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柏非凡一回出租房就打電話給紀瑞，託他向老師請假，自己恐怕明天不能按時來西點學校了。
“柏非凡，你是發生什麼事了？給哥們兒說說，我給你出主意。”柏非凡從沒有翹課過，這次倒是轉了性兒，尤其對方語氣低沉，似乎心情不太好，電話那端的紀瑞不禁有些好奇。“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柏非凡……你總得給我個請假理由吧？”
按了聲音外放，柏非凡匆匆去洗了把臉，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聲音還有淡淡的鼻音，他若無其事地回道。“就是臨時有點事情，感冒了……需要在家裡躺一會兒。”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啊，要不要我來看望你啊？”紀瑞收斂了玩笑意味，有些擔心。
柏非凡心底一暖。
“不用啦，後天就繼續去上課，感冒發昏這種小事呢，只用蓋著被子捂一身汗，吃了藥，睡個一天就好……”
“要多請幾天假也沒關係，你在老師那裡印象好著呢，柏非凡，早點好啊，過些日子來我家玩兒，這次甭拒絕了啊！——”紀瑞想了想，唸叨道。“我會把老師新教的甜品做法記錄好的，你到時候照著做一遍，成品就當是謝禮了！”
柏非凡笑了。“知道啦！”
等到對方掛了電話，發了會兒呆的柏非凡才緩緩起身，進房間裡拿出一個小藥箱。他坐回沒靠椅的小板凳上，默默打開藥箱，裡面藥品單調，只有一瓶碘酒、一瓶酒精、幾個創可貼和一袋棉籤。
瞟了一眼，柏非凡取出幾根棉籤，一一沾了碘酒和酒精。他對著鏡子，小心翼翼地往傷口上塗藥，碘酒一沾傷口，柏非凡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強忍著，將青紫腫塊塗藥消毒，又閉著眼往擦了碘酒的傷處塗酒精——那火辣辣的疼痛比碘酒重得多，柏非凡忍耐著處理完傷勢，整個人痛得跳腳，滿頭冷汗，齜牙咧嘴，活脫脫像經歷了生孩子。
輕手輕腳地給傷口處貼上創可貼，處理好的柏非凡快步進了裡屋，他坐在牀沿上看菜譜，心中暗記著各種甜品的配方和小貼士，看著看著，睏意襲來的柏非凡蜷著身子，嘴一張，呼呼大睡。
————
B大，法學院大樓。
剛從教務處拿資料回來的饒俊川甫一進教室，整個人神秘兮兮的，他小跑回座位，敲了敲前桌王麟的桌子，一臉興奮。“阿麟，你聽說了嗎？”
此時，王麟正帶著無度數的銀框眼鏡看書，整個人顯得多了幾分書卷氣，穿著襯衣、白衣黑褲又顯得有些儒雅。聞言，他桃花眼一閃，手上的鋼筆指了指課本。
“還有十分鐘上課。”
“你丫的真掃興啊……”話語一塞的饒俊川將資料用力扔在王麟桌子上，他失望地在座位上動著板凳，像是多動癥犯了，有些憋不住秘密。饒俊川想了想，還是伸手戳了戳王麟的背，不再賣關子，直接快言快語地說：“阿麟，你知道文學系那個陸如青吧，就是跟明策在一起的那個！他這次肯定在B大紅了……”
王麟筆尖一滯，他下意識覺得“明策、陸如青”兩個名字很熟悉，但一時間又沒想起來出處，他轉過身，似乎有了幾分興趣。
“哦？現在男人戀愛不至於引起這麼大轟動吧？”
饒俊川嘖嘖稱奇：“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兒，可他男朋友明策是小三上位，他自己又是個白眼狼，簡直毀三觀，整個文學院被鬧翻天了！我剛剛經過的時候，這位陸如青的前男友正主正在B大文學院大鬧，臥槽，那盛況……陸如青和明策臉都綠了。”
王麟笑了笑。“那個人倒挺有意思……不過，不幸告訴你，饒律師，還有兩分鐘‘開庭’。”
“臥槽！！——”饒俊川也沒時間再八卦，趕忙預習起來。
而此時，在隔法學院不遠的文學院大樓，風塵僕僕的柏非凡正支了個小板凳坐在電梯口，周遭是前來上課的文學系學生，人流涌動，令柏非凡備受矚目。
柏非凡今兒一大早特別穿了自己最破舊的衣服，卷著一條淺紅色牀單便到了B大文學院，他用馬克筆在牀單上寫上“掛人渣”三個大字，又趴在地上寫陸如青和明策各種極品事件，整條牀單被寫得密密麻麻，他選了人羣最多的院系大樓，坐在小板凳上展開牀單，像是掛著一個小型橫幅。
“……明策系小三上位！……”
“我的天啊……這是陸如青從高中到大學的所有學費生活費繳費清單啊……”
“我還羨慕明策抱得美人歸，沒想到美人是個白眼狼啊……他肯定是看著明策有錢兩人才好上吧？”
“難怪陸如青那麼心高氣傲，卻用最舊款的手機呢，原來是前男友很早之前買的啊……”
“明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老是仗勢欺人，上次院裡保研名額不就被明策通過什麼‘班幹部’加分空降了嗎？呵呵，什麼鍋配什麼蓋……”
“不喜歡還不讓人分手啦？這前男友也太惡毒了，都不讓他們幸福啊……”
柏非凡任由衆人議論，巋然不動地坐在電梯口，聽著大家一邊說，柏非凡順勢伸手抹平牀單皺褶，讓衆人看得更清楚些。
由於柏非凡嚴重擾亂院內秩序，樓下保衛紛紛上來勸柏非凡離開，他們不敢直接上手架走對方，怕引起學院醜聞。而柏非凡仰著臉，難得厚臉皮地抓著牀單舉起來，他義正言辭道。
“我被陸如青騙財騙色，就想掛人渣，讓大家知道他們的真面目，這位叔叔，你如果不讓我在這裡……那我就只好去B大門口了……”
保衛沒辦法，只好打電話聯繫陸如青和明策的老師，那時他們還在上課，突然發現周圍同學和老師的表情很詭異，陸如青張了張嘴，有些不祥的預感。
“如青，私生活也不要影響學業，你快去勸勸你前男友吧……這對B大的影響不好。”
陸如青震驚地站起身，“什麼……”
簡直無法想象柏非凡到底來幹什麼了？陸如青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便跑了出去，他徑直按了電梯下行，感覺到一陣失重的感覺，不禁有些心慌……
電梯門緩緩打開，陸如青跌撞出來，正對著舉“橫幅”的柏非凡，對方穿著破舊，看上去就是個窮鬼，那牀單橫幅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看得陸如青發暈。陸如青那張高山之雪的美人臉更是蒼白不已，他緩緩走近柏非凡，簡直有了想掐死對方的心思。
陸如青過去就不願意讓柏非凡來學校找他，甚至羞於與他爲伍，柏非凡如今卻這樣怎麼破怎麼來地出現在陸如青眼前，讓他幾欲崩潰，兩人一個衣衫襤褸，一個光鮮亮麗，看上去格格不入。
“陸如青過來了——”
不知道是哪個好事者喊了一聲，聽到聲音的柏非凡轉過腦袋，他直視著陸如青，目光平靜。
“……柏非凡，你……”
柏非凡的臉還有些隱隱作痛，雖然一開始來鬧事還有些於心不安，可見陸如青一臉嫌惡的樣子，甚至眼底有些陰暗隱晦的恨意，他終究坦蕩釋然地嘆了口氣，搶先道。
“陸同學，你終於來了。”柏非凡朝他笑道。“我這次來就想告訴你，你曾經和一個沒有錢，打零工，學歷低的人交往過，即使你百般不承認，但你沒有資格用著那些恩惠又瞧不起我……而明策就是個小三，還扯高氣揚，仗勢欺人，企圖誣陷——”
柏非凡握著拳頭，整個人愈發平靜。
“……祝你們渣男渣男百年好合，我，柏非凡，已經把你甩了！”
說著，他撕掉了手裡一堆學費收據單。
“掛人渣，掛小三——”
陸如青不禁呆愣在原處，隨即趕來的明策也看到了這個境況，他現在不僅厭惡柏非凡，更厭惡給他帶來麻煩的陸如青……這次，被當成笑話一樣被人議論，簡直觸及了他的逆鱗。
柏非凡將紙屑撒得漫天飛舞。
“陸如青，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