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揉了揉宿醉的腦袋，柏非凡一股腦從桌上爬起來，他拍了拍紀瑞的臉，對方半夢半醒，連告別都聽得恍恍惚惚。深知打擾、有些懊惱的柏非凡只好頂著裴頌原不歡迎的眼神匆匆離開，連早飯也沒蹭上一頓。

餓著肚子的柏非凡走在街頭，他掏了掏衣兜，湊出幾塊零錢，當機立斷去街邊買了碗豆腐腦，他舀了一勺紅豆，拌了拌，一邊走一邊大快朵頤，吃了好一會兒纔將嘴裡的酒味壓下去。吃飽喝足的柏非凡盯著手裡的空碗，混沌的腦子漸漸清醒。

剛剛好像在紀瑞家裡答應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啊……找賤受男朋友是什麼跟什麼啊?。　?

柏非凡下意識敲了敲自己腦門，手指被打得一痛，痛感清晰，顯然記憶非虛！

不過此時的柏非凡卻顧不上考慮這個荒唐的賭約，之前爲了去陸如青學校揭穿其真面目，他已經翹了昨天的課程，又和紀瑞喝酒訴苦了一晚，直到現在都還沒花時間鑽研熟悉新菜式和筆記……柏非凡心底認慫地將昨晚誇下的海口緩緩噎回去，他得儘快趕上西點學校的進度，下午還要上課，哪裡有心思馬上去找“賤受男友”？

柏非凡從兜裡掏出紀瑞給的筆記，簡略翻了翻，決定找個能上網的地方看看教程。由於出租房裡沒有配備電腦，他小跑幾步將手裡的空碗丟進垃圾桶，轉角進了一家網吧。

爲了安靜看教程，柏非凡特地挑選了角落的電腦，規規矩矩地坐在電腦前，一頁一頁精讀紀瑞的筆記，他時不時上網查詢相關的用料配比，配以學校的官方網站視頻，一時間看得如癡如醉。

“栗子泡芙……黃油……”

摩挲著下巴，柏非凡手指微動鼠標滾輪，頁面緩緩下滑，他專注地看著視頻里老師的製作過程，一邊陷入深思。

不一會兒，學校官網的個人信息後臺彈出一個小信封，柏非凡被滴滴聲吵得一愣，點開來看原來是紀瑞。

——去哪兒了？？【怒】【怒】【怒】我問裴頌原，他說你有事先走了。我們不是說好的下午一起去上課嗎？哪個好朋友丟兄弟一個人宿醉大睡啊?。∵€有啊，柏非凡，你昨天說的話我已經記住了，你小子，等你家的小賤受【微笑】。

看到消息，柏非凡懊惱地將視頻暫停，慢慢地回覆道。

——在網吧，補課中，紀瑞，醉話不可信……我們還是來討論下栗子泡芙的做法吧【太陽】。

這邊一回復，馬上滴滴滴消息就過來了，氣急敗壞的紀瑞一堆系統表情轟炸。

——你丫的終於出現了啊，不養陸如青之後去給自己配個手機吧，第一次找人找到學校網站，這樣聊天看著多蠢啊，沒有自定義表情包簡直活不下去……還有【刀】【刀】別轉移話題，栗子泡芙不是重點……對了，你既然去網吧了，乾脆趁機下幾本渣賤小說啊?。∫灰医o你推薦啊，《我的賤受帶球跑》、《一個優秀渣攻的素養》……

柏非凡手一顫，嗆了一口。他回覆了一個“下午學校見”就關掉了頁面，整個人怔楞楞地坐在座位上，也不再多看紀瑞回覆了什麼。

他心緒複雜地閱覽著筆記，反覆看了幾遍，無法像之前那樣集中精神。柏非凡想了想，還是心思一動，打開搜索網頁上輸入了“賤受”。

——百科：賤受：任你虐虐虐，我還是愛你麼麼噠。任你打打打，我怎麼也不走。你有白月光也沒關係，我只要默默跟著你就好。

柏非凡：“……”

想到自己需要未來把某個不知名的人磋磨成這樣一個性格，柏非凡嚥了咽口水，蹙起眉頭。

他又依言下載了《我的賤受帶球跑》，一邊看一邊覺得辣眼睛，小說中做了多年替身的賤受主角一直被渣攻各種虐，被看上後，強制愛，又懷上了渣攻的孩子，差點被渣攻打得流產，然而伏低做小那麼多年，天天做飯洗衣服放洗澡水，一顆紅心向渣攻，好不容易等到渣攻對他有些動心，然而渣攻珍之重之的白月光又生了大病即將去世，渣攻立即覺得自己喜歡賤受是對白月光的背叛，於是立刻將賤受趕出家門……

柏非凡拿袖子擦了擦眼睛，鼻翼翕動。

“臥槽，你怎麼這麼孬！……打死渣攻啊，打死……”

然而文中的賤受只是頑強地在雨天生下了孩子，又拖著病重的身體去醫院捐獻器官救了白月光，瀕死的賤受臨終託孤，然而在渣攻說愛你之前含恨離世。

渣攻帶著對賤受的愛，開始和白月光一起相敬如賓養孩子，每天帶著賤受的相片生活。

“好狗血啊……”柏非凡用力敲擊鍵盤，憤懣不平地用‘路人甲’賬號在下面留言。他一刷新，發現文章下面竟然還有各種‘大大，渣賤感情好讓人感動，我的心碎了……’‘看到渣攻在泡澡的時候，發現沒有那個放洗澡水的人那個沉默的表情，啊啊啊心疼。’

柏非凡感到了三觀的劇烈衝擊??！

好像全世界都和紀瑞一樣支持渣賤HE是怎麼回事？！這麼渣還能有男朋友你不是在逗我？

即使遭遇了陸如青的背叛，柏非凡雖然難過、失落，卻沒有因此產生傷害其他人的想法。

而紀瑞因爲被裴頌原的自私行爲打擊了，認爲不該再交以真心，想要讓柏非凡渣賤別人也不過是意氣用事。柏非凡清晰地明白，這個玩笑似的賭約即使輸了也沒關係，畢竟沒有誰能夠輕輕鬆鬆將一個無辜的人變成任打任虐，沒有尊嚴的怪物。

紀瑞希望他去選擇一個屬於自己的“賤受”，讓自己不再被背叛，掌握主動權……可那種無靈魂一般愛著你，無尊嚴一樣的跪舔你的人，真的是很好的愛人嗎？渣賤關係，從一開始就不平等，也沒有意義。而不愛你的人不可能成爲追逐你的賤受；愛你的人，那麼好的人也不該被磋磨。

柏非凡釋然地鬆了口氣，他關掉網頁，也沒心思和小說下面的其他讀者爭執。他收拾好筆記，掏出兜裡的錢付了上網費用。心裡想著，到時候直接去學校找紀瑞認輸好了，吃頓飯讓他撒撒氣，這事兒也就完了。

然而還不待柏非凡等到西點學校下午的課程，一路返還出租房的柏非凡便接到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柏先生，你的父親似乎挺不過今晚了……他進病房前立了一份遺囑，如果可以，希望你馬上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