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柏非凡神色怔忪地翻閱著這本童話書，每一頁精細地手繪著面貌生動的卡通小人、毛茸茸軟乎乎的白兔子。柏非凡眉目溫和，小聲誦讀，大略在火車經過兩站路後，柏非凡讀了大半，他伸手準備繼續翻閱，卻發現中縫裡粘著一張薄薄的紙。
他愣了愣。
這時，乘務員推著小推車過來，一陣果香傳來，柏非凡下意識合上童話書，往懷裡一收，他擡眼一看，入目的是小推車上新鮮的果盤，乘務員見柏非凡望過來，笑道。“乘客您好，需要來一份果盤嗎？”
柏非凡有些窘迫地搖搖頭，圓眼眨了眨?！安挥昧恕?
等到乘務員走遠，柏非凡才長吁一口氣，他掏出懷裡的童話書，怔楞著翻到中間，將那張不起眼的薄紙抽了出來。手不自覺地摩挲著紋路，柏非凡細細看著紙上的內容，有些吃驚。
這竟然是一張位於B市的房契！——雖然紙已經有些泛黃、發舊，但房產的位置依稀是在B大的學區房，地段一點也不差。在柏非凡微末的記憶中，柏母並不是個小資的人，甚至目不識丁也不爲過……他也不知道這座房產從何而來，又爲什麼一直隱秘地藏在這本童話書裡，柏母秘而不宣，甚至去世前也沒透露半點風聲——而一向偏袒繼母二人的柏父也沒有將這座房產佔爲己有，實在是怪事！
思及此，柏非凡暫且將這座天降餡餅的房產拋之腦後。
柏非凡將房契摺好，百味陳雜地坐在原處，目光怔忪地望著遠去的樓房樹木。火車漸入幽深的黑洞，柏非凡只覺得雙眼陷入了一片黑暗，耳朵鼓膜難受，耳邊獵獵的風聲鬧得他一陣恍惚，他猛地喘了口氣，這才錯開看著窗外的目光。
“列車即將到站，B市——B市作爲經濟迅速發展的二線領先城市，工業化、城鎮化程度較高，B市以美食與教育聞名，其中更有在全國數一數二的B大……”
伴隨著廣播聲，即將下車的乘客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現在纔剛晚上1點多，柏非凡掃了一眼手錶，揹著行李包、不慌不忙地跟著人羣涌出。甫一出列車，一陣冷風灌進來，柏非凡裹緊了外套，直衝衝地朝出站口走。
“柏非凡——在這裡！——”
他低著頭，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識頷首，沒想到正對上出站口處紀瑞興奮的臉，對方舉著懷裡的指示牌，高高揚起手晃了晃，大喊了一聲。
“別看了！真的是我啊……冷死你瑞哥了……嘶嘶——裴頌原，鬆手……”
原來是紀瑞和裴頌原，兩人圍著情侶圍巾，打打鬧鬧，在出站口格外顯眼。
“晚上冷。”
裴頌原蹙著眉，他默默將紀瑞的手揣回口袋，小聲道。
柏非凡眼睛一亮，有些不可思議，他高興地揮手，朝兩人跑了過來。“阿瑞……裴先生……現在是半夜一點……”
“我知道！……別感動了，你這麼晚回來，公交和地鐵都停了，要是你被人販子抓去山溝溝當童養婿……你要兄弟我怎麼辦！——走！讓裴頌原送你回去。”輕描淡寫地帶過柏非凡的感動，紀瑞拍了拍柏非凡的背，撇嘴?！霸觞N沒帶什麼東西，你瞧瞧你，看著多寒酸。”
知道紀瑞沒有惡意，柏非凡並不言語，只是露出明亮的笑眼。
“柏非凡，你今兒可回來的及時！我跟老師說了，明天押著你去認錯?！奔o瑞一邊走，一邊推攘著身側的裴頌原。“你別擔心，儘管好好睡上一覺，那個公費留學的名額……說實話，我們西點學校的那些假把式，哪個比得上你刻苦讀書、還有天分，對吧……自信點兒，挺直腰板！——明天好好地道個歉，不高興的事情都會過去的，不是嗎……”
裴頌原任由紀瑞動作，他靜靜地拉著紀瑞，主動、紳士地給兩人拉開車門。
“……阿瑞?！卑胤欠矆A眼真摯，他伸出手指比了個“1”。“好兄弟！……給你做一週的蛋糕。”
“呸，你丫的不如給我洗一週的襪子?！奔o瑞快速鑽進車裡，嘴上不停。“好了啊，你現在住在哪兒呢？”
感覺到駕駛席上裴頌原異樣的目光，柏非凡有些尷尬，“就在B市附近的出租屋。”
裴頌原習慣性地打開車子裡的音樂，一臉平靜地開啓導航儀行駛而去。
“我之前還以爲會晚點，沒想到你小子倒是來得快。”坐在後座的紀瑞竊竊私語，他眼睛一轉，附在柏非凡耳邊，悄悄說。“對了，看到你，我想起之前我們說的那個事兒……”
柏非凡一愣?！爸罢f的？”
“就是……開始一段新感情那事兒啊……”眼見柏非凡一臉茫然，紀瑞有些著急。“你不會全都忘了吧？”
想起紀瑞那個渣攻賤受餿主意，柏非凡咳嗽一聲。“阿瑞，別鬧了，我現在境況並不好，這個條件別說追求別人了，倒貼都不會有人喜歡的，更別提死心塌地了……”
“柏非凡，你一手甜點技能滿點了好嗎！嘿，別被陸如青搞得不自信了，像你這樣的男人……”紀瑞頓了頓。
“……真心對待別人，而沒有選擇背叛的人……很珍貴的啊……”
敏銳地感覺到紀瑞情緒的波動，柏非凡拍了拍紀瑞的肩膀，故作輕鬆。“阿瑞，你說的我都記著呢……對了，今天我回了老家，拿回了我母親的東西……”
“這麼厲害啊……”
許久，裴頌原漠然地發聲。
“已經到了。”
柏非凡快手快腳地下車，他朝著車子鞠了一躬，又擺手道?！澳銈兛旎厝グ桑砹恕裉煺娴闹x謝了！”
“我明天在學校等你，請的假期要結束了，你一定要來??！”
柏非凡笑了笑，轉身想要進入出租房，然而正欲推開房門，正門口卻貼著一張便籤條。
——小柏，別怪房東阿姨……明先生說……不準你再在這裡租房，你……你今明兩天儘快搬走吧，不然我只能請搬家工人將房子裡所有的東西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