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看到女人對你使美人計?”手冢不確定地重複道。龍馬的反應(yīng)更直接, 一下子就被茶水嗆到了,連連咳嗽。
“只是誤會而已。”這兩人反應(yīng)太大了吧,在美國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碰到相似的事。跡部都認(rèn)可其勁敵身份的人, 在別人……尤其是女人眼裡, 也是非常優(yōu)秀的。女方一廂情願的緋聞, 這幾年跡部也時有耳聞。
龍馬打量著跡部, 充滿懷疑。“那個女人……”
“解決了。花了點時間, 所以才晚了一步過來。”跡部不耐煩地說道,“紫以前結(jié)下的仇家的女兒冒充客戶約的我,是□□的人, 還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紫以前幫白神老大出謀劃策搞垮的某個幫派的大小姐,要不是因爲(wèi)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拿著槍, 他當(dāng)場就把她扔出去了。比起這些, 紫的不信任更讓他覺得煩悶。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一走了之, 難道她還想從此咫尺天涯老死不相往來不成。
彼此的信賴一旦被打破,產(chǎn)生的隔閡不是那麼簡單可以彌補的, 尤其是——他們都是在那充滿聲□□惑的商業(yè)世界裡沉浮的人。
龍馬理解地點點頭,要從紫那邊下手很困難,而且這種事一旦得手,她絕對不會原諒背叛自己的人。她就是那種寧爲(wèi)玉碎不爲(wèi)瓦全的性格。雖然是老套的手法,但用來打擊她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有了瑕疵的感情, 哪怕那是她最珍視的, 她也不會停下腳步再做留戀, 即使割捨時會心如刀割。
但是……
“她真的誤會了嗎?”手冢問。很難想象在紫的眼裡會有誤會存在……
“是啊。”龍馬也有同感。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跡部不悅地看著他們都露出“心有慼慼”的表情, “本大爺憑什麼要去屈就那些雜花野草。”
他的女皇, 一個人就足夠了。
“我並沒有看出她有生氣憤怒之類的,如果要說……更像在迷茫什麼。”偶爾會望著一點發(fā)起呆來, 迷迷糊糊的,真不像平常精明幹練的藤原紫姬。
“迷茫?你在開什麼玩笑!”紫會爲(wèi)了什麼猶豫不決?簡直是天方夜譚。“她現(xiàn)在在哪裡?”
“她拜託了我,不能說。”手冢是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的,哪怕只是隨口的約定。
龍馬滿頭黑線,這提示也太明顯了吧……一邊用眼神向隔壁示意,一邊嘴上還堅持“不能說”……
——部長大人,你變得狡猾了。
衝到隔壁房間的門口,跡部正要敲門的手頓住,走到更右邊的房間,毫不客氣地敲門。
這邊的門倒是一敲即開了。
與紫本人的意志無關(guān),藤原一族的掌權(quán)者總是處在嚴(yán)密的保護下的。她的安全並不只是她一個人的事。
“景吾大人。”跡部已經(jīng)相當(dāng)熟悉了的叫做朱雀的黑衣女子立在門口,手上託著他還沒開口要求的東西——鑰匙卡。
跡部點點頭表示感謝,拿了卡片就要走,但是朱雀叫住了他,欲言又止。他印象中,紫身邊這些人一個賽一個沉默寡言,今天是怎麼了?
“主人……紫姬大人不是在正常的家庭環(huán)境里長大的,如果她做錯了什麼,還請包涵。”朱雀這麼說著,深深地鞠了一躬。
的確很奇怪。做錯了事的——儘管只是誤會——應(yīng)該是他吧,爲(wèi)什麼紫的部下會是這個反應(yīng)?跡部皺著眉,走到紫的房間門口,回頭望去,朱雀依然保持著那個鞠躬的姿勢,沒有起身。
輕輕地打開房門。音響里正在低聲放著小夜曲。
又是一個紫過去沒有的習(xí)慣……跡部走向臥室,還沒推門的時候,他就可以確認(rèn)了——她在裡面。
已經(jīng)及腰的黑色長髮沒有扎,散在枕頭和牀單上,有著洗髮水的淡淡馨香。惑人的紫眸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小巧的菱脣是淡淡的櫻色。臉色果然……有些過分的蒼白。
——只有兩天不見,思念已經(jīng)鋪天蓋地。
高中的時候他就半強迫地硬要她搬到家裡住,在美國進修時也住在一起,見面的機會不可謂不多,可是對她,他卻似乎永遠看不膩。
遇到她,愛上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放開過她的手,是跡部自認(rèn)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跡部在牀邊坐下,輕撫著紫的長髮,忍不住俯下身子覆上她的櫻脣。
輾轉(zhuǎn)流連。
似被這睡夢裡的親暱所驚擾,紫蛾眉微蹙,睫羽顫動兩下,似要醒來。
到底還是擾了她的安眠了,跡部卻沒有停下動作,一路向下吻上她精緻的鎖骨。兩天提心吊膽的別離,他彷彿又變成了初見時的少年,人前張揚跋扈卻在暗地裡爲(wèi)她可能的拒絕而忐忑。
不是他不夠好,是她太美好。
只不過這樣的騷擾,她是一輩子都別想逃開了。
熟悉的味道。起調(diào)張狂但尾調(diào)卻優(yōu)雅迷人的古龍水味,帶著些許的菸草味……
真是霸道的人,睡夢裡都不能讓她一個人獨處嗎?不對,這感覺……!
“……景吾?”紫睜開迷離的雙眼,因著跡部在身上挑情的動作而□□出聲,意識卻飛快地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了他。
跡部眼裡有著些微的受傷,儘管只是個小小的動作也代表了紫對他的不信任,在過來的路上他一直還期待著——以他們的感情根本是不會懷疑彼此的……
果然還是要解釋嗎?
“紫,前天的事……”他正猶豫著該從何說起,但紫似乎有些不對勁,彷彿心虛地別開頭,假裝望著窗外。
如果是平時,她應(yīng)該會毫不怯懦地與自己對視,只有在真正理虧的時候纔會是這副模樣,上次她露出這個表情還是幾年前她翹掉兩人的約會跑去看幸村精市比賽的時候。
立場好像倒了過來。跡部的表情溫柔又帶著危險,“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紫的眼神直往旁邊飄,直到跡部將她的臉扳回來正對著自己,才無可奈何又不情不願地說道:“好吧,我…………………………”
一個音拖了無限長,還沒有盡頭。
跡部耐心地等著。
看來是混不過去了,再說早晚會知道的……紫只好死心認(rèn)命,小聲說:“我……懷孕了。”本來就住在一起了,而且也早有覺悟,藤原家是人丁興旺沒錯,但景吾卻是獨生子,不容得他們不要孩子。
“……”跡部的表情很扭曲,半天說不出話來。
紫拿手在他眼前擺了擺,臉上混合了純真委屈無辜等種種表情,“我也是剛知道,又沒有人教過我這時候該怎麼做,那女人打電話說你們在談事情叫我過去,我本來想告訴你的,可是,我到那裡看到你們似乎在?忙,我也機會說啊。”
她越說越理直氣壯,把自己瞞下了這件事的責(zé)任全推到了跡部身上。
“……你明知我和那女的沒什麼……”對一個拿著槍要求自己和她發(fā)生關(guān)係來侮辱紫的女人,跡部只會覺得恥辱。沒有當(dāng)場把那光著身子的女人丟出賓館就已經(jīng)是將紳士風(fēng)度發(fā)揮到極致了。
紫當(dāng)然知道這一點,面對著那樣活色生香的誘惑,景吾的背影也僵硬得太不同尋常了。
——那分明是怒氣。
“明明知道,你還……”跡部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爲(wèi)了這種事,她連有了他的孩子這種重大事件都能隱瞞,還長途跋涉地跑到美國來?
再冷靜的人,聽到那樣的消息也會慌張啊。“景吾,你生氣了?”
又是這一招!每次她做錯了事,就會先發(fā)制人,可明知她那無辜的樣子都是故意裝出來的,他偏偏就是……
“我沒生氣。”偏偏就是拿她沒辦法。跡部視線落在紫尚且平坦的小腹,還是沒什麼真實感,他將手罩在她的腹部,皺著眉,“沒動靜。”
紫實在忍不住笑場,“你電視劇看多了嗎?才一個多月,怎麼可能會動。”她以爲(wèi)自己在這方面已經(jīng)夠沒常識的了,居然還有比她更沒常識的。
“是嗎?”跡部收回手懷疑地說道,“去醫(yī)院檢查過了嗎?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
他這個樣子真應(yīng)該拍下來收藏,實在是……“去過了,一切正常,我也帶了醫(yī)生隨行,有什麼要注意的她都會提醒,還有就是……你最近都不能碰我。”
跡部剛開始還認(rèn)真聽著,可紫的最後一句話直接就讓他眉頭打上了死結(jié),醫(yī)囑……他面無表情地起身,從衣櫥裡拿了賓館準(zhǔn)備的浴袍——對那普通式樣的衣服並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滿,直接走向浴室,走到中途又折返回來,再次確認(rèn)。
“……孩子?”
紫只好認(rèn)真嚴(yán)肅地點頭,免得他以爲(wèi)自己在開玩笑。“嗯,我們的孩子。”
——然後在浴室門關(guān)上的後一刻笑趴在牀上。
身分升級的不安和緊張自動消失,初爲(wèi)人母的不適也減輕了許多——因爲(wèi)準(zhǔn)爸爸的傻氣行爲(wèi)……
十年的時間已經(jīng)讓金髮藍眸的少年多了成熟穩(wěn)重的氣質(zhì),也已經(jīng)讓他成爲(wèi)了藤原集團不可或缺的二把手。
雖然不再是紫身邊的助理,卻已經(jīng)是副總裁的高位。
與他出生時間只相差數(shù)分鐘的兄長,早在幾年前提出了辭呈,在美國開拓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事業(yè)。
——雖非刻意,但兩人至今沒有成家,甚至連親密的女伴也沒有。
不復(fù)曾經(jīng)的親密無間,但有些事情,還是無法改變。
“總裁,已經(jīng)到下班時間了。”智敲敲總裁辦公室的門以引起紫的注意,走過去將手上端著的奶茶放到桌面上,“總是晚吃飯對身體不好。”
“我看完這份文件就走。”紫正專注於眼前的紙張,一個字一個字地推敲著報告書的數(shù)據(jù)和用詞,偶爾在旁邊寫下批註。
“……下面已經(jīng)有人等得不耐煩了,估計馬上就要親自上樓來了。”
紫還是頭都沒擡,“叫他再等半小時。”話說跡部財閥那麼大一份產(chǎn)業(yè),他怎麼比自己還閒?
“半分鐘都不行。”門再次向旁邊移開,讓出後面的華貴男子。“不按時好好吃飯孩子……”
“停停停!”紫急忙做出“STOP”的手勢,“我知道了,馬上收拾還不行嗎?”說著,她把桌上的一小疊公文收入公文包,關(guān)掉旁邊待機的電腦,“真是的,你怎麼這麼早離開公司?跡部財閥這麼閒的嗎?”
“工作效率的問題。”跡部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動作自然地接過公文包,順手摟過紫一起向門口走去。
紫纔沒把那玩笑當(dāng)真,論資歷她可是前輩,斷沒有輸?shù)牡览怼?
“智,你也早點回去,明天見。”
耳邊聽到紫的道別,智應(yīng)了聲“明天見”,默默收拾著那杯還冒著熱氣的奶茶。
“對了,和丹尼爾說一聲,有空來日本到跡部家看看,你們要當(dāng)叔叔了。”走出辦公室的門時,紫似是不經(jīng)意地提起這件事。
合上的門扉掩去了智的複雜表情。
“他們對你來說到底還是不同的。”跡部攬著紫的腰走進電梯,空氣裡飄散著些微的酸味兒。
紫好笑地瞥他一眼,按下到地下停車場的電梯按鈕。“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計較。”
覬覦的人那麼多,不計較不行啊。不過這話跡部也只能在心裡說說。
“孕婦要注意………………,還有,不要總和一堆男人混在一起,老是拋頭露面的像什麼樣子……紫姬,你在聽嗎?”跡部若蘭苦口婆心地交代了一大堆孕婦應(yīng)知,終於停下來喘口氣,卻發(fā)現(xiàn)被教育的人已經(jīng)靠在她兒子的肩膀上閉上眼睛貌似睡著了。
“媽,紫也累了一天了,你看……”跡部對著氣得七竅生煙的母親苦笑,將紫打橫抱起來,“我?guī)胤咳チ恕!?
“景吾,不要太寵她,你就是這樣她才越來越無法無天的!”跡部若蘭見兒子又只是敷衍著答應(yīng),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生悶氣。
別的男人無不羨慕他跡部景吾事業(yè)成功,還有美麗能幹的嬌妻。誰知道要把紫寵成現(xiàn)在這般的任性肆意,他要付出多大代價。
“出來了?”紫睜開一隻眼睛,確認(rèn)安全之後才把眼睛全部睜開,笑著在跡部臉上親了一下,“謝謝。”
“你要謝我的事多了。”跡部搖搖頭,並沒有把她放下來的意思,“媽的話你可以不聽,醫(yī)生的話不能不聽,回去就睡吧。”
紫的臉垮了下來,不過還是答應(yīng)了。雙手環(huán)住跡部的脖子,樂得輕鬆。
不放心的倒是跡部自己。他再次叮囑道:“有什麼事留到明天再說,不準(zhǔn)半夜裡起來看文件。”
她的人品有那麼不可靠嗎?需要再三確認(rèn)……紫翻了個白眼。
跡部只有無奈。紫與平常的貴婦小姐截然不同,比起花錢來她更喜歡賺錢,工作起來基本六親不認(rèn),恐怕連肚子裡有個孩子都能忘記。
不過他不可能阻止她去工作,能做的也只有送她上下班,每天打電話去監(jiān)督她好好吃飯。媽倒是有意讓紫在家裡呆到生產(chǎn),但他知道紫不是那種能悶在家裡無所事事的人,提都沒有提。
他盡力,保持著這個本色的“藤原紫姬”。
“少爺,少夫人!”老管家捧著一座書山從後面追上來,“這是夫人交待,一定要少夫人照著做的。”
“啊啦,裝睡被揭穿了~”紫從書堆的最頂端拿下一本書來,“……胎教方法大全……”
交待老管家將書放到書房裡,紫將手罩在腹部,自言自語,“我倒是覺得他只要呆在我肚子裡就可以受教了,要不然……我哪天帶他去打場網(wǎng)球?”
跡部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立刻駁回提案。
將紫輕輕放在牀鋪上,謹(jǐn)慎地將被子拉到她的肩膀以上。跡部將一堆文件搬到臥室裡最近纔有的書桌上,坐下來看文件。
望著不遠處的背影,紫咬了咬嘴脣,“景吾,去書房看好了。”
“沒關(guān)係,我陪著你。”跡部放下文件,過來坐在牀邊,“好好,是我想要陪著你。”
“……”紫猶豫著,將薄被向上拉拉,“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妻子……還有……我愛你。”孝敬公婆——她會和自己現(xiàn)在的公公在談判桌上吵得不可開交,無法迎合婆婆的興趣做個居家女人;相夫教子——她非但無法支持丈夫的事業(yè),反而是他生意上的對手。
而他甚至不顧別人的眼光,縱容她在婚後保持自己的姓氏。
藤原紫姬的自由,是建立在跡部景吾的包容之上的。交往的時候,她根本沒預(yù)想過這個尊貴高傲唯我獨尊的男子能爲(wèi)自己做到這一步。爲(wèi)她擋下所有流言蜚語,讓她能在自己的舞臺上大放光彩。
“說什麼傻話,你是最好的。”跡部寵溺地笑著,在紫的額頭印上晚安吻,“好好睡,做個好夢。”
遇到他,得到他的愛情,紫認(rèn)爲(wèi)那是她一生最幸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