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玉英的軍帳在整個火營最裡面,帳前立有丈高帥旗,與其餘帥帳一字排開,入帳內,帷布多以明黃裝飾,正面是一張十尺寬的軍幾,幾上擺有筆筒,醒木,虎符,以黃布鋪底,幾後有榻,長二丈二,寬五尺,榻上放有錦緞被鋪。幾前兩側擺十二個木椅,帳左側置一兵器架,插有刀劍斧叉供十餘樣兵刃,右側有妝臺,臺上掛一面銅鏡。
孫玉英進帳後便坐至榻上,慕武林三人立於幾前,無人坐下。
沉默些許,孫玉英道:“沒看出來你還是個醫士,真是深藏不漏啊。”
慕北陵道:“算不上醫士,只是有些醫治本事而已。”反問道:“凌教是你讓她來的吧。”
孫玉英聳肩不否認,道:“每個進營的士兵都要由教領訓練一個月,熟悉軍營,熟記軍規,規範生活,就算是我也不例外。”
慕北陵道:“盔甲,還有那車衣服和碗也是?”
孫玉英道:“我的巾幗縱隊以女兵爲主,平常會分擔些這種事情,不算難爲你們,至於盔甲嘛。”孫玉英瞟了眼慕北陵特意帶來的粉甲,道:“這是巾幗縱隊的裝束,也是我們的標誌,即使你們是男人,只要是我的手下,就要遵守。”
林鉤道:“這明明就是給女人穿的。”他抖開屬於他的那件粉甲,指著胸前那兩片明晃晃的護胸片,又拍了拍胸口,道:“我這才叫胸,你們娘們……不對,是她們娘們那叫乳。”他本來想說孫玉英,被後者吃人的目光瞪了回來。
孫玉英“啪”拍向幾面,道:“胡說八道,在軍營裡只有將兵之分,沒有男女之別,你們既然來了,就必須穿。”頓了頓,再說:“你們可以自己稍作些改動再穿。或者拿到營機處,那裡有人幫你們改。”
慕北陵道:“不用了,我們自己改。”
孫玉英道:“此事就此作罷,不過你們傷了四妹,這筆賬總得算清楚吧。”
林鉤叫道:“是她先動的手。”
孫玉英虛眼看向林鉤,咂摸粉脣,林鉤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兀自別過頭不與她對視。孫玉英道:“你挺有本事的嘛,連暗器都拿出來了,拿出來看看。”
林鉤看向慕北陵,見慕北陵點頭,方纔取出黑匣子放在軍幾上。
孫玉英拿起來仔細查看,只見匣子四方規則,除了正面三個小孔外,似渾然一體,也沒發現機關,做工甚是精密。孫玉英又搖了幾下,只能聽見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查看無果,她便放下黑匣子道:“這東西叫什麼?你做的?”
林鉤挺起胸脯,得意道:“當然是我做的,我給它起名叫天女散花,裡面一共有九枚毒針,可以發射三次。”
孫玉英又問:“威力如何?”
林鉤抖了抖粉甲道:“至少破這些東西沒問題。”
孫玉英點點頭,旋即獨自思索片刻,繼而又將視線轉向武蠻道:“你挺厲害啊,光靠雙手就能擋下凌燕的攻擊。”
武蠻咧嘴一笑,不答。
孫玉英停頓幾息,問道:“想不想修武?”
武蠻道:“想,但是不成。”
孫玉英疑道:“爲何?”
武蠻道:“小的時候學過幾年,太笨,學不會。”
孫玉英無語,心想可惜這副身體了,學了幾年都不會,看來真不是塊修武的料。便不再多問。又想道:這三個傢伙一個是不願承認的醫士,一個是腦子靈活的暗器製造師,一個是肉體變態的蠻人。真要訓練得當說不定將來會是一把好手。念及於此,便道:“你叫慕北陵,按理說你領的是小隊長之職,我就應該讓你履小隊長,不過火營中一個小隊至少由七人組成,想必我那些姐妹沒有願意加入的,你們也不願意接受她們吧。”
慕北陵笑著頷首表示贊成。
孫玉英爲難道:“既然如此,你這個小隊也就名不符實,而且你們不願意別人加入,她們更不想你們加入,這就難辦了。不然就讓你們三個人爲一個小隊?咱們這也沒這先例啊。”
慕北陵聽她如此說來,想想也是,七人爲一隊,人數不夠就稱不上小隊,自己三人若組小隊又顯得不倫不類。但若沒有小隊,自己小隊長之職豈不名不副實?
孫玉英想了半晌,一拍大腿道:“這樣吧,還是給你小隊長的頭銜,不過你需半月之內湊齊七人,否則就必須加入其它小隊。”
慕北陵模棱片刻道:“暫且這樣吧。不過半月太短,就以一月爲期限吧。”心中想到:一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足夠熟悉軍營,期間如有合適的人選,便邀其加入,再不濟到時去招募幾人組成小隊即可。”
孫玉英道:“那好,我的巾幗縱隊因爲特殊,所以沒有旅卒編制,只有六個小隊,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第七小隊,隊長由你慕北陵擔任,成員武蠻林鉤。”
慕北陵抱拳躬身,道:“是。”
孫玉英道:“現在你們算是入職,不過軍裡的規矩不能不遵守,這個月還是凌燕做你們的教領,一個月後纔算我巾幗縱隊的正式士兵。”
慕北陵再道:“是。”武蠻林鉤也齊聲回“遵命。”幾人心裡都清楚,既然踏進軍營,便要遵守規則,尤其孫玉英相當於他們的頂頭上司,實力也異常強悍,是凌燕所不能比的。
孫玉英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出去了。三人回禮後,依次出帳。
三人剛走,偌大帥帳就只剩下孫玉英一人,她忽然似是在詢問什麼,開口道:“你怎麼看他們?”
話音落時,只聽空氣中傳出低聲:“一帥,一將,一智囊。”聲音來的突然,消失的也快,獨留孫玉英片刻失神,喃喃道:“評價這麼高。”
慕北陵三人從帥帳出來後就直接回到第一頂軍帳,既然不得不穿粉甲,那便先做改良的好。
慕北陵把粉甲用木棍支起,此甲看上去做工精良,由兜鏊,胸甲,護鏡,身甲,披膊,縛手六大部分組成,雙肩以蛇紋做獸吞,輔以牛皮繩連接。除去粉底和胸前兩片金鱗外,不得不說頗爲霸氣。
林鉤看那金鱗來氣,索性取來佩刀亂刮一通,這金色乃是用金漆塗上,刀刃很容易刮下,三兩下後露出精鐵本色,與粉底仍舊不協調。
慕北陵道:“再多刮些。”林鉤領命,繼續颳去其餘部分金漆,邊刮還不時停下琢磨,如此過得一炷香的功夫,收刀入鞘,再看粉甲正面,竟是被刮出一柄劍的模樣,劍首在兜鏊,胸前金鱗被刮後恰好做劍格,劍身衍生至腹,卻是柄貫穿鎧甲的豎劍。精鐵本身的金屬色被刮出做舊印痕,以粉映襯,倒不失暴霸氣。
慕北陵瞧的點頭,笑罵道:“別看你小子肥頭大耳,手工倒有女人般精細。”武蠻看這改良後的鎧甲,露出憨厚笑意,也似甚爲滿意。
林鉤繼續依樣畫葫蘆改另外兩件,過後三人各自換裝,內裡著軍備處領來的內襯,外套粉甲,互相審視一番,雖還是粉甲,卻已經沒有之前純女人狀。尤其配上慕北陵消瘦白皙臉龐,竟別有番陰柔味道。
三人走出軍帳,凌燕此時已在帳外等候,見三人出來後改良的粉甲,眼前一亮,不覺違和,卻有種分外融洽感。慕北陵的陰柔,武蠻的剛毅,林鉤的明睿,凌燕竟失神分許。
凌燕掩嘴咳嗽,掩下失態,道:“沒看出來還挺人模狗樣的。”
慕北陵癟癟嘴,不願與她過多爭辯。
凌燕繼續道:“別以爲仗著將軍給你們的特權尾巴就翹上天了,至少這一個月我都是你們的教領,你們都得聽我的,否則以軍**,都聽清楚沒?”
三人齊聲道:“清楚。”
凌燕點頭道:“那好,你們打傷四妹的事情老孃以後再和你們算賬,今天是你們進營的第一天,現在隨我一道熟悉軍營。”言罷轉身領先走開,慕武林隨後跟上。
此時值上午,是營中抄練時間,營中各處能聽到“喝啊”爆聲,軍士們各持兵刃,金屬碰撞聲亦不絕於耳。
慕北陵三人跟隨凌燕走過營中各處,凌燕一一爲其介紹,一路下來不乏有士兵爲三人側目,尤其是當見到三人身著改良粉甲時,想笑卻笑不出來,眼中甚至包含豔羨。
行至中軍帳前,凌燕駐足,向軍旗抱拳行禮,慕武林依樣作揖。凌燕道:“這裡就是火營商討戰事發布軍令的地方,只有旅級以上將領才能進去,你們今後切莫亂闖,否則軍法如山,就算將軍也難保你們。”
慕北陵仰望軍旗,旗面以火苗做底,中間書有“火”字,與帥旗不同的是,此旗上無姓氏冠名,火字下絹繡“西夜朝”三字,以龍紋纏繞。龍是東州大地圖騰,每個國家都以其彰顯君權。
繼續向前,凌燕接著介紹時,忽聽旁邊有人在喊:“燕兒,原來你在這啊,讓我一同好找。”轉頭看去,見一甲冑男子立於旁側,束髮國字臉,腰配五尺寶劍,手握明黃卷軸,卷軸首尾兩端垂黃絲,慕北陵認得此人,便是之前徵兵處的蔡勇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