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打

穿著淺藍色的無茵服，顧妍惜終於如願所償坐在離駱蒼厲最近的地方。看著他消瘦的身體，霸氣不在，死氣沉沉的慘白麪孔，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度決堤成災。

靠近他，柔細的臉頰貼著剛毅的輪廓，下巴長出青青鬍鬚，扎得人生疼。

無邊無際漫延的痛是身，是心，還是魂，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不必了，你走吧。我拜託你，如果你真的希望厲好，就請你安分守己。”一語雙關的話驚飛了顧妍惜臉上僅剩的一絲血色。

“二少爺，你醒了嗎？”握著駱蒼厲的手，緊張又著急地問，琉璃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深怕自己錯過他睜眼的瞬間。

“你在這裡幹什麼？”趾高氣揚的姿勢與顧妍惜認識中的她判若兩人。

“你怎麼還不走？”突然響起的女聲嚇了顧妍惜一大跳，擡頭，落入水眸的是伊芳芳冒火的眼。

“你說，要有一個像我一樣的孩子，我們一起守候她長大，寵她，護她，讓她成爲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公主。這些你都忘了嗎？厲大哥，醒醒好嗎？不管你要怎樣懲罰我都可以，就是不要再睡了。求你，醒來吧，求求你……”凝滿悲傷終於承受不住那過重的哀愁，滴在駱蒼厲蒼白的臉上，緩緩滾落……

“厲大哥，還記得我們約定嗎？你說，要帶我去一個秘密基地，只屬於你一個的私密空間，還記得嗎？你一向不說謊的，不許騙我，要快點好起來哦。”小女孩撒嬌的聲音每一個音階都含著血珠，滴下，漫天的紅。

“啪”重重一巴掌打在顧妍惜臉上，身子晃了晃，終沒有撐住，順著牆滑下。

“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愧疚地低下頭，只有像伊芳芳如此出色的公主才配得上駱蒼厲，她只是他的大嫂僅此而已。

“我……我……”低下頭，伊芳芳有足夠的理由恨她，她百口莫辯。

“楚醫生，他動了，他剛剛真的動了。他醒了是嗎？他沒事了，對嗎？”充耳不聞楚晉東的話，纖手緊緊抓著白大卦，明亮的眼眸充滿期待與希冀。

一直呆在遙控房裡注意著駱蒼厲病房一舉一動的楚晉東忙趕了過來：“駱大少奶奶，請你先進去一下，我們要給蒼厲做一次全面的檢查。”

一直昏迷不醒的駱蒼厲的手輕輕動了一下，很細微的動作，像是顧妍惜的幻覺。

一邊說著，一邊指揮其他醫生開始。

不管駱蒼厲醒或不醒，她都沒有資格再停留在他身邊了。

伊芳芳雙手抱胸盛氣凌人，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別總是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告訴你，顧妍惜，你只是駱家花錢買來的工具，隨時可以丟掉，明白嗎？叫你一聲大少奶奶，還真自己就是鳳凰了。醜小鴨永遠成不了天鵝，請你牢記這一點。”不再留一點情面，一字一句全是刺，漫天灑下，顧妍惜避無可避。

伊芳芳的心情她可以理解，她不怪她。換位思考，若處在相反的位置上，她應該也會像她一樣吧。

可是，她感覺到了，他的每一次呼吸她都感覺得到。

嗯，她應該爲駱蒼厲找到如此好的女友而開心的，爲什麼心痛得無法呼吸？

在伊芳芳那樣高傲的天鵝面前，她連說話都小心翼翼：“我想留下來看看二少爺醒了沒。”

在她面前她好卑微。

垂著頭，悄悄縮到一旁。

她的夢只是虛無的泡沫，存在於自己的幻想中，不爲人知。伊芳芳纔是天鵝，駱蒼厲命定的公主。

守了駱蒼厲一天一夜的伊芳芳，剛剛回去換件衣服，沒想到一到醫院就看見顧妍惜，那一霎時怨恨的目光如淬了毒的針狠狠刺向她。

當門被關上時，她的心跳得異常厲害。(就愛網

)心中溢滿幸福，有多久了？彷彿是前世的記憶，他們曾經如此貼近過，不止是身，更是心的距離。

悄悄扶著牆，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慘白的臉上綻開悽然的笑：“伊小姐請放心，等確定二少爺沒事後，我一定會離開的。我從沒有忘記過自己的身份，我不會做白日夢。”

驚喜交集，從他身上直起身來：“厲——”他醒了，她的夢也結束了，遙遠的記憶，前世的夢幻，被理智壓下。

驚恐的神經，驚恐的心絃斷裂成碎片，看不見的地方血肉模糊。嬌嫩的臉貼著他，脈搏與呼吸相通。

揚起頭，用下巴睨睇著怯懦的顧妍惜：“如果你真有心道歉，請你離厲遠一點。也請你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大嫂。”冷哼一聲，滿臉不屑。

更何況，伊芳芳之所以怪自己，怨自己，恨自己，都是因爲她在乎駱蒼厲，她愛他。

有愛才有恨，不是嗎？

本是一番保證的話，卻無意戳到了伊芳芳的痛處。那一晚那拒絕的難堪如潮水涌上，精緻的臉上如裝了霓虹燈，奼紫嫣紅。

楚晉東看了她一眼：“現在還不能確定，請駱大少奶奶先出去，我們要檢查一下才能確定。”

麼怎麼保跟我持系。沉睡的王子，悲傷卻幸福的灰姑娘，如此畫面美麗卻充斥著揮不去的哀傷。好美的一幅畫，令人心醉又心碎。

病房裡很靜很靜，除了儀器發出的滴答聲外，就剩下顧妍惜的呼吸。就這麼靜靜地，緊緊地靠著駱蒼厲。

顧妍惜不再說話，若上蒼憐憫就讓這一刻成爲永恆吧。

顧妍惜很想留下來看著，可是，她清楚，她的存在只會妨礙醫生的搶救。

顧妍惜臉上的笑很甜很夢幻，像依偎在愛人懷裡的新娘，滿滿的幸福和快樂，只有眼角懸浮的晶瑩泄露了悲傷。

見顧妍惜跌坐在地，伊芳芳沒有一點要扶她起來的意思。反而更加冷嘲熱諷：“真是弱不禁風啊，男人也許會喜歡這樣會裝可憐博同情的女人。只可惜我是女人，沒有特殊癖好，所以，省省你的演技吧。哼~！”

海藻般的發蓋住顧妍惜蒼白臉上的紅腫，她沒有說話，沒有辯駁。

因爲愧疚，所以默默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