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夜風瑟瑟,B大作爲B市有名的大學,校門外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在這條美食街上,一家不起眼的麻辣燙小店正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冰櫃裡的菜品很快就被拿完,柏非凡蹲在一旁,拿著竹籤串蔬菜,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個端著盆清水的青年走到他身邊,拍了拍柏非凡的肩膀。
“小柏!”
柏非凡擡起頭,露出微笑,爲了聚精會神地清洗蔬菜,他將劉海掀了上去露出額頭,柏非凡一副斯文老實的青年模樣,眼睛有些圓,盯著你看的時候好像將所有心思花在你的身上,滿滿的都是誠意,他是這家麻辣燙的兼職幫工,平時要在一個廚師學校學習西點製作,只得晚間得了空纔來。
而且,這家麻辣燙小攤離B大那麼近,無論他想不想貼補家用,都會來這裡幫忙把……柏非凡認真地串好一串土豆,有些失神。
“老闆,還要十串土豆,一份粉絲,一串豆泡!”
“好嘞。非凡,去把菜給客人煮上。”
柏非凡甩幹了手上的水珠,將客人點的菜放進小籃子裡,他站在熱騰騰的辣湯鍋旁,一串一串地下菜。
一直忙碌到大半夜,食客漸漸減少,閒下來的柏非凡和同爲幫工的小李一起坐在板凳上休息,兩人折了報紙做成扇子模樣,一扇起來像手風琴一樣擺呀擺的。
“小柏,你男朋友今天怎麼沒來等你?”
提起男朋友陸如青,柏非凡露出靦腆的笑容,目光誠懇溫和。“這裡下班太晚了,他明天滿課,需要好好休息。”
“聽說你男友是B大的學生,長得可真是好看。”小李微妙地看了眼柏非凡,他曾經見過陸如青到麻辣燙小店等人,對方生的一張美得惑人的臉,即使脾氣不好,那也是美人的特權,雖然柏非凡在陸如青面前像只忠犬,性子軟得不像話,甚至有點卑微……可小李還是隱隱羨慕,陸如青是名牌大學學生,又好看,怎麼就看上柏非凡了呢?!
聽到外人誇獎陸如青,柏非凡與有榮焉。
他和陸如青竹馬竹馬,一個村子裡出來的。陸如青打小就長得出挑,追求者衆多,而柏非凡條件一般,家中父母離婚,繼母帶了一個弟弟。當初,尚且高一的陸如青在衆多追求者中選擇和他一起來B市打拼時,柏非凡就像是被幸運之神選中一般,決心把最好的一切給他。
柏非凡頭腦沒有陸如青聰明,兩人初來B市,人生地不熟,又沒錢,住很差的小旅店,不想讓陸如青輟學,也不想看到對方黯然的臉,他毅然決然選擇了打各種短工,麻辣燙幫工,搬磚,刷盤子,扛沙袋,賣保險,發傳單……頂著炎炎烈日,生生供著陸如青高中畢業,養著他上了最好的B大。
雖然柏非凡賺得錢不多,但怕陸如青在學校裡過得不好,工資的大頭都是給陸如青的。兩人一般不會爭吵,秉著謙讓的心思,柏非凡多是保持著沉默、不反抗的態度,讓有氣無處撒的陸如青經常啞火。唯一一次陸如青單方面大鬧,是柏非凡花了一筆錢去報了西點製作培訓學校,當時陸如青扇了柏非凡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在學校裡只能吃饅頭鹹菜,和你一起過著這種日子,你還要花錢去學那些花哨的技術,你知不知道你腦子這麼蠢,有什麼資格去學啊,又怎麼會學得好,還不如……”
坐在小板凳上出神的柏非凡突然雙頰火辣辣的,像是想起了陸如青毫不留情的態度,他有些沉默,猜不透對方心思,左手卻不由自主地摸著臉頰。
小李扇風的速度加快,一陣陣涼意傳來,休息了一會兒,兩人又起身幫老闆收拾桌子,關好門面。待到將鋪面鎖好,完成工作的柏非凡與衆人告別,獨自一人揹著包離開。
他緩慢行走著,愈發靠近B大,他看了眼校門,不敢隨意接近,陸如青不喜歡他出現在大庭廣衆面前,習慣了退讓、寵溺、不計較的柏非凡也沒強求,他遠遠地等在校門外的公交站牌處,然而等了半小時,熟悉的人影也沒有來。
看來又被放鴿子了。
柏非凡仰頭看著天空,他沉默了一會兒,快步走到馬路對面的電話亭,他猶疑地掏出硬幣,投幣後給陸如青打了電話。
“如青……”
陸如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躁。“你現在不要打過來,你煩不煩啊?你有沒有自尊心啊……”
柏非凡只覺得耳朵嗡鳴,他出神地望著電話機上那串熟悉的號碼,感到一陣吃力的疲憊。
“對不起……你忙吧。”
手裡的話筒失手掉下來,弾力電話線將話筒彈得亂轉,柏非凡半蹲著撿起話筒,嘆了口氣,這纔將它放回原處。
我本就應該對他好的。
————
“剛剛是誰的電話。”
“沒什麼,打錯了。”
陸如青避開旁邊人的手,隨即被一把抓了回來。
“如青……如青……給我……給我生個孩子!”
“你踏馬的瘋了吧,你太用勁兒了,抓傷我了。”
寂靜的小旅館裡,陸如青推開明策的手,撇過頭,有些不悅。
明策深深審視著身下的青年,對方眉目如高山之雪,高不可攀,抿嘴看人的時候像是唯我獨尊的女王,眼睛凌厲狹長,即使在這種境況下也力圖掌控局勢,吃不得半點虧。
明策可以清晰地在陸如青的眼裡看到自己,那個焦躁、不自控的男人模樣,看起來糟糕透了。
“對不起。”
被無聲奚落的明策拿被子將陸如青捲起來,他自厭地坐在牀頭,含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陸如青不喜歡煙味,明策不願意惹他不高興。
“你現在是在跟我耍脾氣嗎?”陸如青氣壞了,他一向被明策如珠如寶地捧著,今天對方不僅失手將他手腕抓紫了,更是不顧他的意願想要強行給他服用基因藥物,這對陸如青的驕傲是個挑釁,然而明策不馬上來道歉,竟然還在那裡悶著生氣?!
明策搖頭,將煙扔掉,煩躁地撓撓頭。“沒有,你想多了。”
看著眼前陸如青氣得臉紅的樣子,明策好像又想起了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作爲B大一年級的高嶺之花,陸如青一入校就受人追捧,那副驕矜的模樣更是讓人心馳神往,明策也不例外,藉著陸如青直系學長的名號成功俘獲美人放心,摘下了這一捧容貌乾淨透徹的雪,咬下了這一朵性格烈如焰火的玫瑰。
爲了成爲陸如青的男朋友,明策以風度翩翩的溫柔形象爲引,逐步接近陸如青,他發現這位身嬌體貴的美人家庭條件並不好,有爲王子的心,卻沒有王子的命,每天只能在食堂裡吃很差的飯菜。他不屑去申請B大的助學金,又喜歡透支生活費去月初享受生命,可在明策看來,那都是美人點墨般的缺點,無傷大雅。
陸如青的掌控欲很強,明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千依百順,就是潔身自好,明策也樂在其中,一直維持著守候、耐心的人設,畢竟美人好吃又拿得出手,偶爾縱容一下又何妨?
可是……
“我想多了?”陸如青將身邊的枕頭扔出去,一雙長腿踢了踢明策的背。“呵,你現在給我滾,說什麼尊重我,還是和其他男人沒什麼區別吧?”
明策雖然悶不吭聲,可他也不是個軟柿子,倏地站起身:“陸如青,都這麼多次了,裝什麼貞潔牌坊?你踏馬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幹了些什麼……”
“你說我幹什麼了?”陸如青一雙眼睛似乎在冒火。“你說啊,明策啊明策,我說你怎麼今天陰陽怪氣呢,我都說了不願意了,呵……”
“你是不是早就有男朋友了?剛剛打電話的也是他吧?……陸如青,腳踏兩條船很爽吧,說!你是不是想給他生孩子?”
聽到“男朋友”,一向理直氣壯的陸如青難得語塞,他斜睨了明策一眼,背過身去,這種迴避的態度更是讓明策火大,他一腳踹向旁邊的牀頭櫃,“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我沒有男朋友。”
陸如青想了想,拿腳踢了踢明策的腿。“那根本不算是我的男朋友。”
說著,陸如青好看的眉目有些愁緒,他有些恍惚,喃喃道:“那個人又蠢,又丟臉,又沒有學歷……這種人怎麼會是我陸如青的男人……不過是以前認識的鄰居家的孩子,一直纏著我,因爲父母輩的情誼,不好撕破臉……”
突然,陸如青示弱地抱住明策的後背,這種姿態惹得明策心生憐惜,一時間倒靜寂無聲。明策的戾氣被撫慰下來,他轉過身,抱住陸如青。
“你知不知道,我氣瘋了。”
陸如青無聲地點頭,許久,他才挑了挑眉,撫了撫明策的背。
“……阿策,你不是說,想要個孩子嗎?好,我聽你的……”陸如青垂著眼,“既然如此,我們也結婚了吧,因爲你一直收不了心,我才一直不鬆口,畢竟我也會感到失落害怕的,如果你要孩子……只是爲了騙我的話……”
“怎麼可能!”
明策得償所願,他一把將陸如青抱起來,親了親對方的臉蛋,然而沉浸喜悅之中的明策幾番動作弄得陸如青並不舒服,可陸如青依舊沉默著。
“對不起,如青,都是我母親那邊百般不滿意,不過我們先斬後奏……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只不過,你必須得跟那個男人斷了聯繫,不,不行……我要親自去和他談,竟然敢覬覦你,我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頓……”
陸如青莫名有些心虛,可明策終於答應要娶他了……他張了張嘴,應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