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場比賽完勝。龍馬的參賽資格決定。但是……
在電話裡將事情的大概告訴了紫, 史蒂夫急匆匆地說道:“你也來勸勸他啊,在這麼關鍵的時候跑回日本,全美公開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完, 他就把話筒交給了龍馬, 本意是想讓紫把一意孤行的龍馬給罵醒的。
“那就回去吧。”電話連線的另一端, 紫坐在辦公桌前轉著筆。“只不過我有言在先, 預選裡還都是些小角色, 真正的好手都還在後面呢。”
“我知道……只是,我現在最想打倒的是手冢部長。”龍馬握著話筒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琥珀色的貓眼閃現著堅定的光芒。
“就是這樣。”龍馬把話筒交還給史蒂夫。
什麼叫就是這樣啊!史蒂夫簡直要被這兩個人打敗了, 握著掛斷的電話一陣無語。
“我就說,你打電話給她也沒用的。”
非做不可的事, 紫是不會阻止的。向來如此。
“啊, 忘了叫她照顧卡魯賓了!”
——聽著龍馬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 史蒂夫?瑪亞茲也只能連連嘆氣。這兩個,還真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啊……至少有大人物式的任性……
即使龍馬不說, 紫也沒忘了那隻肥貓。
將卡魯賓從寄養的超市帶回家裡,它一下地就好奇地四處張望,跑來跑去地勘察地形,但是最後還是失望地繞回紫的腳邊,大眼一眨不眨地望著紫。
“抱歉, 龍馬不在這裡呢。”紫蹲下摸摸貓的腦袋, 到廚房裡打開冰箱拿出一罐牛奶。
“小姐, 這些讓我來就好了。”女僕想要接手, 被紫謝絕了。
“對你來說, 這裡大概根本算不上‘家’吧,不過龍馬很快就會回來了, 耐心等著哦。”將牛奶倒進貓食碗裡,看著卡魯賓一下下地舔著牛奶。
貓眼滴溜溜地轉著,偶爾擡頭看看紫,又或是望望四周,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有龍馬的地方纔是家,是吧,卡魯賓?”
儘管也在這裡住過一段日子,但這個華麗空曠的大宅子也只能被稱爲“旅館”吧。
不請自來還毫無客人自覺的凱賓一手拿著點心一手端著紅茶,腮幫子鼓鼓囊囊地,使勁將食物嚥下去。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所以說,那個叫手冢的傢伙真的很強嘍?真讓人難以相信!”
紫無語地看了眼不斷減少著的點心,亞洲的美食還真是享譽世界啊……
“……你也就看過一次日美友誼賽,那次比賽上現今日本中學網球屆最強的幸村精市在住院,手冢國光肩膀有傷沒出賽,專攻單打的真田弦一郎和跡部景吾出場又是不適合他們的雙打……要從那場比賽裡看出這一屆日本中學生的實力,我只能說你坐井觀天了。”
龍馬勝過他們的是從還未懂事時就開始的網球精英訓練和最好的老師,他們其實也擁有不輸於龍馬的勤奮和天賦。
打球,幾乎已經是龍馬的本能了。
就像她,從睜開眼睛不久,從還是“藤原紫”的時候,就已經被灌輸成爲“藤原紫姬”的覺悟。
所以,比起同齡人,他們是領先的。
“SA——這種領先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什麼?”
紫才意識到自己把心裡的話說出了口,“不,沒事。”
“誒~日本還有這麼多強手啊~”
“你不是有日本這一屆關東大賽的錄像帶麼?景吾和國光的比賽可是裡面最值得一看的。”紫端起白瓷茶杯,以與凱賓迥異的優雅動作喝了口紅茶。“不會是你只看了有關龍馬的那部分吧?”
從凱賓的表情來看,紫說對了。
“校際比賽裡有不少人有成爲職業的潛在素質,你不也是中學生嗎?就這麼看不起中學網球?”紫不解地問,就連她這個只上了幾個月學的半吊子都知道,那幾所網球名校的王牌們可是有著不遜於、甚至遠強於一般職業選手的實力的。
“嘁,我打的可是職網,職網選手是不可能參加業餘比賽的,就這一點上來說,龍馬還是個業餘的就能參加全美公開,別人羨慕都來不及了。”居然跑回去和學校裡的部長比賽……從沒把學校網球部放在眼裡的凱賓,當然是不能理解的。
有這一條規定嗎?紫對這倒還真不太清楚。
“我說你啊,好歹是俱樂部的owner啊,連這個都不知道不行吧!”凱賓作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教訓著紫。“那個……那個全國大賽很精彩嗎?”
一會兒趾高氣昂一會兒害羞彆扭,還真是小孩子的脾氣啊,一分鐘就能變幾變,紫雖然覺得好笑,還是認真思考後回答了他。
“這一年的全國大賽,是至少近十年來實力最強的一屆,經歷……甚至只是看,都會對成長有幫助吧。”
“有那麼……”凱賓遲疑了一下,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長嘆口氣,“可惜全美公開的時間衝突了,不然我倒也想去看看。”
是呢……紫垂下眼簾,她都還沒決定下來,到底是留在美國看龍馬的比賽還是回日本看全國大賽……
“小姐,電話。”女僕將子機拿了過來,“是一位姓忍足的少爺。”
忍足?他打電話來做什麼?紫接過話筒。
凱賓繼續大吃大喝。
“藤原嗎?”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很快的語速一口氣說道:“全國大賽定了東京爲比賽地點,可以有一個推薦參加比賽的名額,我們冰帝拿到了這個名額。”
“哦,那恭喜你們了。”
……這麼平淡的反應……“是你吧?”
突如其來的問句,但對話雙方都知道所隱藏著的意思。
“比賽地點是我授意的沒錯,不過在挑選推薦隊伍時,我人已經到了美國。”
“但是,如果在東京挑選推薦隊伍,肯定會是我們冰帝啊!”忍足急急忙忙地說著,半點沒有平時冷靜睿智的感覺了。
“對,肯定會是冰帝,然後呢?”紫淡淡地說道。
“然後……”忍足一時語塞。
冰帝是靠實力入選的,她就是這個意思吧,所以跡部自己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電話號碼告訴了他讓他自己去確認——對跡部來說沒這個必要,他絕對深信著冰帝的實力。
“那……也就是說我們不用道謝了?”推了下眼鏡,忍足恢復成那副慵懶迷人的調調,“你回來看比賽麼?”
“SA~不知道呢。”
跡部要是知道了,又要在那裡生悶氣了,藤原紫姬基本上就沒有從頭到尾看過一整場冰帝的比賽吧……除了敗給不動峰的那場……忍足輕笑著,掛上了電話。
“還有這種事啊?”因爲好奇問了紫電話的經過,凱賓長長地“哦”了一聲,但隨即又皺起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能出場是好事,他們幹嗎還要彆扭?”
對於全力爭取出場機會的職業選手來說,不直率地接受比賽機會還有……比賽前不先考慮把自己維持在最佳狀態而乘長途飛機去和別人比賽這些,都是不可理喻的。
“這就是職業和業餘理念的不同了吧。”尤其那些人本就屬於特權階級,反而更不願意動用關係得到出場機會,也是叛逆心理的一種吧。日本的高級網球俱樂部基本都是跡部家所有,要說他和網協一點關係都沒有,紫是絕對不信的。
龍馬從日本歸來了,越前夫婦也尾隨而來。紫正好把俱樂部的那堆麻煩鬼丟給南次郎——或者說把越前南次郎丟給那羣麻煩鬼。
對於傳說中的武士居然是這麼個形容猥瑣的大叔,在還沒見過他打球之前,凱賓很失望。
對於自己被一羣小鬼頭纏上這件事,越前南次郎很頭疼——至少看上去很頭疼。
姑且不論越前龍雅看到崇拜但好久不見的老爸時是什麼心情,發生了另一件讓所有人都失去了幹勁的事情。
——龍馬輸了。
雖然是輸了,但也打進了16強。對手是在體力力量技術都發展得非常平衡的一位選手。體格還未成長完全的龍馬一直都在用技術彌補物理方面的差距,但要和這樣的選手在五局三勝制的比賽裡爭勝,還太早太困難了。
他們直到第五局才決出勝負。
雖敗猶榮——媒體是這樣評價這場比賽的,他們都給了這個12歲少年很高的評價。
儘管在公開賽之前所有人都叫著龍馬你要去拿個第一回來,但那畢竟太不現實了,進入16強這個成績,實在也是很不錯了。
輸掉比賽後脫力躺在球場上的龍馬,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望著藍天說了一句話。
因爲坐在前排,紫聽得分明。
“真大啊,世界。”
第二天,沒有通知任何人,兩個人就此踏上了回日本的歸途。
一路上,龍馬上下拋接著那個寫著“全國NO.1”的球,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只能說,你這傢伙運氣還真是好啊……”正好在全國大賽前幾天輸掉,一回來又是這樣拉風的出場機會,紫眼角瞄著龍馬調侃,“給我吧。”
龍馬對紫的調侃置若未聞,從包裡抽出一支球拍,走向球場的入口。
外旋發球,擦著比嘉中正在得意大笑的選手臉邊飛過,對方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龍馬,行李我就放在這裡了。”紫讓隨從將龍馬的網球包放在青學正選們的旁邊,自己也接過一個白色的網球包斜挎在肩上,一邊擡頭說道:“對了,六角中的佐伯君吧?全國大賽配備了完善的醫療設備和人員,當場就可以開始治療,你不用擔心教練的傷勢。”
“……你是?”佐伯疑惑地問道。
“藤原紫姬。”不期待自己的名字能夠在這羣半大少年裡產生太大的效果,紫又加了句,“醫療方面的策劃書是我親自提出的,不會有錯。”
……啊,龍馬在不滿地往這邊瞪了,再搶他風頭可是會被記恨的,紫背好包,讓隨從退下,走出幾步又倒退回來,“乾君,你知道立海大的人在哪裡嗎?”
被點名的乾嘩嘩地翻動筆記,報出一連串數據,“在觀看下場愛知六裡丘比賽的可能性是20%,冰帝學園和四天寶寺各30%,還有就是在學校裡練習沒來。”
“謝了。”紫揮揮手,一個人帶著網球包向別的場地走去。
“到冰帝比賽的場地去了的可能性是99%。”乾的眼鏡反射出一道亮光,在筆記上追加:藤原紫姬,疑似會打網球,實力不明……
“弦一郎。”
“紫,回來之前怎麼不說一聲?”
紫退開一步讓過真田習慣性要來接網球包的手,“這點重量還不至於把我壓垮。比賽情況如何?”她的運氣可就沒有龍馬那麼好了,正好趕上比賽結束……
“5-0,冰帝的勝利。”真田的回答總是那麼的言簡意賅。
紫也沒指望他能詳細描述比賽的情況,把目光轉向柳。
“打得相當兇,看來因爲輸給青學不能參加全國大賽的時候憋了一口悶氣,好像現在要全部發泄出來一樣。”柳合上筆記本,“不愧是去年全國亞軍的隊伍。”
“全國亞軍?”她不知道……
“好歹當了幾個月冰帝的學生,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好耳熟的句式……“很遺憾,我對過去的榮光之類的不感興趣啊……景吾。”紫笑著轉身,“看來我和你們冰帝的比賽相性不合的樣子,難得想認真看看的。”
“真的?”仗著十多釐米的身高優勢,跡部居高臨下高深莫測地看著紫,明顯是不相信。
可惜紫絲毫不爲所動。“真的。”她極爲誠懇地點頭。
……騙人的吧……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無論冰帝還是立海大的人都有這種感覺。
“你們要回立海大了?告訴精市我回來了。乘校車來的嗎?”紫纔不管他們在懷疑什麼,直接轉開話題。
不提還好,一說到這個切原就蹦了起來,三兩步跨到紫的面前,“我們是跑——來的!足足花了兩個小時,真田副部長還說我們缺乏鍛鍊,現在還要跑回去……”
……跑……紫覺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換成她,一天也跑不完20公里。
“……弦一郎,我記得就在這附近有我名下的一處別墅……”
“就是就是,別的校隊都住賓館的!”切原滿懷希望地望著真田。
“‘別的校隊’?那些北海道啊大阪的傢伙也只能住賓館吧……”丸井小聲地嘀咕著。
本可以對切原的胡鬧當成小孩子的任性無視過去,真田卻並沒有那麼做,他看了紫一眼,認真死板地鞠躬,“那就打擾了。”
“誒?”紫沒想到真田會真同意寄宿,但是她一愣下立刻反應過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那大家立刻回去拿行李——跑回去。”在一片哀嚎裡真田果斷地命令著。“紫,這幾天的練習菜單就拜託你去和柳商量了。”
“?”……她是住在公司裡的,弦一郎明明知道,難道要她天天去探班嗎……
“女孩子總是一個人住像什麼話!”真田像是在掩飾什麼一樣怒喝,“總之你也搬過來!”
“一個人住不像話,和一羣男孩子住就像話了嗎?”單純的慈郎喃喃道出了真田語中的矛盾之處。
真田離去時的那個眼神,似有深意……跡部撫著眼角淚痣,“紫,我們要回冰帝,順路的話一起走吧。”
“……你們不會也是跑來的吧?”紫警惕地看著他。
跑回去這種事,她實在是敬謝不敏。
“乘校車來的。”對於練習量沒趕上立海大這件事,跡部很不滿。
不會又要加大練習量了吧,聽著跡部的語氣,冰帝衆全體一顫。
在經過集團總部大樓的時候,紫道了謝下車。接近下班時間,從電梯裡涌出的職員們看到頂頭上司的出現,紛紛鞠躬讓路。
紫一一回以微笑,邁入專屬的電梯。
“真好啊,一個人住就不用聽老爸老媽的嘮叨了。”向日扒著車窗望著大廈,羨慕地念著。
“沒什麼好羨慕的,想說話的時候連個人都找不到,而且……那麼高的大樓,到了晚上裡面總共也沒幾個人,說不定會有妖怪出來的~”忍足笑著對素來膽小的搭檔進行恐嚇。
向日果然被嚇得哇哇大叫。
忍足收起遊戲的心情,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沒什麼好羨慕的啊,藤原家族人何其之多,能夠和她平起平坐閒話家常的一個都沒有。若是冷血無情的人,爲了權勢捨棄親情也不會感到可惜,但她分明不愛權勢,不能做到足夠的冷酷。
還是一個,會在受到父親冷待時到酒吧買醉的女孩子而已。祖父的託付、想要在這個日漸殘酷的社會裡保護和幫助一些人的心情,所以有了現在堅強、絕不向人示弱的藤原紫姬。
獨立自主的、即使看穿了她的寂寞也讓人無法說破的藤原紫姬。
“忍足,過來。”大少爺突然發話了。
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問,不過忍足應召過來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後,還是故意裝傻充愣,“什麼事?”
跡部以“你別廢話”的冷眼瞪著他。
忍足只好投降,能和跡部比威勢的也只有那個剛入學時候的藤原紫姬。“既然知道問題所在,你就去跟她直接挑明唄。”
“你想找死嗎?”一字字說得無比陰森,這是貨真價實的威脅。
如果這麼幹了,找死的就是大爺你吧……忍足不受威脅,只覺得萬分好笑,以前跡部少爺何嘗要爲一個女人花費這等心思?“用你最拿手的好了,拉了就走。”
“……”忍足你果然在找死!
“我沒開玩笑,不管是幸村還是真田,你見他們徵求藤原的意見了嗎?只要在她心裡分量夠重的話,就算是被命令她也無所謂的,你可以去試一下。”
不過,不成功,則成仁。
忍足不否認自己這個主意有想看好戲的成分在內。用強硬的態度對待藤原紫姬,弄得不好,可能又會像以前一樣下不來臺或是吃閉門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