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啊？所以說，你就這樣讓他走了？”

西點學校，課堂上，正在垂頭喪氣擺櫻桃的柏非凡點點頭，他有氣無力地撥弄著籃子裡的櫻桃，嘆了口氣。

紀瑞小聲拍了下桌板，眼見老師轉過頭來，他連忙低下頭，恨鐵不成鋼地小聲抱怨。“可是……你並沒有約到他下一頓啊？！也沒有要電話號碼……這怎麼繼續發展啊？怎麼辦怎麼辦……”

紀瑞在旁邊念念叨叨，擾得柏非凡一顆櫻桃怎麼都疊不上去，他腦袋一垂，煩躁地回道。“對啊……不然怎樣？王麟先生他根本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他以後不再是我鄰居了，連那點微末的聯繫都沒有了，不就……不就更沒機會嗎？”

紀瑞一開始還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情安慰柏非凡，言語間也頗爲輕率，可真等到柏非凡開了口，那副傻兮兮、傷心難過的認真樣子，似乎還真對追求王麟認了真，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又輕而易舉得被對方拒絕，那種反反覆覆被否定的感覺，一定讓人很是失落吧……紀瑞不禁擔心起柏非凡的情緒來，不忍心打擊對方。

“阿凡……你……”

“……雖然說，越來越覺得王麟先生這個人有很多閃光點，可是，大概是緣分的關係吧……我們大概不會再有在一起的機遇了……”

說罷，柏非凡茫然無措地瞅了他一眼，忍了忍，突然將手裡的櫻桃全塞進嘴裡，一口的紅色果汁水，看上去像一口老血，他含含混混地道。

柏非凡：“啊啊啊——我好傷心啊！！——”

紀瑞：“……”

柏非凡：“爲什麼王麟先生拒絕得那麼快啊……其實可以考慮一下啊，雖然我現在的收入不高，但以後我都會乖乖做家務，即使打十份工工資卡也會上交，我會騎自行車，可以接送王麟先生上下學的……而且我明明做飯也很好吃的……連陸如青最討厭我的時候也會把我做的便當吃完了再罵我……”

紀瑞：“……”

柏非凡：“……我有好多好多優點……真的……”

紀瑞聞言，拍了拍柏非凡的背脊，無聲地緩解了對方眼底的溼意。

“阿凡，你確實有很多優點，這就是你表白失敗的問題所在，也許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呢？……雖然我沒想到這個王麟竟然是個面對美食都面不改色的柳下惠，不過，阿凡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欲擒故縱’。”紀瑞說得頭頭是道。

“我猜啊，別說是因爲王麟覺得你表白得太過倉促，出於矜持才拒絕了。才見了幾面呀？你對人家瞭解得不少，可別人對你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居形象，如何讓你的形象在王麟的眼中鮮活起來，讓他看到你，注意你，目光追隨你……那時候，水到渠成，再表白也會更加長久，你說對不對？”

見柏非凡認真傾聽，紀瑞笑了笑。

“而且，柏非凡，你別急啊！就算不能約飯又怎麼樣，這不是側面說明……王麟這個人潔身自好，不是處處留情、來者不拒的渣男嘛！如果說他不接受你，不一定是你不好，也不一定是他完全不喜歡你，也許是時間不夠，他還不夠了解你呢！”

聽了戀愛大師紀瑞的一番話，柏非凡認真深思起來，他一邊嚼櫻桃，一邊把櫻桃的枝丫插在蛋糕上，圍了光禿禿的一圈，嘴裡還小聲喃喃著。

“那我該怎麼讓他了解我呢……”

紀瑞的建議簡單粗暴。“追他啊！雖然他不是你鄰居了，但你不是知道他是B大的學生嗎！大學校園又不是封閉式管理，你可以去B大和他見面，去進一步認識他，柏非凡，動動你的腦子啊。”

“……啊？可是，我不是B大的學生……被人發現了，會不會讓王麟先生丟臉……”說完，柏非凡一怔，他擺擺手。“我不是看不起我自己的意思……也很喜歡現在學習甜點製作的自己。只不過有很多高材生，他們不希望自己認識我這樣的……學歷不高、懂得不多的人，就像以前陸如青不樂意我去B大，怕被同學笑……我不怕別人笑我，我自己堂堂正正，不過我不想給王麟先生帶來麻煩……”

紀瑞氣不過。“得了吧，要是那個王麟真的說得出這種話，那不就是和陸如青一路貨色，我想你纔不會在同一條路上跌倒兩次吧？”

倏地，柏非凡定定地搖頭。“我想岔了，王麟先生不會是這種人。”

“對了……阿瑞，你說了那麼多，是不是有什麼好法子！”柏非凡顛顛兒地跑到紀瑞身邊，把自己籃子裡剩的櫻桃都遞給了他。“聽了你剛剛說的，我想了想……我好像只能每天中午給王麟先生送午餐了，因爲我晚上要在超市打工，中午的話……我會多裝些乾淨水果帶過去的……不知道這樣持續下去他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有毅力又體貼！”

紀瑞齜了齜牙。“膚淺！”

“吃吃吃，柏哥，你老這樣我就不樂意了，你別把人王麟想得跟個招聘家庭廚師的似的啊！他愛上了你的飯，卻愛不上你的人怎麼辦啊，要是以後來個會做飯的小三小四，你豈不是要哇得一聲哭出來？”

柏非凡圓眼一黯。“啊……那怎麼辦啊。”

“寫情書。”紀瑞肯定道。

柏非凡：“……你這鬼主意還不如我想的……”

“那可不一定啊，阿凡，問你啊，你說說，要是你寫情書，你會寫些什麼？”

柏非凡：“用大段的詞句歌頌一下他？”

“膚淺！”紀瑞笑了笑。“很多人覺得只要寫大段美詞美句，排比加身就能出一篇華麗的情書，我只能說，膚淺！王麟那種人，一看就是從小看小學生好詞好句大全長大的，你在那些邊邊角角抄得肯定一眼就被認出來了，是不是？這很讓人印象不好對不對？……所以說啊，即使只是個寫情書，裡面也包羅萬千道理，現在追求的……那叫一個真心話，情真意切，老老實實，這才動人，讀不對？”

柏非凡下意識點點頭。

“當然，寫情書只是一部分，你剛剛不是誇自己優點的時候說了嗎，你會接送王麟上下學，可是光一自行車，這多low啊！”紀瑞想了想。“起碼得在自行車上安個豪華軟墊啊……”

“似乎是很有道理。”柏非凡托腮，點點腦袋。

“而且，王麟是個高材生！學霸！學霸可能需要些什麼，你要想啊！你要無時無刻、如影隨形、無處不在，像空氣一樣活在王麟的世界裡！——抓住一切空餘時間？！懂？”

柏非凡目光崇拜，似乎又有了鬥志，兩人窸窸窣窣商量了會兒，突然，講臺上老師拍拍手掌，示意要檢查今日的裝飾擺盤情況。

柏非凡看著蛋糕上那一圈禿枝丫，一驚，他顧不上向紀瑞繼續討教，馬上低頭伸手改造起來，他雙手靈活，將枝丫輕微調整，一開始的枯枝樹丫變成了帶刺荊棘似的圖案，柏非凡將櫻桃隔段放置，像是放在奶油蛋糕上的荊棘花環。

“……你真的是很厲害。”紀瑞在一旁感嘆道。“希望你和王麟能夠修成正果，加油！”

柏非凡擡起頭笑了笑，笑眼彎彎，燦若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