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月無痕和傾刃的交戰也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傾刃明顯已經不抵，只是在死撐著。反觀月無痕神色清冷淡漠，沒有絲毫的不適，顯然還未用全力。只要他再多加一分內力，傾刃就可能會被震碎心脈，當場氣絕而亡。

紅鸞的輕功已經提到了極限，腳下生風耳畔生刺。那廂，月無痕脣角微動，顯出一抹極淡的嘲弄。隨之，握劍的手腕輕輕一抖……

一道紅光突然插了進來。誰都沒看到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可他就這麼出現了。他一來，袍袖一展劃出一片絢爛奪目的紅光。光影裡，五指一張，掌心衝出一道極炫目的光芒。那是內力修爲極強之人運於掌間聚起的罡氣，奪目亮麗，一衝出來便帶著無垠的霸氣，朝著月無痕和傾刃兩劍相交之間擊去。

這一擊來得實在太過突然又太過猛烈，月無痕臉色一變目光一凜，立時將攻勢變爲守勢，反手一格盪開傾刃的袖劍，腳步一提身子向後疾掠。饒是如此，那霸道至極的勁風還是掃到面門，迫得他連連後退，只得重新運起內力纔將那股勁風逼了回去。

而此時，紅鸞也恰好趕到跟前。只是她還沒靠近，便被那股威力極強的掌力迫得又倒了回去。若不是身後突然一股綿柔的勁力將她托住，她險些也跌過身去。

“撤！”

一穩住身形，月無痕拔地騰空，如流星一般，迅速消逝在黑夜當中。而隨著他一聲令下，剛纔還在跟青衣等人拼殺的幾個黑衣人，也撤得相當迅捷，轉眼不見。

“你放手，爲什麼不讓我去找他？”紅鸞在鳳墨曦懷中掙扎。剛纔被賀蘭殤的掌力整出去，在身後接住她的正是隨之趕來的鳳墨曦。而隨之一拐，鳳墨曦又將她帶到了別處。

賀蘭殤和傾刃那邊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那個小公主又跑了過去。而鳳墨曦卻帶著紅鸞徑直拐到了樓蘭隨行隊伍的營區，走到一不甚起眼的小帳篷前，一掀布簾鑽了進去。

“爲什麼攔我？”紅鸞掙開鳳墨曦的束縛，皺眉問。

其實是鳳墨曦先放開了她，若不然她也沒辦法從他手中掙脫。這個男人的武功深不可測，根本探不到他究竟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地。

鳳墨曦徑自在席榻邊坐下。幾上擺著茶具，他就坐在那擺弄那些東西，煮茶調茗，很快就弄好一杯，笑著往紅鸞跟前一鬆。“你累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再來罵我也不遲。”

罵他？

剛把屁股挪下來的紅鸞差點沒再跳起來，第一反應就是立馬走人。可一想又不對，她還有事情沒問完，不能就這麼走了。所以她又佯裝淡定地坐了下來，低眉看著跟前的清茶，碧綠色的茶水，清洌如泉，竟讓她莫名安定下來。

紅鸞姑娘板著臉，神情嚴肅，對那茶水盯了半晌，好似在觀察它有沒有毒一般。末了，一抓手捧起，揚起頭跟喝酒似的灌了下去。反觀鳳墨曦斯文的品茶之法，紅鸞這可以算是牛飲。

放下茶杯，紅鸞姑娘一臉凝重地看向鳳墨曦，“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爲何不讓我去追月無痕了吧。”

“爲什麼要去追？”鳳墨曦不答反問。

“當然是去報仇！”紅鸞皺著鼻子哼哼，“他害我在牀上躺了好幾個月，差點連命都沒了，還害我失去了記憶。不找他還能去找誰？”

鳳墨曦又不說話了。

紅鸞對他這般態度有些惱火。忍了又忍，終於霍然起身，“既然不願說話，幹嘛拉我來這裡，只爲了喝這杯茶嗎？”

“確實只是爲了讓你喝杯茶。”鳳墨曦笑得滿臉無害，“這茶有它的好處，對你更是大有裨益。”

那笑容不知爲何，看在紅鸞眼中總有些刺眼。又聽他說這茶果真有問題，她可不認爲這會是真的對她有什麼好處。臉色一沉，怒道，“兜了一圈就只爲了杯茶，公子真是費心了。無論這茶裡摻了什麼，現在我都已經喝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請便！”原以爲他會攔一攔，不想竟拂袖一擺，做了個請的姿勢。紅鸞眉心一擰，正欲轉身，卻又聽他道，“在下還是那句話，任何事都不能只聽片面之言，要用心去體會。尤其，是對自己無法掌控的東西。”

紅鸞怔了怔，隨即神色一凜，轉身出門。

這一出來就把紅鸞嚇了一跳。

整個營地燈火通明，到處人影晃動火把亂竄。紅鸞快步走出，攔住一個東張西望的侍衛，“你在幹嘛，發生了什麼事？”

那侍衛不認識紅鸞，突然被攔就欲拔刀，被紅鸞眼明手快擋了回去，“我是宣城的城主。”

“你，你是紅鸞姑娘嗎？”侍衛微一愣神，隨即露出驚喜之色，“王爺，王爺正在派人到處找您呢！請姑娘快隨我來！”

找她？感情這外面這麼大動靜，是爲了找她？

還沒到賀蘭殤帳外，遠遠地就聽到裡面發火的聲音。紅鸞嚇了一跳，一直都認爲賀蘭殤是那種淡定無波，塔山壓頂也能坦然處之不驚於色之人。沒想到自己只是離開了一會兒，竟然就發了這麼大的火，也不知這火是衝誰發的，這麼倒黴。

掀簾進去，一擡眼便看到賀蘭殤挺拔中有些蕭索的背影。帳內的空氣明顯處於緊繃狀態，好似滿弓之弦，稍一碰觸，就是離弦之箭激射而出。

她進來的一剎那，緊繃的空氣好似被撕開了一條裂縫，陡然注入了絲不一樣的氣息。

青衣正在爲傾刃包紮左臂的傷口，正好面對著門口，一擡頭看到掀簾進來的紅鸞，頓時驚得長大了嘴，卻偏偏發不出聲來。

“誰這麼大膽子，不通報就進來……紅鸞！”賀蘭殤怒喝轉身，卻在看到紅鸞的剎那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狂喜，身形一動便已到了紅鸞跟前，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紅鸞看著賀蘭殤由發怒轉爲驚喜，又看著他快速奔到自己跟前，緊緊地抓著她的雙肩，好似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銳目將她全身上下快速掃了一遍，眼中的擔憂盡顯。除了奇怪之外，竟還有些微的感動。她能看得出，賀蘭殤是在關心她。

她笑了笑，正欲答話，賀蘭殤卻突然放開她，退開一步，厲聲道，“深更半夜你跑到哪裡去了，勞動所有人找你一個，簡直目無法紀！”

紅鸞的笑凝在脣邊，眉梢一挑，“怎麼，隨便走走都不可以嗎？王爺，我是自由的，不受你管制！”

聞言，賀蘭殤眼瞳一縮，目中閃過一抹厲色，“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紅鸞在這裡是自由之身。別說是隨便走走，就是現在立刻離開，你也管不了我！”紅鸞一震手臂，轉身就走。

“姑娘別衝動，王爺也是擔心姑娘的安危，纔會發這麼大脾氣的。”青衣一步攔在紅鸞跟前，委聲相勸。“今晚有刺客襲營，還是衝著姑娘來的，連傾刃都受了重傷，王爺找你不到，自然擔憂。”

果真是衝著她來的麼？月無痕不要命了，賀蘭殤的營地也敢獨闖？

稍稍緩了口氣，沉聲道，“晚上睡不著出去透透氣，也就是在河邊走走。看到營地出了事就趕回來了。”

一陣沉默。

賀蘭殤一直站在紅鸞身側三步遠的地方，紅鸞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怒氣。在紅鸞的認知裡，賀蘭殤絕對不是那種會隨意表露情緒的人，今晚的他實在太過反常。

處在角落的司徒昭突然乾咳兩聲，笑著打破這詭異的沉靜，“既然紅鸞姑娘沒事，那自然是好的。青衣，讓外面的人都撤了吧，傾刃也需要好好休息。王爺，屬下告辭！”

賀蘭殤還是沒有說話，司徒昭顯然也不用等著這位主子同意，扶了傾刃就往外走。

青衣走到門邊，臨出門的時候突然回頭看了紅鸞一眼。那一眼的眼神實在太過奇怪，讓紅鸞的心莫名顫了顫。

“說走就走，撤得可真快，沒義氣！”紅鸞小聲嘀咕著，偷偷望了眼賀蘭殤，卻見他正好也望過來。兩人目光一撞，紅鸞趕緊收回來，拔腿就欲跑。

腳還沒邁出去，衣領就被人給提了回去。一張放大的俊臉擺在眼前，薄脣微抿，鳳眸似笑非笑，眼底還隱隱蓄著幾分薄怒。“又想上哪兒去？”

“那個，王爺，更深露重，忙活了這麼久，您也該休息了，我先回去！”

她扯，她再扯，算了，還是不動了。

紅鸞使勁兒扭了扭身子，見掙脫不過，索性也不動了。“王爺，我真的只是出去走走，沒想到今晚會有人夜襲。我表示抱歉，更謝謝王爺您的關心。既然現在我平安回來了，您真的犯不著再生這麼大氣……”

“以後不要到處亂跑了，我會擔心。”深深的一眼，望進紅鸞眼底。“如果你想知道我生氣的理由，那我告訴你，是因爲，我在乎你。因爲在乎，所以害怕你會受到傷害。你上次重傷已經給了我深刻的教訓，我不想再去面對第二次，那對我來說，太殘忍！”

“你……我……”

紅鸞一愣，呆呆地看著賀蘭殤認真又專注的神情，那眼底的溫柔幾乎要化出水來。她別開眼，想要逃離那異樣的柔情。哪知賀蘭殤卻扼住她下顎，不依不撓地掰到眼前，強迫著她和他對視。“爲什麼不敢看我？”

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溫軟，卻又不失剛強。

紅鸞僵著身子，不敢再動分毫。兩人實在靠得太近，彼此間都能夠看到那微微顫動的長睫。坐榻前香爐青煙嫋嫋，迤邐浮游，似一團朦朧的蛹，將兩人包裹其中。

“那個，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以後一定注意。如果王爺沒有別的事，紅鸞先告退了！”慌亂間，紅鸞一手抵在賀蘭殤胸前，阻止著兩人進一步的靠近。

賀蘭殤看著自己胸前那隻白皙的手，低聲悶悶的笑，“紅鸞，等到了京都，我就會上奏請求女皇，封你做我的王妃。”

“什麼？什麼王妃，誰要做你的王妃？”一句話，讓紅鸞瞬間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