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正躍起將球重重扣下, 在他對面,紫正好看到他們從門口進來,於是手腕劃了個奇妙的弧線, 卻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 把來勢甚疾的扣球打回了球筐裡。
那是“迴天”吧, 對這一招印象頗深的跡部景吾看得分明, 但紫的“迴天”又與藤原忍的有所不同。
“熱身好了叫我, 我先休息一下?!弊蠌呐阅闷鸬V泉水和毛巾,將毛巾拋給幸村,自己扭開瓶蓋喝水。
幸村正放下球拍, 儘管背對著紫,仍是準確地接住橫空飛來的毛巾, 拭了下汗, 順便搭在肩膀上。
默契啊……冰帝衆齊齊別過臉看向部長大人。
跡部沒表情, 準確來說是視而不見。
樺地中規中矩地做著熱身運動,幸村和紫拿著網球拍, 似乎是在討論某種招式。
“可以了?”紫和幸村的討論告一段落,看向走到她面前的大個子問道。
樺地點點頭。
“好不容易被逼了出來,還是總想著偷懶,真是壞習慣!”幸村背靠著牆,揚聲問道:“這是你第幾個對手?”
“第六個, 固定的練習對手之前也就你和絃一郎, 老師他們一家而已?!?
在場其他人不禁愕然, 他們交手過的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才五個?這也……
要是以爲紫缺乏實戰經驗, 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成功地將人誤導,幸村噙著淺笑, 看場中兩人轉拍也有了結果。
紫的發球局。
外旋發球。和所有人預想的一樣,作爲當年越前南次郎招牌發球的這個球技,已經成了越前流的標誌。比越前龍馬的外旋發球在力道速度上有所減弱,但巧妙地以刁鑽的角度彌補了這一點。
樺地幾乎是任由球擦過臉頰。
要立刻接下外旋發球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對策是通過第一球觀察彈起的角度,樺地崇宏,基本功不錯哩。紫以不遜於龍馬的漂亮姿勢再次打出外旋發球,球直奔樺地的面部而去。樺地以與龐大身軀不符的靈活動作側跨一步,將球拍豎在臉的部位,大吼著將球打回。
可是,球卻在空中進行了長距離的飛行,出界後一直飛到碰壁爲止,樺地自己也沒弄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嶽人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侑士,樺地他沒和女孩子打過球吧?”
忍足瞥了一眼離開自己去發球機前練習接球的幸村精市,答道:“女性的力量先天就不如男性,何止樺地,我們都沒和女孩子認真打過球。”
紫將球在地上拍了幾下,正準備發第三球,擡眼卻看到樺地木木地站在場中,沒擺出接球的架勢。囁嚅許久,他纔開了口:“我不和你打,你會受傷的?!?
大個子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紫一愣,也收起發球的姿勢,自嘲地搖搖頭笑了起來。
“謝謝,不過我能應付,請放心打過來好了。”紫閉了閉眼睛,嘴角的笑容逐漸隱去,再次睜眼已是光華萬丈。
——才華橫溢的極限。
這還是冰帝衆初次在球場看到無我境界奧義之一的應用。
“就算是奧義,在無我境界下體力的使用也不是憑本人意志能支配的,反過來利用這一點,紫,這就是你的解決方法嗎?”幸村一邊接球,一邊喃喃自語。
加速了的外旋發球——
不過即使是比剛纔快了許多的發球,樺地能接一次,就能接第二次。
比來時更快更猛的回球向紫飛回。
那樣纖細的手臂,怎麼能打回樺地的大力回球?
但是——
無我境界是可以創造奇蹟的招式。
只見紫擡起手臂,以手肘爲圓心手腕轉動,小臂順著球勢向後劃了個圓,原原本本地將球打了回去。
一樣的速度,一樣的力道,與樺地本人打出的球無異。
迴天是隻有紫才能完全掌握的招式,在別人手上非常廢柴的招式,只有她能做到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不過紫似乎沒有要解釋這個招式的意思,回球ACE後,她只是沉默著,再次高高地拋起了球。
第一、二個球都是發球ACE。第三個球是回球ACE。局末點的這個球,卻顯得是那麼的漫長。
誰都沒想到,纖細柔弱的藤原紫姬能和樺地打拉鋸戰,而且……一個球比一個球重,在網上呼嘯著來去,球風帶得球網顫動不止。
即使有著無我境界的輔助,從在場者看來,紫的跑步速度實在算不上特別快,但是她卻總能趕在球落地之前到達擊球點。
終於,樺地擺出了那個架勢——河村隆從不動峰的石田鐵那裡學得,又被樺地複製了的波動球。
但是,對著來勢洶洶的波動球,紫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動作輕鬆地將波動球打回。
樺地並不能像紫那樣化解來球的力道,他大吼著,在球上施加了更大的力道,雙手握拍,將球打了回去。
力量和技巧的對決還在繼續,只是藤原紫姬的動作,怎麼看都要比樺地輕鬆得多。
“難道又要重演對青學的那場比賽了,跡部部長。”鳳猶疑地看向跡部,希望他能夠去阻止,但卻說不出口。
“不,藤原那個招式是中國高深武術的化用,對手臂不會造成過大的負擔,這樣下去,毀掉的只是樺地的手?!比占已e是開古武術道場的,那個姿勢他原就越看越眼熟,終於看出來源,只是他也不知道破解的辦法。
現在,冰帝的正選們七個倒有六個是想讓跡部阻止這場拉鋸了。
“還沒完呢?!臂E部舉起手臂,打了個響指,“樺地!”
“Ushi?!睒宓赜质且宦暣蠛?,面對著如同火箭炮一樣衝過來的球,擺出了迴天的姿勢。
在藤原紫姬身上看起來行雲流水一樣流暢的姿勢,爲什麼到了樺地那裡就那麼彆扭?正選們摒住了呼吸,等著看結果。
只有日吉像是不忍看結果般地扭開了頭。
形似而神不似。
……所以說是中國的高深武術了,哪有那麼容易學會……
以手肘爲圓心,小臂後拉,手腕轉動,球在球拍上以弧的軌道滾動,整體形成一個圓。
——球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軟綿綿地撞在球網上。
“沒、沒關係,才一局,哈哈,哈哈哈……”向日嶽人乾笑著,轉個身臉垮下來,“那傢伙是怪物嗎?”
“……等下,到現在爲止,藤原紫姬還一次都沒有主動進攻過……”
“樺地是遇強則強的類型,而且,紫還有致命的缺陷?!痹贈]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說是體能訓練,紫可一次都沒有做過力量方面的鍛鍊,能打出那樣的球,毫無疑問她在透支體力!
“原來如此,體力啊,那麼跡部,你爲什麼會那麼清楚?”慈郎會這麼問,絕對沒有想歪……
“那不是當然的嘛,要是練得全身硬邦邦的,摟著不就不舒服了嗎?跡部哪會不知道。”忍足得意地炫耀著自己的經驗,“我就從來不找打網球的女生?!?
正選們揶揄地看向跡部,部長大人冷冷瞪著多嘴的忍足,被無聲的威脅著,忍足很識勢地閉嘴。
“……所以她在比賽中一句話都不說,也是爲了節省體力?”嶽人再次提問。
忍足在嘴巴上比劃了兩下,表示自己暫時失聲,然後又搖搖頭。他覺得並非如此。
90秒的休息時間。接下來是樺地的發球局。
紫站在接球位置,微微下蹲重心下移,等著接球。樺地捏著球,突然放聲大吼。金色的光芒慢慢地遍佈他的周圍。
“哦~”紫很難得地終於有了一點點反應。連這個都能模仿?
“……”成功複製了“才華橫溢的極限”,樺地呆了一呆,因爲他平時給人的印象就是木木的,倒也不怎麼明顯。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都看出了不對勁。
當樺地複製了對方的絕招時,比賽通常都會成爲拉鋸戰。但這樣的拉鋸戰實在太不尋常了。
“……手冢領域?”忍足才提出自己的猜想,又立刻推翻了這個猜想。
樺地的動作有些微妙的遲鈍,但還是能將球全部打回——打回同一個落點。無論是怎樣的擊球,藤原紫姬都會將它們送回——樺地的拍前。
球就這樣在兩個落點之間以不同的形式飛行,比賽中的兩位也是,被這種落點的規律束縛在不變的位置上。
“……這個球已經打了多久了?”儘管開著空調,嶽人卻覺得無比燥熱。
“……20多分鐘吧?!?
他們這些旁觀的人都感覺到無比的心理壓力了,何況樺地?
他已經試過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球技,但是,無論怎麼嘗試,球最終都會落在固定的落點,然後再回到他的面前,最佳的擊球點上。即使他偶有失誤,也毫無例外。
就像有一座看不見的高牆豎立在眼前,無法超越,無可超越,但是那每每落在眼前的球,又緊緊迫著他去將它打回。
毫無困難的回球,但是樺地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溼。
才華橫溢的極限。自從他複製了這個招式,大量的信息就源源不斷地涌入他腦中,雜亂無章的龐大信息,讓他無法正常思考,他甚至無法阻攔那些破碎的畫面壓迫他的視覺神經。
已經半個小時過去了。
樺地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以他的體力,原本堅持住一兩個小時的比賽應該是沒問題的。
紫也在微微喘著氣,但擊球卻還是毫不手軟。在她和樺地的右前側,已經被砸出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球印,誤差極小。
“也該差不多了吧?!毙掖逡呀浗Y束了擊球練習,走到這邊的場地旁,小聲地說道。
出於私心,他可不想讓自己的部員成爲紫覺醒時的犧牲品,雖然對方是挺可憐的。
牆壁是爲了讓人超越而存在,但紫你這座牆壁,未免太高了些。
就在幸村走過來後幾個來回的功夫,紫不知第幾次把球精確地打回那個一成不變的落點。
樺地沒有去接球。球拍好像變得無比沉重,他再也沒有擡起手臂的勇氣了,這是一場絕望的戰鬥。
球拍被用力摔了出去,砸在牆上斷成兩段。球在地上彈跳幾下,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