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

這間房子比之前的出租屋好很多，傢俱蒙塵但齊全，意外得有些不錯。

在這裡逐漸安頓下來的柏非凡不經意關注起了對面那個奇奇怪怪的花心鄰居，這裡似乎只是對方一個暫時的“據點”，對方很少回家，也很少過夜，不過每次都會帶些乖乖巧巧的女人來，第一次見面鬧事的那個女人倒是沒來了，也不知道怎麼擺平的。

柏非凡一邊煮著湯，一邊想著。

他將垃圾袋封好，一股腦兒往門外樓梯間一放，等小區物業批量收走。

開門的時候，柏非凡正好碰上王麟從隔壁出來，兩人素不相識，也不好怎麼搭話，很生分的點點頭，眼見王麟急著回去，柏非凡露出一個略懂的眼神。

哎，果然是斯文敗類啊斯文敗類！！

那眼神讓王麟敏銳察覺，他破天荒頓下腳步，朝這位住了將近一個月的新鄰居笑了笑。

“你好，我是三個月前搬來這裡的王麟。”

柏非凡有些尷尬，他收回八卦的目光，“你好……我叫柏非凡……是最近一個月搬來這裡的。”

王麟瞭然地一笑。“原來是新鄰居，原本應當招待一下你的，不過這次家裡有客人，可能不太方便，下次一定請你進來做客。”

柏非凡笑了笑，圓眼瞪得更圓了些，笑得像個土撥鼠，心裡卻不以爲然。“好呀，你真客氣。”

什麼客人啊，斯文敗類還不就是渣新的女孩子咯。

王麟畢竟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也在課餘選修過心理學，對面的柏非凡沒有多加掩飾，面上那點小揶揄一下子就被看了出來，王麟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直直地盯著柏非凡，突然伸手將隔壁的鐵門猛地敞開，裡面的物事也一一呈現在柏非凡面前。

裡面大概是因爲不常住人，只有空蕩蕩兩把椅子，另放置著一個一人高的畫板，一位美女坐在其中之一的椅子上，穿戴整齊，臉頰略有紅暈。畫板正對著鐵門，紙上是一雙靈氣逼人的眼睛，細細看來與美女又像又不像。

猛地看見一對放大版的大眼睛，即使是美女的眼睛，柏非凡也還是被嚇了一跳。

“你……”

王麟挑了挑眉，衝呆站著的柏非凡打了個響指，帶著眼睛的王麟看上去格外嚴肅，但是嘴角的微笑又顯得玩世不恭。

“那就希望下次能有機會請你進來做客了，柏……非凡先生。”

柏非凡被王麟唬得一愣一愣的，他“唔”了一聲，正想說什麼，發現王麟已經背過身去，對方的背影看著有些眼熟，尤其是挺直背脊，步伐果決的樣子……似乎在不久前他也看見過這樣一個高大的背影，柏非凡下意識按了按掛在胸口的那枚袖釦，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王麟已經進屋了。

王麟泰然自若地繼續進去作畫，倒是不打算關門了，見柏非凡停駐著不走，他揮了揮手，和這位“新鄰居”友好打招呼，看上去“光明磊落”。

不僅如此，從這次開始，王麟每次帶女孩兒回來作畫都開著門，意外地讓柏非凡有些內疚，有時候跑過去把門掩著，出來丟垃圾又發現門開了。

這是他第一次發現王麟這人脾性兒大，而且忒腹黑。

雖然王麟喜歡往家裡帶些形形色丨色的女人，但他多數時間就是待在那裡作畫，有時候會看著對方發呆，即使對面的女人已經頰生紅暈、眉飛色舞，王麟更多的是一臉的漫不經心。

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鄰居啊……柏非凡不再多想，畢竟聽說王麟只是在學區房小住，等畢業後會搬離這裡，到時候應該也沒有什麼接觸。

柏非凡按部就班地恢復了西點學校的課程，由於丟失了麻辣燙小店的工作，他不能也沒有立場再去打擾老闆他們，爲此柏非凡又找到了小區樓下一所超市在雙休日做收銀員。

超市老闆是個老大爺，人不錯，包工作餐，也和善得很，柏非凡又是一個老實、不偷懶的人，與老闆關係倒還不錯，超市人少時兩人還能聊幾句，聽聞柏非凡是名西式甜點學徒，學歷也僅僅只到高中，甚至連畢業證也沒拿到，他並沒有流露出輕視，反而笑說了句：“小柏做甜點這麼厲害，什麼時候給老頭子我帶上一小塊兒蛋糕嚐嚐？以後小柏成了厲害的大廚，甜點可能一塊兒難求啊……”

眼見著又有人進了超市，柏非凡快步推門鑽進收銀處，聞言，他應了聲。“明天來的時候給您帶一份！老闆可得誇我做得好吃呀！——”

“你小子！”

說罷，柏非凡接過客人購買的物品，又開始了忙碌地工作。

一直到了下午四點，這座規模尚小的超市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給我拿一盒創可貼，謝謝。”

柏非凡這個時候才發覺他已經將近一兩個月沒有再見過陸如青了，看到對方略顯消瘦的身影，心中意外地很平靜，而那些在一兩月內發生的轟轟烈烈的事蹟——被分手、和明策打架、被冤枉、被辭退、大鬧B大、柏父去世、被趕出、新房產、新鄰居……那些當初看來不能承受的東西，現在看來都引不起柏非凡太大波動。

“哦，好的。”壓低聲音，柏非凡釋然地俯下身子拿創可貼，雖然已經不在意，但卻不想再和陸如青有瓜葛，他將掛在胸前的名牌翻轉過去，遮住了名字和照片，低著頭，下意識不願意引起對方注意。

“一共三塊錢……”

陸如青不耐地從零錢包中拿出三個硬幣。 ωωω＿ttκǎ n＿￠ O

“……你還要低頭到什麼時候……喂，柏非凡，你以爲我會這麼快不認識你嗎？”

聞言，柏非凡面無表情地頷首，他垂著圓眼，手微微攥緊。“陸先生。”

“嘁……我以爲阿策跟你打招呼後，你會識相地離開B大附近，雖然不知道是誰膽子那麼大敢和阿策作對，給你個住的地方……你還敢在這邊工作，也不怕給別人帶來無妄之災？……”

陸如青明明一張高嶺之花的臉，可嘴上的話卻很刻薄，他冷嘲熱諷了幾句，將收銀臺上的創可貼收進包裡。

柏非凡自顧自地收拾著收銀臺的小盒子，彷彿什麼也沒聽到。

“……喂，柏非凡，聽說你又有新的男朋友了。”陸如青一撇嘴，他看著柏非凡的發頂，略有些氣惱。“你倒是厲害，分手不過一個月，新戀情倒來得快，當初義正言辭地指責我，想必你也早就過不下去了，還聽你那好朋友……叫什麼紀瑞的……說你就是爲了追這個新男朋友才搬到這個小區，呵，柏非凡……”

柏非凡蹙眉，他和陸如青差不多高，挺直背正好平視對方。“什麼？”

“不是你讓紀瑞在我面前耀武耀威嗎？也不知道是找了個什麼阿貓阿狗的現任，你以爲攀上了什麼了不起的人嗎？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比不上阿策的……”

見老闆擔憂地看過來，柏非凡不想鬧得超市一團糟，也不知道紀瑞又幹了什麼事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已經付款了，你快走吧。”

陸如青早就從一些文學院的同學那兒聽說柏非凡這些日子在B大附近的小超市打工，他原本也不想來觸這個黴頭，沒想到柏非凡的好友紀瑞在對方大鬧B大後，特地打電話嘲諷了自己一遍——‘哈哈哈甩掉你這個高嶺狗尾巴草，我兄弟照樣能找到又帥又周正還聽話的現任，他天天和現任卿卿我我，總比和你這個劈腿渣好……而且他現在堂堂正正在B大附近有了房子，你就逮著後悔去吧！’

越想越覺得不甘心，陸如青從兜裡拿出一張名片，名片上堪堪印了一個酒店的名字和一串潦草的日期。

“柏非凡……言歸正傳……”陸如青勉強維持著禮貌的微笑，心底卻滿是蔑然。

“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爲了一件事……原本不想邀請你的，怕你黯然神傷，但是你似乎早就走出情傷了，既然如此，作爲同鄉，我希望這個重要的日子能有你的參與……這裡是我和阿策到時候準備結婚的地方，希望你和你的現任能夠如約而來。”

柏非凡怔怔接過名片：“？？現任？”

陸如青笑了笑，語氣有些較勁兒。

“順便讓我看看你那位……傳說中又帥又聽話的伴侶的真面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