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王府早已經(jīng)被南安王控制，爲的就是能先一步抓到你。”
紅鸞一怔，回頭去看上官盈，卻見她神色如常，迎著她的目光淺淺一笑。“你讓齊鈺單獨去找女皇陛下，不就是爲了鬧這一場麼？”
紅鸞眨眨眼，完全沒有被人戳穿意圖的窘迫，笑道，“不勞煩姐姐一趟，妹妹我又怎麼能安然回宮呢！”
這次到輪到上官盈微怔了，“你這丫頭，先前無論如何都不肯叫這聲姐姐，這會兒嘴巴到甜了。”
紅鸞訕訕地笑，“如今我的小命掌握在姐姐手中，自然是要好好巴結(jié)的不是！”
“你這張嘴，就是厲害地很！”說笑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門口，馬車停在王府門外，車子兩邊圍滿了佩刀帶劍的侍衛(wèi)。
“好大的陣仗啊！原來我真的很值錢，早知道就自己把自己給賣了！”紅鸞摸著鼻子，忍不住感嘆。
上官盈看著她，笑笑不語。兩人一同上了馬車，回到宮裡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半夜。
紅鸞原以爲這次回來，必定會有很大的陣仗等著她，哪知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進了宮，直接就給送到上春宮休息來了。看到紅鸞疑惑的眼神，上官盈撫著她的手笑道，“今兒折騰了許久，女皇陛下已經(jīng)休息了，有什麼話等到明日再說吧！”
又交代了兩名侍女留下伺候，便帶著人翩然離去。
紅鸞其實很想問問關(guān)於賀蘭殤的事情，可她實在摸不準這個上官盈的立場，便只能將所有的疑問暫時吞在肚子裡。
今晚的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
不是沒有想過厲王府外會有賀蘭玥的人，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在王府內(nèi)待著的竟然不是賀蘭殤。不是說賀蘭殤被軟禁在自己的府裡嗎，爲什麼在王府裡的會是賀蘭玥？賀蘭殤怎麼會讓賀蘭玥任意在自己的家裡折騰？
紅鸞想了一陣，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反正已經(jīng)回到了宮裡，也許明天見了上官雲(yún)蓮一切就都清楚明白了。
隔日一早，紅鸞剛醒房門就被人從外打開，進來的人讓紅鸞嚇了一跳。
看到紅鸞略略充愣的神情，彩鳶捂著嘴笑彎了腰，“大人好好看看，奴婢到底是人還是鬼？”
“青天白日的，你還能好好站在這裡，自然是還活著的。”紅鸞上上下下打量著彩鳶，目中帶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盯得久了，終讓彩鳶生出不自在來。
彩鳶摸了摸自己的臉，身子一讓，身後侍女送上來洗漱用具，“大人趕緊起身吧，陛下已經(jīng)派人傳話來說讓您過去了。”
紅鸞從牀上爬起來，任著侍女們折騰了一陣，又換了宮裡的華服用了早飯纔在彩鳶的引領(lǐng)下朝著宣德殿而去。
一路上兩人皆未說話，直到行至花園中沒人的空檔，彩鳶才微微湊上前，低聲道問，“大人難道沒有什麼話要問奴婢的嗎？”
“該說的時候你自然會告訴我。若你不想說，我問了不也是白問？”紅鸞揚眉淺笑，迫得彩鳶又是一堵。
彩鳶有些不甘地咬著下脣，目光一掃確定四下裡無人，突然往前一衝攔到紅鸞跟前，“大人，你得救王爺！王爺沒給軟禁在王府，他被軟禁在宮裡了！”
紅鸞停了步，看著彩鳶笑，“我？我能怎麼救你們王爺？我自己都成了通緝犯，自身難保了，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去管你們王爺？再說了，那晚的事情你不是也看到了嗎，你說的都沒用，我說的就有用？”
“嗵！”
彩鳶突然膝蓋一曲，跪在了紅鸞跟前。
紅鸞唬了一跳，趕緊往旁邊一閃。“你這是做什麼！你跪我也沒用，沒辦法就是沒辦法！”
笑話，她長這麼大，沒跪過別人，自然也沒被別人跪過，還如此鄭重其事的，太嚇人了。
“大人！那天奴婢趕回來的時候，王爺已經(jīng)被帶走了！奴婢是找到上官大人才保得一命留到現(xiàn)在的，他們都以爲奴婢隨著大人一同逃了，若不然早就被南安王的人滅口了！”彩鳶扯著紅鸞裙襬，聲色淚下，就只差沒抱著紅鸞大腿痛哭了。
紅鸞垂眸看著彩鳶，看著她哭，看著她的眼神從傷心期盼到呆愣疑惑，再到莫名驚懼。突然，笑了笑，一字字問道，“上官盈，是賀蘭殤的人？”
彩鳶愣了愣，不明白紅鸞爲什麼會突然問起這個。而她看著紅鸞臉上的笑，從自嘲到森涼，心頭一瞬有什麼東西劃過，回想自己剛纔說過的話，終於明白過來自己闖了什麼禍。
紅鸞一扯衣襬甩開彩鳶，避之如蛇蠍，“兜來兜去，原來我一直都兜在你們的算計裡。只是你能不能讓我知道，賀蘭殤把我弄進宮裡來，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這……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彩鳶頹然坐在地上，停了停，猛地抹了一把眼淚，“可是這次，這次王爺遭人陷害是真的！王爺說，只有大人您能夠救他！求求您，求您看在王爺也曾救過您的份上，幫幫王爺吧！”
“你確定，他真的需要我的幫忙？你能跟我保證，他這次不是利用我爲他做什麼事嗎？”紅鸞蹲下身，一手抓住彩鳶的下顎，迫到跟前死死盯著她。
彩鳶很猛烈地搖頭，眼淚甩了一地，“沒有！彩鳶以性命保證，絕對沒有！”
“其實我想說，你的保證沒用。因爲女人如果愛上一個男人的話，什麼傻事都會去做的。包括死！”紅鸞閉了閉眼，良久，長長吐出一口氣，“不過就如你所說，幫完這一次，他對我的救命之恩也算是還清了。”
“把眼淚擦乾淨，待會兒你還得陪著我好好演一場戲呢！”
紅鸞和彩鳶趕到宣德殿的時候，那擠在大殿裡頭林林總總地一大堆人，可真是讓紅鸞大開了眼界。
“哎呀，好多人啊！好久不見，大傢伙熟的不熟的，認識的不認識的，可有想念我的啊！”拖著其實還不算很長但已經(jīng)讓她很不舒服的裙襬，跨過其實不算很高但偏被她跨得很高的高高的門檻，紅鸞一聲興奮帶笑的高呼，成功吸引了大殿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
滿殿人的目光刷一下掃過來，紅鸞姑娘毫無畏懼羞澀地一一迎了上去。一邊向著大殿深處走，一邊跟著路過的每一位打著招呼。
“哎呦，你不是御前的那個誰嗎？哎呀，這纔多久不見，您又發(fā)福了，可見日子過得不錯啊！”
“啊！我認識你，年前你還是冬瓜呢，這會兒子竟然這麼俊挑了！恭喜啊恭喜！”
“哎呀呀，好久不見分外想念啊！家裡幾位嫂子可都還好？”
“那誰！你看你眼底悔青一片的，準是夜裡又往外跑了，男人啊，哎……”
“喂喂喂，你別躲了，對，說的就是你！藏什麼藏啊，上次在那我見到你了，你要賣什麼來著……哎呀，這一會兒想不起來呢！”
……
紅鸞這完全不搭邊地噼裡啪啦一陣子，卻被她誤打誤撞說中幾個，等到她這無厘頭地一陣招呼打完走到上官雲(yún)蓮跟前，開始極不情願地大行跪禮的時候，身後兩列朝臣已經(jīng)被她的自來熟搞得人仰馬翻。
亂糟糟的一通聲響裡，紅鸞慢悠悠地跪下，雙臂一展往地上一覆，於其說是在行叩拜大禮，不如說是在變相地伸懶腰。只聽她抖著懶洋洋的聲音，一字字高聲道，“罪臣，前四品國之大學士，紅鸞，叩見女皇陛下！女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噗！
不知誰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惹來一片爆笑。“這什麼禮節(jié)，好生奇特，大學士自創(chuàng)的麼！”
“既然是大學士，這行事作風自然跟我們這些正常人不一樣！”
其實西涼自實行女官制度，允許女子入朝攜政以來，爲了表示對女子地位的尊重，和男子一樣行跪禮時無需匍匐。更何況紅鸞官居四品，在女官當中已經(jīng)算高的了，只需單膝下跪即可。不過紅鸞這個四品大學士本就來得莫名其妙，也沒有人教她禮節(jié)。前兩次無人隨她怎樣上官雲(yún)也沒放在心上，此刻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到反而鬧出了笑話。
可就算沒人教她宮廷禮儀，善於察言觀色的紅鸞就真的不知自己這樣做不妥嗎？其實也不過是玩心起了，故意爲之罷了。
紅鸞直起身，茫然四顧，傻傻地問，“怎麼，罪臣說錯什麼話了嗎？”
龍椅上，被紅鸞先前一陣招呼弄得有些發(fā)暈的上官雲(yún)蓮這時不由揉了揉眉心，“你爲什麼要在自己的稱號上加個‘前’字？”
紅鸞撇了撇嘴，滿面委屈，“罪臣已經(jīng)成了通緝犯，難道還能繼續(xù)做大學士麼，不都已經(jīng)成爲過去式了麼！”
紅鸞答話間擡頭望向上官雲(yún)，這一望之下心頭一跳。纔不過月餘未見，上官雲(yún)蓮整個人就彷彿老了十歲。精神萎靡，神情困頓，眉宇間盡是倦意。往昔裡那個容光煥發(fā)，絲毫看不出歲月痕跡的精緻女子，此刻半分鮮亮的蹤影也無。
只是自己失蹤了一個多月，她用不著傷神成這樣吧！紅鸞暗暗在心裡頭嘀咕，雖然她有些自戀，但也沒自戀到認爲上官雲(yún)蓮是因爲她才勞神成這般老態(tài)模樣。再看看上官雲(yún)蓮神色，總覺得哪裡不對。
而上官雲(yún)蓮聽了紅鸞三份委屈七分不滿的話，低聲一笑，笑聲悶悶，“你還真是計較得多。將你列爲通緝犯，也是爲了儘快找到你。如今你回來了，那通緝自然也就是要取消了的。”
紅鸞愣了愣，“陛下不是懷疑罪臣跟厲王串通一氣，行刺陛下的嗎？告示上都是這麼寫的啊！”
怎麼回事，她不是夥同賀蘭殤密謀刺殺女皇，事發(fā)後畏罪潛逃了嗎？怎麼到了上官雲(yún)蓮這裡就變了個味道？
“那個啊，那還不是因爲你突然失蹤，又找你不到纔想出的辦法嘛！朕雖然上了年歲，這眼睛看得清楚，這心裡頭亦如同明鏡一般。那日若不是你拼死相救，朕早就命喪虎口了，哪裡還有功夫坐在這龍椅上，又怎麼可能再懷疑於你。”
“那我，不是罪臣了？”紅鸞挑眉。
“自然不是！”上官雲(yún)蓮似是想到了什麼，眼底又蓄上幾分笑意，“玥兒這法子果然不錯，這告示纔出去沒多久你就回來了。”
賀蘭玥貼出通緝的告示，是爲了找她回來？鬼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