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走到這兒了都,你才說要回去?”
錦虹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將四個黑衣人滅口之後,從石門進來又是走走停停,觸動了不少機關,好不容易明躲暗防的走到一扇刻著鳳圖騰的石板門前,這枯槁膽小怕血腥的莊主竟然要回去!
“這門打不開。”莊主毫不在意小鬍子的冒犯之處,語言上更是淡然的優哉遊哉。
錦虹杞一把抽過阿達手中攥著的地圖,瞅了半天也沒看出個名堂,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著,“看來小生我還真沒有神馬發財的命,還是勞碌生活才能致富。嘖嘖……”
“走吧,我們回去。”
莊主袖子被路中的暗箭給撕裂,不知丟在什麼地方。此時的他露著半寸胳膊,在灰暗的空間中沒有遮擋的呈現。
錦虹杞藉著自己手中的火摺子撇到那如玉的皮膚,彎了嘴角。也不捅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與他們一同回去。
這地方她可是記住了,有時間她肯定是要來重新探一探。不爲金銀,就爲了那牆上暗刻的深槽。她斷定,莊主也是看見了那個深槽才斷然放棄……好吧,既然大家都明瞭,便好。
出了地宮,已經是深更半夜。深山中幽靜而寒冷,處處淒涼的鳥叫一直盤旋。月亮朦朧中,探頭探腦的灑下迷離的光,照著地下一衆生火過宿的人。
阿達裹著一條毛毯,在莊主身上披上禦寒衣,順手扔給錦虹杞一條厚厚的棉被,“拿去蓋,就當是你救我們莊主的謝禮。”
錦虹杞低頭看看懷中的被子,再看看對面而坐的蒼老面孔,笑道:“原來在阿達兄心裡,你家莊主就值這一條被子的價錢啊!”
阿達知道在他嘴裡取不到好處,只蹩眼坐在莊主身邊,瞪著他,一言不發。
錦虹杞挑眉,裹上被子。伸手拿起一根木棍挑動木材,掀起更大的火苗,照亮更多人的臉龐。
“你問我答,玩麼?”
錦虹杞無神的眸中引動著匆匆火光,星星點點的火苗兒也在那裡綻放獨特的美好。她始終還是憋不住想知道……
阿達和莊主對視一眼,只見莊主手托腮幫,明亮的眼中都是笑意,他就知道這個小鬍子忍不住要問點什麼。
“好,問問看。”
“你們是哪裡人。”
“青瓷國人。”
愣了一下竟證實自己的判斷。手中的火棍抽出火堆,在地上無目的的劃拉著。沉默良久,在阿達以爲這個小鬍子睡著的時候,她低聲輕問,“如……如昔,你可認識……”
莊主觸動眼眸,翻翹的睫毛映去疑問,臉上橫溝被火光映照的更加深邃:“啊,當然。那是我青瓷國最有名的富商,怎麼會不認得。”
她似乎沒有聽出莊主話中的推諉,吞嚥眉間那抹惆悵,順顏看著旁邊來回走動的腳步,竟讓對面兩人出現想要憐惜的幻覺……
“他還好吧……”
提到如昔,不知爲何她的心竟會隱隱痛惜,感覺不是那麼令人放心。畢竟,時間漫長,人心……不可推測。
不知是不是因爲幻覺,莊主的眼神也稍覺溫柔,答:“也許。”
“好了,我們就在這兒別過吧。這些銀子是莊主送你的,知道你身上沒有銀子,就不要推脫了。”阿達掂著一包銀子放在小鬍子的懷中,朝他笑笑。雖然這個小鬍子嘴上並不討喜,可人並不壞,
所以打心底還是願意莊主幫助他的。
錦虹杞看著銀子,卡在喉嚨的謝謝是怎麼都說不出來。眼神遊移,笑著將銀子在空中拋了兩拋,上下鄙夷的掃視著阿達道:“阿達兄,這也太少了吧!真不像是個闊綽的商人世家應該有的風範喲!”
阿達努努嘴,伸手在錦虹杞頭上敲了個爆慄,“給我知足點!臭小子!”
“呵呵……”錦虹杞歪歪頭,朝他們一行人擺擺手,朝著城門跑去。站在城門不遠,還不忘回頭喊道:“莊主,三扣!”
“三扣是什麼東西,莊主?”
遙遙聽見這一句,阿達不明白的回頭發問,卻看見自家莊主的眼神一直追隨著那道渺小的背影,隨著他的消失而漸漸晦暗。
“老闆,我要住店!”錦虹杞穿著破爛的衣衫,灰頭土臉的跑進一家客棧,想立刻住店洗洗睡一覺,補補昨日風餐露宿之苦。
山羊鬍走過來,斜視著打量他一眼,“本店最低房價一貫,小乞丐就睡大街,少給本店添晦氣!快走快走!”
“我添你奶奶個嘴兒!”
錦虹杞怒了,把離自己最近的一張桌子給劈碎了!她現在要吃飯要洗澡要睡覺,什麼都阻擋不了她這個低血糖的沉睡猛獸……
“你……”山羊鬍震驚的看著剛剛還擦拭過的桌子就這麼……碎了,硬生生的。轉而一想不能再惹他,他一光腳不怕穿鞋的,若是破罐破摔將他店砸乾淨起腳走人,那……豈不是賠的大?要不先安定住,然後……交給官衙!
“啊,這位爺,您消消氣啊!小的這裡上房給你備著,您請!”態度一千三百六十度的轉變,令四周客官暗自稱神。
“把熱水給爺我弄進房間,還有飯菜端進來。這房錢我定是一分不少你的,若是敢怠慢,小心我拆了你的店!”錦虹杞知道這掌櫃的怕什麼,她便是沒力氣,也是要裝的兇狠些。誰讓他是外貌協會!
“是是是好好……馬上來。”山羊鬍連連稱是,鞠身退出房間,整的是一身冷汗凍住了思維,早把腦中差請官府的事情給忘了。
錦虹杞仰躺在房間,突然聽到底下打鑼開道的聲音,似乎有什麼大人物要從這家店前過,或許可以見到相見的人……
想及此,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躍起,把窗戶打開,憑藉雙眼5,2的超高眼神迅速抓到了重要人物……的轎子……
頹然的靠在窗子前想:是啊,哪個大人物出場會自己走著出來的呢?再說他如昔只不過是一個富商,怎麼會有如此排場……看來是她想多了吧。
“公子,您的洗澡水來了。”敲門而入,店前小廝摟了一把臉上的汗,低首恭敬。
錦虹杞剛想關窗戶,小廝笑嘻嘻的張望了窗外又繼續道:“啊,原來公子也在看如昔的轎子啊!呵呵,排場很大呢。”
“啊?哦!”錦虹杞心中大喜,面上依舊風平,壓制住興奮的腔調道:“是啊,也不知道如昔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排場呢?不是隻有官員才能鳴鑼開道的麼?”
“公子是外鄉人吧,那就難怪有所不知。這如昔不管現在還是以前都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如今更甚。他被賜給當朝官員爲側室,幾日後就完婚。雖是側室,皇帝也怕他受了委屈,給予的身份卻是一衆官員不可比,吾皇的乾弟,就是皇子。要說作爲皇子,這樣的排場也算是少的了……”
錦虹杞的扒在窗上的手不斷
收緊,手指深陷進窗框中,隱隱流出血水……她聽不見小廝其餘的話,她能聽見的就是他要結婚。
心中千般奈何,糾結他對自己說要她娶他的麼,他怎麼不等她?是一年不到的時間改變了他,還是那萬惡的權利毀了他們的再見……
心像是被狠狠揪走,留下空洞的血流。她聽不見四周的喧譁,也聽不見屬於他的鑼聲。兩個人的世界,似乎開始隔了千山萬水,不能穿過。
她承認她在看見銘王再娶時心中也會發酸心痛,可這次呢……是失了心。
眼睜睜的看轎子越來越遠,她的眼中聚滿痛楚。沒有看到他真實的蹤影卻能感受到他遠離了她的世界。這樣,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麼?
錦虹杞緊蹙的眉頭,閉上雙目停在自己的世界裡,踟躕。
一身黑衣在夜幕中輕盈,掠過高低不平的房沿,潛過長短不一的圍牆,左顧右看地小心。
黑影終於在一家大門前停住腳步,擡頭看了看,冥思不知是應該敲門而入,還是應該翻牆進去。如果是看這身衣服去敲門,必然會被追,百口莫辯。如果是翻牆進去……就這麼定了!
“誰!”
風悽悽吹動月朗朗明掛,巡夜街的差役抖動著身子繞過最後一條街,突然發現大宅子前有一黑影渡步不定,一個個都抄起明晃晃的大刀,壯膽問道。
剛要翻牆的身形一頓,掉頭就跑。邊跑邊嘟囔:“該死的,半夜怎麼還有人巡邏!讓不讓我們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活了!啊……煩死。”
“追啊!是賊是賊!”
叫嚷著的差役們一看黑影跑了,頓時就來了信心,全部展開殺豬寬刀,壯起熊膽子撒丫子就追過去,根本沒有想這個賊會不會翻進了府院之中。
“呼……”
側耳附牆,聽著差役聲音逐漸小了,黑衣打扮的錦虹杞才從府院之中的草叢露出頭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吐了吐嘴裡含著的髮絲,暗笑自己膽怯竟被一羣人追的如此狼狽。
待她整理完畢擡頭打眼一看,好傢伙……感嘆如昔住的房子就是大。
亭亭閣閣數不盡多少,高高慼慼不知所數。滿園花草芳香似錦,珍惜而盛豔,修葺的很是別緻精巧。撲鼻的泥土清香,還有新鮮的空氣都令人神馳。瞇上眼,就像是沉醉在夢田一般。
“主子,夜深露重您身體不適宜多動。還是回屋些著吧,小心著涼啊。”
“嗯,不怕,如昔穿的厚實。咳咳……近日牀上躺的多了,身子也乏,如今出來走走也不失爲一個鍛鍊的好法子。”
漫佻聲輕,婉轉憂鬱。細膩的察覺,古韻亭廊那頭轉出的窈窕身姿。遠看去眉眼處的風情三段早已被倦容打發,多了些病憐之意,更令人想呵護備至。看他隨手的撥動衣衫,露出修長如玉的手指,無心撩撥世人心房。
藏身在不遠處的錦虹杞多想現身去牽住如昔那雙手。猜測它此時一定是冷的,比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冷漠悽清還要冷。她想衝出去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卻怕得到如昔靜謐的推諉。
是她先消失的,是她先沒有守諾的離開,是她在進一年裡音信全無,是她讓他的神情變得如此令人痛徹。
她怕他怪她,恨她的不聲不響。她怕他不理,不問她的一舉一動。
腳下的步子沉重到無法擡起,眼睛更像是紮了釘子一般看著他,一動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