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虹杞一路下滑,並沒有發現任何機關。地上的滑道平整而無阻,看來這間屋子的主人幾乎每天都要滑下來一次。到了盡頭竟是樓梯上行,沒多久眼前便是豁然開朗,別有洞天。
在地下造了這麼大的殿,恐怕就是爲了防皇帝的黑手。錦虹杞手指流連桌椅間,擡眼看一點灰塵都沒有。笑笑,拾起燃著的燈火靠近書櫃,審視半天,用手觸碰書櫃上的裝飾物,牆壁開始裂開小口,露出一個黑色的盒子。
“哎,怎麼總是機關暗道。能不能有點新穎的東西……”捧出盒子,錦虹杞癟嘴嘟囔著,打開了蓋子,“這是?兩張地圖?”
捻開泛黃的紙張,一張頂上寫著是一個叫做鳳池天巒的國家地圖。而下面這一張則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藏圖。相對於和自己相遇的那個商人手中的地圖來講,這頂上的標註詳細而且正確。憑藉她的經驗和腦瓜來想,這個軍機大臣是要造反……怪不得皇上容不下她。
攥著兩張地圖,錦虹杞有種怪異的感覺。它們似乎在躁動,不安。呼口氣,她將兩張地圖揣進懷中,一甩繡袍就要從原路返回,可沒想到,原路那道登上的樓梯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自己眼前的竟是一堵靠自己越來越近的毒瘴……
“我去,這剛說完讓換一招……真聽話……”
捂住口鼻,掂起桌上裝地圖的盒子往後退去。左右思量,總不能死在這裡!既然是有人常來,必定能有人從中逃出!出口,出口……
錦虹杞緊閉呼吸,一邊揮著手臂驅趕瘴氣,一邊忙掃視屋中擺設,終於發現不對之處。屋中的椅子一排三個,一排四個,多出來的那個椅子旁有一張八角小桌,看來只有賭一賭了!
坐在椅子上,使勁踢了一腳八角桌,椅子在瘴氣的漸濃中緩緩下降,將她帶離這個暗道。
從樹中隱秘極好的深洞中爬出,錦虹杞蹭了蹭臉上的泥土,掃視一圈沒發現有黑衣人。掐算著時間,還好不是太久,這會兒大家應該都準備匯合……錦虹杞停步,手中的盒子若是空著交給皇帝,豈不是讓她會有所懷疑?地圖是一定不會給她,但還是需要僞裝一下……
她閉眼想了想,一笑。腳丫靈活的從地上撬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踢起,伸手一把攥住在身上擦了擦,拿在眼前點點頭。
“仇兄,好找啊。”
另一個領頭憑空出現在錦虹杞身後,著實嚇了她一跳,手一背,朝來人點點頭,露齒憨笑。
“看來仇兄已經找到主人要的東西了,呵呵,在下也尋到。現下必須馬上回去,否則如昔皇子的清白不保。”
領頭低聲嘆息,一揮手帶著疑惑的錦虹杞消失在夜色中。
“女皇三思啊……”
一衆大臣跪倒拜叩,不爲別的,就因爲軍機大臣她手中所握的兵權。若不是她以武力或誘買,滿朝文武怎麼會如此背信棄義的投靠。
軍機大臣含笑,聽著一而再的呼喊聲,揚著下巴朝向女皇。她確定,她這個女皇也不敢拿她怎麼樣。皇城內外的軍隊只認識令牌,不認人。只要她女皇找不出一點紕漏和正經的罪條,那麼自己便可以傲視羣臣。
“吾皇萬歲,臣覺得這個喜宴還是要辦下去吧?聖旨一道,金口玉言。不作數的話,傳出去豈不是會被天下人當成笑話……”
“放肆!”女皇甩起寬袖,怒目間盡是利刃。她纔是女皇,這天下她說的算!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小小臣子插嘴多言,“逆臣……”
如昔攬過女皇直指軍機大人的手,扯出一記不算是安慰的安慰:“皇上,臣弟覺得大人說的如是。吉時將到,如昔還是希望完成程序,請皇上成全。”
順著女皇的方向,如昔慢慢跪下。當他的膝蓋即將觸地,看著軍機大人臉上笑得越發燦爛礙眼,會見女皇眉間那抹苛責無奈全部都將成定局。
‘咻。’一條紅帶穿過人羣,攙起如昔委身的姿態,繼而快速收回,消失在人們的視野,“啊,驚擾吾皇和皇子聖駕真是罪該萬死。”
軍機大臣看局勢有變,眼神立即犀利起來,從人羣中探索
著紅帶的主人和聲音的出處,“知道是罪該萬死,還不現身領罪!”
“這麼著急啊,好吧,滿足你小小的願望。”紅衣靈巧的穿梭在慌亂尋人的羣臣之中,沒有人注意到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從自己身邊錯過,更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在皇上和皇子身邊,只聽得他冷冷的聲音低沉著,“在你死之前。”
“佳……人……?”如昔脣角顫抖,似高興似意外……還有些苦澀。她出現,從未看過他一眼。她在怪他麼,還是她的愛已經不在。
“你是什麼人,啊,看你的官位也不過是個小小知州,竟然敢對本大臣口出狂言!本官一定要治你的罪!”
軍機大臣細細掃視,揚起的下巴越是高傲起來。一個不知天命的小兒,怎麼可與她一個掌控兵權的人脣舌之爭,要是想在女皇面前逞能得面子,也太不注意自己的斤兩!
“什麼罪?”端著臂,痞子一樣的摳摳耳朵,快速的接話問道。
“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污衊本官。斬立決!”軍機大臣狠狠的朝此人身上剜了兩眼,像是要在他身上刮下血淋淋的肉一般。
“喔。”錦虹杞聽聞,立即轉身拜倒在地,“吾皇聖明,請決斷。”
“哼,你以爲皇上會包庇你?開玩……”
“來人,給朕把軍機大臣官位削去,斬立決。”女皇瞟了一眼地上跪倒的紅衣,心中暗自誇他聰穎,膽識過人。看來此次選中的黑衣人中還是可以留爲防範,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皇上,皇上你這是跟臣開玩笑的對吧?臣沒有錯啊!您冤枉臣了冤枉臣了……”被禁衛軍包圍,一劍砍下她頭上的冠她才知道真正的害怕和顫抖。但仍舊存有一絲僥倖,不肯罷休。
錦虹杞擡頭,與女皇對視一眼,站起身從懷中掏出厚厚一疊信封。看到軍機大臣眼中的顫抖絕望,錦虹杞惡作劇一般的每朝前走一步,都會念出一封信的內容。念得她雙腿如篩,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地上,一臉的冷汗。
“大人,私自販賣馬匹,糧草,官鹽,收受賄賂,甚至通敵叛國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選錯了作對的對象。”錦虹杞來到她的近身,低啞著嗓子湊近她的耳邊笑著如是說。
“你……你……”惶恐,猙獰的想要抓住什麼,卻被御林軍攔住,架在兵刃上動彈不得。
“壓下去!”
女皇揮手不耐煩,終於這場戲演完了,她的目的也達到。回神,心情稍好的拍拍如昔消瘦的肩膀,讓他好生休息,“仇愛卿跟朕回御書房領賞。”
“臣,遵旨。”
錦虹杞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羣臣散去。人影交錯,燈籠光朦。她從間隙中窺見那抹濃重的大紅,如自己身穿的紅色官衣一般扎眼。衣褶撩撥風慼慼,溫潤如玉的臉頰上掛著久違的和煦。他的眼中凝視的是她的方向,她的脣角掛著不如曾經的癡笑。
都是紅衣,爲什麼感覺相離太遠。中間隔著什麼,令他們不敢跨出一步,走向彼此。
錦虹杞緩緩伸出手,按壓著胸口涌動的絞痛,自顧笑著別開目光,消失在交錯不斷的人羣那頭。
“佳人……爲什麼你都不肯看我一眼……我是如昔啊,你的如昔……你的”
“皇子!皇子!如昔皇子?”
“快傳太醫!”
“愛卿可知這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女皇擺弄著手中的黑漆漆盒子,並沒有現在打開的意思。
“屬下並未打開,所以並不知祥裡面究竟是什麼。”
錦虹杞低首,堅決道。不知道纔怪!還是她親手放進去的……要是她說的打開過,那就是給自己找死路。女皇能當上女皇,那就說明一點。心狠手辣什麼的都不是問題,她的小命還要,所以還是撒謊什麼的最保險。
在俯首的人身上掃視半響,女皇手中的盒子不停發出悶悶的響聲。終於女皇停止了動作,端起一旁的茶喝上一口,淡淡道:“唔,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錦虹杞暗吐一口氣,拱手離開:“是,屬下遵……命。”是她看錯了麼,那個隱在地縫裡的那
雙盯著自己的眼睛……怎麼看怎麼熟悉,而且從哪裡想……那條暗道都是奕苒風那個男人房間的吧。額,得趕緊離開這個皇宮,不然怕又要被他盯上!
回房收拾東西打算逃離,越是慌忙越是心急這越不期待發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實現。比如……
“喲,仇大人這麼晚了不休息,急急忙忙收拾行囊,是打算去哪啊?”
錦虹杞背影一頓,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快速的收拾東西:“離開。”
“你就打算這麼離開?”奕苒風倚靠在門框,側顏而視,幾縷絲絛墨色婉約的垂在胸前。星星凡亮的眼眸低眼看著收拾行裝的動作,不覺伸手慢慢將髮絲纏繞在手間,玩弄。
“是。”果斷而堅持。
奕苒風語頓,遲張的口欲語難言。抿脣三分,眉下嗔異,“如昔……他病了,在宮中重華殿醫治。”
手中動作戛止,原本張開的手慢慢攥緊,爆氣青筋。
奕苒風看不到他有任何動靜,急切的上前拉起他的手,急衝衝的走到門外,指著一個方向朝他喊道:“我都說如昔病重,你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在想你,念你,你纔是他的癥結,他爲你付出的你根本不知道,還在這裡生悶氣的要離他而去,你有沒有良心!”
錦虹杞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最沒良心的人竟然說自己沒良心……還有,他說如昔爲她付出的……她在腦中一張張的翻閱,判斷。他若真的愛自己,很有可能以自有作爲賭注與女皇爲謀。或者,更多的原因藏身其中也不得而知。她還沒有親口問過他,就這麼放棄……不行!
錦虹杞雙手攀上奕苒風的削肩,認真的望進他的瞳眸,“謝謝你,苒風。”說完腳下生風,朝著奕苒風所指的方向,一心想念去看那個爲自己付出的人。
奕苒風瞥見那抹影子消失在黑夜,身子順著門框下滑,坐在地上看著牀上那包收拾好的行裝,徐徐伸手蓋在胸口體會心臟的不安。
爲了留仇佳人的腳步,自己讓的是不是太多……
“罄達,扶我回去。”
“是。”黑暗中跳出一人攙扶著奕苒風迅速離開。
重華殿前,御林軍來回不斷,殿內燈火通明,一波又一波的女婢從裡面進進出出,手上端著的是一盆一盆的熱水。
錦虹杞避在人後,側眼觀察一會兒,趁人不注意拉住一個出來倒水的宮女,“我是皇上派來的,不知現在他的狀況何如?姐姐可否據實相告?”從腰間掏出一定銀子晃在她的眼前,止住她本要大喊的意圖。
女婢被那定銀子晃暈了神,伸手抓住銀子趕忙塞進懷中暖著,朝錦虹杞點點頭,小聲道:“看來皇上還真在意皇子的情況,剛走就又問。”
“這個姐姐不必多疑,皇上心掛皇子也是應該的。”錦虹杞聽說皇帝剛走,心中的石頭又懸起。
“是是是,奴才多嘴了。”女婢忙慌神,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而後稟明:“如昔皇子從近一年前就久病未愈這皇上都已經知道,今天怕是又動了氣,傷了神。連昏睡中眉頭怎麼都舒不開,嘴裡一直嘟囔著什麼。這不太醫們正在給皇子燻蒸……不過,恕奴才據實以報,太醫曾說皇子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毒,怕聖上擔心纔沒有告訴。”
“中毒?”
暗自嘀咕,纔回想到一年前的離別。難道是之後如昔被什麼人下了毒?她果然什麼都不知道,竟還在這裡鬧氣……
點暈女婢扶至角落,錦虹杞飛身上牆,百步輕盈落在出入不斷的房間屋頂,伸手翹起一片瓦,窺伺其中動靜。只見得屋中幾個太醫模樣的人圍在一個木桶旁,一邊示意往裡面加熱水,一邊撒著手中的中藥。
在深看,錯過幾人的寬袍偶能看到熱水中雪白的肌膚。看來女婢說的沒錯,太醫也不敢怠慢如昔。不過,這樣她也不能靠近如昔……怎麼辦……錦虹杞坐在房頂,思索著引開這羣人的方法,但都太冒險。
這時,院中快步走進一人。那人看上去很是著急,站在通明的房前大聲道:“太醫,快點去看看我家苒風主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