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我請好假了,現在就去——”聲音突然中斷,紫瞪著從忍旁邊的一個座位站起的華麗男子,“你沒告訴我你和他同班。”
精緻的眉眼滿滿的,都是不耐。
“那是因爲你沒問。”忍好笑地拍拍紫,從桌上拿起早就收拾好的書包,“爲什麼對跡部景吾有特別的敵對意識?這不像你啊,紫姬。”
“只是因爲……”紫眼神略黯,隨即甩甩頭髮,拉起忍就往外走,“沒什麼,只是看著不順眼。”
“兩位,就這麼無故缺席?冰帝可不是你們玩學校遊戲的地方。”傲慢的身影倚著門,跡部手指順著紫色的短髮滑到鬢間,慵懶而致命。
——可惜藤原紫姬早過了見色心喜的年紀。
“跡部君,我們是有正當的理由,也有正式的請假允許了,請你把路讓開好麼?”
跡部怎會被幾句話打發走,他輕哼一聲,說道:“看起來藤原你無病無災,作爲學生會會長,我有權力過問你無故曠課的理由吧。”
見紫和跡部鬥上了氣,忍無奈地看看手錶,從包裡摸出一隻手機,走到窗邊說了幾句話,又走回來,將手機遞給跡部,“找你的。”
誰會打電話到藤原忍的手機上找自己啊?跡部不信地接過,沒想到居然真的傳來他熟悉的聲音,還帶著笑意。
“景吾,我怎麼聽人家告狀,說你攔著我們的合作對象,不讓人家來參加會議?”
“……爸?”
“何必跟一個孩子認真?跡部景吾到底是跡部先生的繼承人,沒必要故意和他過不去吧。”
出於禮貌,忍和紫走到一旁,等待那對父子交流完畢。
“孩子?他可比我大,忍你這話有失公允啊,我只是失望,跡部景吾也不過如此,還以爲會更華麗的說。”
忍的腦門上齊刷刷劃下一排黑線,還要更華麗?現在就是一隻活生生的雄孔雀了,你還要他耀眼到什麼程度?
“就是那種一排衛兵開路,身後跟著管家和女僕,然後走路時會有音樂響起,天上還會飄花瓣下來的女王大人。”
忍黑線疊黑線,密密麻麻地堆了一層,那還是人類嗎?
“……忍,你還當真了啊,玩笑玩笑~”紫急忙擺手,她可沒有那麼古怪的品位。
“你的幻想就先放到一邊,那邊好像結束了。”忍擡擡下巴,向著跡部揚聲問道:“怎麼樣,學生會會長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
“嗯。”跡部簡短地回答,在他們前面走出教室,“正好我爸有事找我,和你們一起過去。”
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從各自的車裡走出,四個人都換上了正裝,都是知道“商業帝國非學生可以涉足”這種常識的人,但跡部瞪著紫好久……她是和那個忍坐一輛車的吧,怎麼換的?
“紫姬小姐,總裁已經等您好久了。”跡部景吾所熟識的,父親的秘書從門口迎過來,他在向藤原紫姬行禮之後轉向跡部景吾,“少爺,總裁讓你臨時參加會議。”
“嗯?跡部先生要拿我來當教科書?是這個意思嗎?”
眼前少女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崛井一陣冷汗直流,身爲跡部總裁的執行秘書,他見過的大人物不少,可像眼前少女這樣讓人捉摸不透的,也實在不多,更何況……她只有14歲,崛井瞥了一眼自家少爺,跡部景吾在同齡孩子中也算出類拔萃,但和藤原紫姬比起來,在實務經驗上就輸了一截。
“算了,教科書就教科書好了,我會和跡部先生好好算算這本書的價錢的。”紫收起笑容,帶著忍和智熟門熟路地向電梯走去,顯然不是第一次來了。
“怎麼回事?”跡部景吾抓住崛井問道,“我爸叫我來到底是做什麼的?”
崛井深深地鞠躬,將手上的一疊資料奉上,“藤原小姐是您這一代中總裁最看好的,所以要您‘好好看看和別人的距離’,這是總裁的原話。”
直起身來的時候,崛井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跡部景吾早已走得無影無蹤,但他最後那一瞪還是頗有乃父之風。
這些少爺小姐,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
——“好好看看和別人的距離”,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的確,同齡人中,這個少女的才能和膽量讓人驚歎。侃侃而談的言語中,儼然藏有風刀凜冽,而那紫色的眼眸,從頭到尾沒有向自己這邊投注過一次目光,完全把他這個人當作不存在。
“衆所周知,在越前南次郎之後,日本就沒有分量足夠的世界性選手了,但是,未必不能從現在開始培養。”
只用紫一個眼神,忍立即會意,起身將幻燈打開,指著一張數據列表解釋:“網球一直被當作一項貴族運動,但是從五年前開始,這種運動已經越來越趨近平民化,而從這幾年的數據上可以看出,網球運動器材商店這幾年的營業額有明顯上升的趨勢,而調查顯示,大部分的消費者都是初、高中的青少年。”
“未來的世界級網球選手就在這些青少年之中,如果我們能好好利用這次選拔賽,現在就開始造勢,不用三年就能收到相應的回報,推出日本的國際選手。”
“……藤原小姐,你的推斷向來準確,但是……這次是不是太過冒險了?三年時間並不長,但是你憑什麼認爲空寂多年的球壇就能出現黑馬?”
“現在的確還只是預測,但我敢說,在三年內日本將會出現數名天才選手,以及——一年內,日美之間將會有一次大型的青少年交流賽,這是一個出道的好機會,不是嗎?”
朱脣輕啓,說得卻是斬釘截鐵,“在年內這次交流賽中,我保證至少有一名選手將從此踏入職業網球界,並在四大公開賽中取得優秀成績。”
“紫,你不是開玩笑的吧,說的那麼肯定,萬一日本網壇還是一片寂寂無名怎麼辦?”走出會議室,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這次的提案實在是太冒險了啦。”
“沒有天才,我就自己培養,沒有比賽,我就自己舉辦。他們不願意合作的話,對我來說也只是有一點兒麻煩而已,傳媒力量可不是全部掌握在他們跡部財閥手中的。”紫傲然一笑,挑眉看向走在他們前面的幾位中年幹部,“再說了,我什麼時候打過沒把握的仗了?”
“但是,藤原家手中的股份大多都是一些國家傳媒,輿論效果總是不如那些街頭巷尾的小報雜誌,而在商業圈子裡,藤原家的家名也到底不如跡部好用。”忍面無表情地說道。
紫垂下肩膀,嘆了口氣,“所以我纔要和這些老傢伙們打太極啊,難得這次的案子我喜歡。”
喜歡?從紫口裡說出這個詞實在難得,兩兄弟可沒聽說過這個,異口同聲急忙問道:“爲什麼?”
“因爲我自己做不到。”紫嘆了口氣,攤開手心,白皙的手掌清晰的紋路修剪得極爲精緻的粉紅色的指甲,漂亮卻無法承受網球那種劇烈的運動,這就是她的手,“不打網球倒沒什麼,但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有那種覺悟吧,單純爲了一場比賽賭上一生。”
紫停下腳步,紫色的眼眸透過落地玻璃窗望向澄澈的天空,藍色,是那個學校的顏色呢。
“一個國際選手的身後,必有一個勢力贊助支持,而這個勢力的強大與否,也會影響到這個選手本身的前途。”忍站在她身後側旁,犀利地問道,“你說過的吧,有中意的網球選手,這是在爲以後打算?”
“忍總是這麼聰明。”紫將手掌貼上玻璃,冰涼徹骨,“就連我這點小小的任性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我可不希望我喜歡的選手被延攬到別人旗下。”
因爲常來這裡,時間也還早,紫和雙胞胎借了更衣室換回了便服。一身希臘式剪裁的連衣裙,只用一根帶子束在腰間,簡單清爽,正如一支亭亭玉立的百合花。當她走出更衣室,發現除了雙胞胎之外,竟還有人等在那裡。
“穿成這個樣子,等會兒還有事?本來是想請你們共進晚餐的,看來我是沒有這個榮幸了。”跡部財閥的總裁——跡部宏治笑著說道,他上下打量著紫,“真不知道以後誰家的小夥子會有這個福氣娶到你,要是我年輕二十歲……”
“跡部伯伯年輕二十歲的話也輪不到我的,若蘭夫人可是難得的大美人,”紫淘氣地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真是我見猶憐呢,嗯。”她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你這丫頭,就會奉承人,”跡部宏治假意責怪她,臉上的笑意卻是一分未減,“好了,說正事,這次的案子,我準備讓景吾負責,他就是打網球的,許多事要比我們這些老人家知道得清楚,你們又是同一個學校,商量起來也方便。”
老狐貍!紫身側的拳頭握緊,本來她這邊最大的優勢就是對於市場的預先評估,再說……其實這次提案,跡部財閥的支持其實並不是太重要,只是家裡的老人們不敢冒險,總是想拉上個伴比較放心,在她看來,是萬分不願意讓別人來分一杯羹的。
“這是景吾獨立主持的第一次案子,紫姬可得手下留情啊。”跡部宏治將紫略變的臉色看在眼裡,嘴角閃過一絲笑意,“祝你們的第一次合作順利。”
嘴裡答應著,臉上也依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紫握住跡部景吾伸過來的手,心裡可是糾結成了一團。
她可沒忘了自己第一次擔當案子時那種志在必得的心情。初出牛犢不畏虎,這個時候的跡部景吾,絕對不會好應付……
“那麼,就請多多指教了,紫。”
——跡部景吾臉上的華麗笑容,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欠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