她。

顫抖著手，撥開她粘在臉上的發，藉著星子的微光，秦蘭的悽慘模樣映入眼簾。

氣質優雅的秦蘭緊閉著雙眼，奄奄一息。若不是鼻孔還有微弱的呼吸，林蕾薇真以爲她已經斷氣了。

渾身上傷，粘稠的血跡已經乾涸，黑暗中折射出詭異的黑，驚恐著林蕾薇自責的心。

風雲小說網rBKfyxs

將她抱躺在自己腿上，輕拍著她的臉：“媽，媽媽，你醒醒啊，媽媽……”壓抑的哭泣陣陣泣血。

豆大的淚一顆又一顆落在秦蘭臉上，濺起無數傷心的碎花。

傷心，愧疚，自責，驚恐，各種情緒一涌而上，淚再也壓抑不住如雨而下。

趴在秦蘭的頸邊，林蕾薇哭得肝腸寸斷。“媽媽，你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出事了，我怎麼對不起你啊……”

“媽媽，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求求你醒醒，好不好？”冷風呼呼，一陣陣化成尖利的冰棱刺著林蕾薇的心。

“孩子，不要哭。”縹緲的聲音彷彿自來地獄鬼城，林蕾薇怔忡了好一會兒，以爲自己聽錯了。

瞠大眼睛想看清秦蘭的樣子，奈何，天黑，光暗，淚朦朧，她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

勉強止住哭聲，想聽清楚，剛剛是不是幻聽。一秒過去了，兩秒過去了……除了呼呼寒風颳過鐵皮的巨響外，她再沒聽到秦蘭的聲音。

“媽媽，你不要死，媽媽……”雖只有短短日子的相處，可秦蘭對她的好早已刻入她記憶裡珍惜的地方。

在她最孤獨無助的時候，是秦蘭慈母般的愛溫暖了她的心。儘管，她在演戲，她扮演著別人的角色，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秦蘭的愛。

那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無私的愛，只有奉獻，不求回報。

她是真心將秦蘭當成自己的媽媽，不像顧沐海，他對自己徹頭徹尾只有和利用。

“孩子，別哭，我沒事。”虛弱的聲音夾在風間有些嗚咽，但這次林蕾薇聽清楚了。

使勁用髒污的衣服抹掉眼淚，努力瞪大眼眸。只見秦蘭緊閉的事微微蠕動著，如欲破蛹的蝶。

好半晌後，在林蕾薇的屏氣凝神下，秦蘭終於睜開了千斤重的眼皮。原本身體不好，又經過這番虐打，秦蘭氣若游絲。

睜得痠痛的眼霎時涌出淚來，林蕾薇又驚又喜：“媽媽，你沒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孩子……謝謝你……”秦蘭突兀的話令林蕾薇怔忡了半晌。

“媽？”遲疑的聲音有著幾分迷茫與不安。

扯動嘴角，逸出慈愛的淺笑，費勁擡起手，輕觸林蕾薇冰冷的臉頰：“孩子，不管你是誰，謝謝你願意代替妍妍。”

原本以爲秦蘭就算不責怪自己，也會質問。萬萬沒有想到她竟對自己說，謝謝。

林蕾薇的錯愕並沒有停留太久，秦蘭接著解開她的疑惑：“其實，從第一眼見面時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妍妍。但我沒有表現出來，因爲我想知道你是誰？爲什麼和我的妍妍長得?

模一樣。和你相處久了，我深知你是個好孩子。對你一開始的偏見也消失了。我是真心喜歡上善良的你，但心底的疑問一直存在。直到沐海宣佈你要嫁入駱家我才漸漸明白，這是一個陰謀。而我的妍妍逃脫了，爲難了你，孩子。”

秦蘭氣若游絲的話聽到林蕾薇耳內卻是如雷轟鳴，原來，她並不是一個好演員，她從沒未扮演好過顧妍惜的角色。

反而是秦蘭，她的從容，她的淡定，她的處變不驚，讓她以爲自己的演技騙過了她。

事實上，是秦蘭騙了他們。包括顧沐海和“他”。

林蕾薇十分震驚，她想知道秦蘭爲什麼在這麼做？她的理由是什麼？她是在保護她的女

兒，還是在幫她？

風雲小說網2yfyxs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秦蘭虛弱地直喘氣。

林蕾薇慌忙拍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一下又一下，焦急的淚光如天邊的星星。

“媽，你不要說了，以後有時間我會告訴你一切的。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只是身不由己。”滾燙的淚落在秦蘭臉上，灼燒著她的皮膚，疼痛著她的心。

過一會兒後，秦蘭的聲音再度於黑暗中響起：“不，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相反的，是我們妍妍對不起你。”

“從小我就知道妍妍長大後必會成爲沐海攀附權貴的工具，好幾次我都想帶著她離開，離開這個紛紛擾擾的地方，找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母女倆相依爲命。只是，我的身體一直不爭氣，幾番出走，都被沐海找到。

在妍妍面前沐海對我相當的好，有時候妍妍都很奇怪，爲什麼我一直有帶著她離開沐海的念頭？雖然我們的身份見不得光。但沐海除了不能給我們名分以外，其他該負的責任他都盡到了。

沐海在妍妍心裡一直是個好父親，她尊敬他，愛戴他，崇拜他。只是，妍妍不明白，沐海對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她還小，不能理解人性的醜陋。我也不能破壞她對美好的憧憬，只能儘自己所能，去保護她，呵護她。

妍妍十五歲那年，沐海見我對妍妍的管教更加嚴厲了。於是，他不顧我的苦苦哀求，極力反對，毅然決然送妍妍出國。

我知道他正在實施他的第一步計劃，若想入豪門就必須具有名門佳媛的氣質和風範。

面尚化和荷面和。奈何無依無靠的我終是無法阻止妍妍的離開，沐海這麼做第一，讓妍妍接受更好的教育，算是一種前期投資。第二，他也怕我會跟妍妍說些什麼，影響了他們的父女之情。

其實，都怪我心太軟。我只暗示過妍妍，沐海的真正個性並不是她看到的樣子。我怕孩

子受到傷害，小小的她只知道爸爸對她很好，又怎接受得了爸爸是壞人這樣的事實。

自從妍妍出國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每年短短的幾天，很多話想說，卻不願潔白如紙的她這麼早就知道人性的黑暗。我更怕她會受不了，自己崇拜敬愛的父親對自己所有

的好與關懷都帶著目的，她肯定會崩潰的。就這樣一拖再拖，一年又一年。

妍妍長大了，我越發擔心。不再猶豫不決，打算等妍妍畢業回國就告訴她一切。哪知道，我的妍妍提前回國，卻要嫁給申城最可怕的嗜血狂魔駱蒼陽。

孩子，我對不起你。在我知道你不是妍妍的時候，我的心又驚又喜。在擔心妍妍是否遭遇到不測的同時，也爲她能逃過一劫而感激上蒼。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變成妍妍的樣

風雲小說網Ixsfyxs

子，但你所受的苦與罪，我都看在眼裡。”

幽暗中秦蘭的眼閃爍著愧疚，伸出撫上那張與自己女兒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她的心一陣陣抽疼。

她是個自私的母親，只希望自己的女兒過得好，卻讓另一個可憐的孩子代受了那份非人的罪。

“媽，你快別這麼說。我真的很感謝你沒有說出已經識破我的身份，不然，我們都有危險。特別是我媽媽。”說到傷心處，剛剛因震驚止住的淚再度洶涌。

“孩子，別怕，別傷心。有你這麼孝順的女兒，你媽媽一定很幸福。孩子，你不用告訴我你是誰，我只認定你是我的女兒，我的妍妍。”秦蘭溫暖的話淌過林蕾薇驚恐的心扉，各種情緒涌上心頭，哽住喉，說不出一句完整的感謝。

只能緊緊抱著秦蘭，驚恐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寂靜中，呼呼的北風割過鐵皮發出可怕“嘎吱”聲。剛剛的話耗盡了秦蘭所有的力氣，撫著林蕾薇的手緩緩垂下。

“媽……媽媽……你醒醒啊……你千萬不能有事啊……媽……”驚恐的悲泣一聲聲，撕心裂肺，連風兒都被感染，哭泣得更加淒厲。

突然，一束燈直射而來。在黑暗中呆久了的林蕾薇，本能地閉上眼。耳邊傳來男人的暴吼，夾雜著粗俗的英文：“該死的女人，你是怎麼解開繩子的？該死的，該死的！”

他只是太冷去買瓶酒而已，本以爲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又半死不活的女人玩不花樣。

現在看來他錯了，幸好，沒造成太大的後果，不然，小姐回來他怎麼跟她交待？

這家廢棄的郊外工廠雖然仍有供電，但大部分電燈都因年久失修，風吹日曬壞掉了。

於是，只能藉著他的手電筒。

一邊把手上的東西通通仍到地上，“乒乒乓乓”的巨響驚醒了沉浸於驚恐、悲傷中的林蕾薇。

睜大眼睛看著冒火朝自己走來的黑人，那高大魁梧的身軀如山壓頂，緊緊抱著秦蘭，軟綿綿的她拉回了林蕾薇落在託芬諾身上的注意力。

驚恐地搖晃著秦蘭：“媽，媽媽……你不要睡啊，媽媽……”她不敢想像若秦蘭因自己而怎麼樣，她該怎麼度過這漫漫煎熬的人生。

“別叫了，吵死人了。”黑人操著不甚流利的英文對林蕾薇惡狠狠地吼著。

幾個箭步上前很輕易就從林蕾薇懷裡奪過秦蘭，在託芬諾手上秦蘭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傀儡娃娃，被輕易拎起。

林蕾薇驚呆了，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想要抓住秦蘭的衣角，無奈，受傷的腳支撐不起她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不，求求你，別那樣對我媽媽，求求你……”摔在冰冷的地上尖銳的碎片再次刺破她柔細的皮膚，但她感受不到痛。

黑人冷冷撇了眼顧妍惜，豆大的眼射出貪婪的光。儘管她此時一身狼狽，髒破不堪。

可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引起他強烈的興趣，他已經幾天沒碰女人了。現在天又黑又冷，他不介意濫竽充數。

將秦蘭隨手甩在地上，“嘿嘿”淫-笑著靠近林蕾薇，挑起她的下巴，用英文說道：“好好伺候伺候爺，我可以考慮對你們下手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