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叮鈴叮鈴——

柏非凡與王麟相繼騎著自行車經過林蔭道, 車輪過處，碾過幾道轍痕。小徑邊的參天樹木有特意修剪過，陽光從繁茂的枝葉縫隙中打下來, 落在行人的肩頭, 柏非凡一邊踩著自行車跟上王麟, 一邊擡頭看那光源之地。

他有些恍惚, 直到聽到王麟自行車的按鈴聲才緩過神來。

行出密林, 王麟停下自行車，他回頭看向柏非凡，倏地指了指不遠處一棟樓房。

“看見那個了嗎？”

柏非凡瞇著眼去看, 王麟將自行車停穩，默然走到他的身邊。

“那裡是文學院……？”柏非凡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頻頻在大樓與王麟的臉間相望, 圓眼睛盯著王麟, 看著對方的臉色一如往常，嘴脣卻不由自主有些下撇, 柏非凡試探性地說道。“看起來很氣派？”

王麟斜睨了他一眼。

柏非凡探過腦袋，大著膽子說了句。“教室好像比法學院要多，外觀也更新……”

說著說著，看王麟佯裝冷靜、實則不開心的樣子，柏非凡笑了起來, 正想說句什麼, 一直寡言的王麟卻突然攬住柏非凡的肩膀, 他微微躬身, 在柏非凡的耳邊說道。

“不是要你看那個。”

那聲音離耳朵很近, 柏非凡一時有些緊張，他眨了眨眼睛, 又仔細看了起來。“那是旁邊的活動中心嗎？”

王麟“嗯”了一聲，他突然站直身子，拿背影衝著柏非凡。

“那裡每天下午會有社團活動，我記得那裡有一個美食社團，就是做糕點、水果拼盤的小比賽，你要去看嗎？”

柏非凡抑制不住笑容，他猛地點點頭。“想去！”

王麟腳步一頓，隨即往前走，他目不斜視，只是自然地向後伸出了右手食指，柏非凡反應了一下，快速跑上前，伸手攥住那根手指，他落後王麟半步，兩人沒說話，王麟也沒有因此收回手，只是靜靜讓柏非凡攥著。王麟沒有回頭，他看不見柏非凡難以掩飾的笑意，對方也看不見他緩和的眉眼。

“其實……如果說真心話，法學院更好啊。裡面的人讓我更想看見，想待在看似更小的教室裡，想跟著他，王麟，你說是不是……”

王麟側過頭望了眼正在說話的柏非凡，他並沒有因爲王麟的眼神而不自在，反而更專注地望向對方，也沒有再說些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保密似地不再言語。

王麟聞言，情緒舒緩了些，也不知道較個什麼勁兒，突然展開手掌將柏非凡的手包起來，他挑了挑眉，將柏非凡往前帶一步。

“別多說了，走快點。”

想了想，似乎又怕自己語氣太差，王麟後腦勺對著柏非凡，狀似無意地解釋。“如果沒有按時去報名，可能就趕不上這次活動。”

“……你看上去很期待。”

柏非凡垂下眼，反手握住王麟，無聲地點點頭。

兩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手卻是交握在一起的，柏非凡仰頭看著王麟的側臉，對方帶著眼鏡，看上去距離感很強，桃花眼眼尾翹起顯得有些不正經，然而手卻細心地拽著他——這個人清清楚楚地展示著自己與陸如青迥然不同的地方，氣勢凌人，邏輯明瞭，驕傲卻不驕縱，不是陸如青那種山巔花朵，而是一個目光凌厲，胸有丘壑的男人。

王麟領著柏非凡進了活動中心，他上了二樓教室，此時美食社團的戶內活動正要開始，王麟很快就給柏非凡報了名，拿到了一個牌號。

柏非凡有些緊張地拉了拉王麟的袖子。“我不是B大的學生也可以參加嗎？而且他們看上去都很厲害……”

王麟拍了拍柏非凡的肩膀，將牌號放進他的手心，想了想，王麟又主動給自己拿了個牌號。

“王麟……王麟先生，你也要參加嗎？”

王麟點點頭，把牌號在柏非凡眼前晃了晃。“一個人去會緊張。”

柏非凡緊緊握住自己牌號，圓眼明亮。

“現在請所有參加這次拼盤比賽的人到餐桌邊領取自己的物品——”

聽到美食社團社長的號召，王麟帶著柏非凡主動向前一步，走到了教室裡擺放的大型餐桌前，領了屬於自己的那份擺盤材料，這次的拼盤內容是水果蔬菜，王麟睥睨著盤子裡的胡蘿蔔、草莓、土豆，冷靜地站在柏非凡身邊。

這次參加擺盤的B大學生都是各個專業的美食製作丨愛好者，雖然水平各異，但擺盤並不是什麼難事，一些心靈手巧的女孩子開始調製美味的沙拉，也有童趣的參賽者擺了大大的卡通人物頭像。

王麟有些糾結地望著盤子裡的東西，一時間沒什麼動作，而柏非凡興致勃勃地拿出一枚土豆，他熟練地用小刀削皮，繼續製作之前，他廣覽一眼，不禁爲一些同學的創意折服，對此，柏非凡更認真細緻地雕刻著手中的土豆，他技藝嫺熟，將土豆刻成一朵含苞欲放的黃玫瑰，這番能力令一旁的參賽同學稱歎。

“那個人好厲害，是新來的社團成員嗎？好專業啊……”

“……他肯定是在場做的最好的了！！”

對方的讚歎並沒有遮遮掩掩，柏非凡不禁漲紅了臉，心中喜悅飽漲，他熟練地雕了橙色的玫瑰，紅色的玫瑰，開心地望向身邊的王麟，卻噗得笑出聲來。

王麟正嚴謹以待地用小刀刻西紅柿，可是用力過猛，一下子就把西紅柿刻得毫無美感，柏非凡湊過腦袋，咬住嘴脣，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王麟先生，不會擺盤嗎……”

王麟臉色一黑，他將西紅柿往旁邊一丟，又學著別人把土豆累著放，大大小小，看上去一點也不好看。

“王麟……王麟先生，你可以把他們對著切，拼成環狀……哈哈——不好意思……”柏非凡捂住嘴。“……看上去真的不是很美味。”

王麟將手中的刻刀放下，有些無奈地看了柏非凡一眼。

“……沒想到王麟先生也有不會的東西，擺盤也不會，削皮也不會……”

柏非凡笑著，接過王麟切得糟糕的土豆，他把切得亂糟糟的部分切掉，復而遞給王麟。“其實這個也不是很難，只要耐心一點就好。”

見王麟不吭聲，柏非凡伸手摸了摸王麟的嘴角。“雖然王麟先生不會削皮，不會切土豆，不會擺盤……也沒關係的，我來教你！——”

王麟被人爲地揚上嘴角，他學著柏非凡切著手頭的胡蘿蔔，低著頭。

“所以不是哪個B大的學生看上去都很厲害……所以別緊張，在這裡至少你要比我做得好，你看到你雕得玫瑰了嗎？它很好看，旁邊的人都很羨慕你。”

“……王麟先生。”

“在這裡是不是感覺更自在，剛剛在圖書館，你都快睡著了。B大還有很多好看的地方，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看著兩人相鄰放著的牌號，柏非凡臉上浮現淺淺的笑意。

“這樣啊……”

待到拼盤完成，柏非凡的玫瑰叢中當之無愧地成了全場第一，他端起盤中斑斕的“玫瑰”，將牌號放在中央，王麟在桌邊的角落看著他，平靜地鼓掌，桃花眼溫柔。

柏非凡端著拼盤，趁著衆人品嚐時刻，竄到王麟身邊。

“王麟……”柏非凡揚了揚手中的“花”，緊張道。“我們……我們現在……是正式的男男朋友關係了嗎？”

王麟拿起手邊的刻刀，敲了下桌子，像是法官宣判的小錘聲，他俯下身給了柏非凡一個擁抱，帶來一陣暖意。

“當事人已然心動，合理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