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珊德拉和斯塔法在赤炎峽谷東南方的平原上空顯現(xiàn)出來沒一會兒, 便看到了系統(tǒng)鮮紅的通緝提示。彷彿早知道會這樣，兩人對輝煌和王者通緝永恆的事並沒有感到驚訝。

然而沒等他們來得及對通緝的事作出反應(yīng)，輝煌對王者的敵對通知又彈了出來, 兩人這才愣住了。

“這麼快就鬧翻了？”

卡珊德拉的口氣裡有一絲驚訝, 她本以爲以輝煌和王者的幾個領(lǐng)導(dǎo)人的大局意識, 不至於這麼快就關(guān)係破裂。斯塔法搖了搖頭, 說道：“如果工會本身就團結(jié)一致的話還好說, 王者……內(nèi)部本身就有問題?！?

卡珊德拉會意，她對王者霸雨和王者霸風(fēng)的緊張關(guān)係也有所耳聞，不過到底是關(guān)乎王者至尊利益的事, 兩兄弟私下怎麼折騰也不應(yīng)該影響到工會纔對。

一邊這樣想著，卡珊德拉先一步降落到了地面上。斯塔法若有所思地看了赤炎峽谷的方向一眼, 隨後跟了下來。密聊裡和月殘交流了片刻, 他對卡珊德拉說道：“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兩工會關(guān)係破裂, 除了我兩個哥哥的問題，看來還牽扯到另外一個人——或者說另一個勢力?！?

此時的斯塔法同時擁有上萬年前和這一世的記憶, 所以並不是特別在意這一世的人際關(guān)係，至少不會像沒有恢復(fù)記憶的時候一樣顧忌這些。他頓了頓，繼續(xù)解釋道：“林家、蘇家和秣家三個勢力，雖然眼下的情況是林蘇兩家對立，林秣兩家交好?？墒聦嵣巷髁謨杉颐埠仙耠x, 秣家在遊戲裡也有一支勢力——當然不是指秣瑤帶來王者的那批人。雖然她基本可以算是秣家放在王者的一個眼線。秣家勢力不像林家在遊戲裡這麼顯眼, 我懷疑輝煌會裡, 甚至我們家族也有他們的人?！?

“秣家勢力在遊戲裡也有工會？”

卡珊德拉從蘇苑那聽過關(guān)於秣家的事, 但由於那家族一直很低調(diào), 和蘇家來往也不深，所以她也不是很瞭解。

事實上, 卡珊德拉本來對現(xiàn)實裡那些大家族的鬥爭就沒什麼興趣，但如今牽扯到斯塔法的身份，她還是漸漸關(guān)注起這些事來。雖然現(xiàn)實裡她無權(quán)無勢，沒什麼途徑專門瞭解幾大家族的現(xiàn)狀，可遊戲裡的話，她還是有能力參與這些勢力紛爭的。

斯塔法對進駐遊戲的家族勢力瞭如指掌，聽到卡珊德拉問，他便順勢回答起來：

“秣家在遊戲裡的確有工會，而且之前的拍賣會他們也參與了?！?

“哦？”卡珊德拉想起當時那不到十個的工會包廂，原來那裡面就有秣家的勢力，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個。想到這裡，她開口問道：“這麼說是我知道的工會了？究竟是哪個？”

“就是……”

“系統(tǒng)消息：輝煌天域工會撤消了對永恆星辰家族幹部的懸賞通緝，所有懸賞任務(wù)已經(jīng)從工會管理處撤消?！?

沒等斯塔法的話說完，系統(tǒng)消息突然響了起來，兩人見到這條消息又是一愣，但只是稍微一想便釋然了——想必之前輝煌只是順聯(lián)盟的意思通緝永恆，此時聯(lián)盟破裂，與其和兩個工會敵對，不如向另一方示好。

雖然合情合理，可這一下風(fēng)雲(yún)變幻太過突然，還是讓此時在線的玩家們咂舌不已.

緊接著系統(tǒng)通知的後面，卡珊德拉麪前彈出了一條系統(tǒng)提示，上面寫著短短一行字：“輝煌天域工會希望解除和永恆星辰的敵對關(guān)係，是否同意？”

“提示，最終決定由超過半數(shù)的選擇決定?！?

卡珊德拉注意到了那句“超過半數(shù)”，擡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斯塔法，精靈觸及到她的目光，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收到了，看來所有幹部都會收到這條詢問信息。你的意見是？”

卡珊德拉還沒開口，又收到了幾條信息，分別是龍傲天和睡著了等人的詢問信息，看來大家都等著她的決定。見狀卡珊德拉乾脆打開了家族幹部頻道，在裡面說道：“都選同意吧。這次的事情說起來是我錯在先，既然輝煌示好，我們就乾脆順水推舟——總好過多個敵人?！?

說著，她率先點了同意選項。短短幾秒之後系統(tǒng)信息又一次劃過天空：

“輝煌天域工會向永恆星辰家族提出解除敵對關(guān)係申請，永恆星辰家族接受此提議，兩勢力從此和平共處?！?

此消息一出，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憂?？ㄉ旱吕瓍s不再去管勢力的事，而是把心思放回了眼前的斯塔法身上。

被系統(tǒng)消息一時吸引去的注意力一回來，之前得知斯塔法恢復(fù)了記憶時的那突然出現(xiàn)的軟弱感也一併回來了，短暫重逢的喜悅並沒有抵消掉那種悲傷的感情，卡珊德拉眼神黯淡了下來，問道：“沒多少時間了吧？”

“恩……”斯塔法明白卡珊德拉問的是技能剩餘時間，雖然能感覺到她低落的心情，卻一時想不出該怎樣安慰她，沉默了半天，最終還是隻回答了她的問題，

“……十分鐘左右。”

十分鐘麼？

卡珊德拉苦笑了一下，正要開口，視線卻不小心觸及到了斯塔法擔(dān)憂的目光，她突然醒悟到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對解決事情根本沒有幫助，只會讓別人擔(dān)心而已，忙振奮了下精神，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我們馬上就要去蘿絲狄安了，取回項鍊以後就會有對戒指線索的指引了吧？”

“恩?！?

斯塔法捕捉到了卡珊德拉的情緒變化，心裡鬆了口氣，垂下眼簾微笑著應(yīng)了一聲。

蘿絲狄安……

這名字讓他又想起了那個一生都沒有離開過蘿絲狄安的女人，某些回憶涌現(xiàn)上來，精靈臉上的笑容不禁褪去了一些。

卡珊德拉看到他的表情變化先是怔了一下，接著反應(yīng)過來他是想起了艾蘿拉女王，心裡不由一緊：“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你跟去……不管怎麼說，你們兩個……”

“放心吧，就算只是沒有靈魂的NPC，是她的話，應(yīng)該能理解現(xiàn)在的狀況?！?

精靈女王艾蘿拉，是歷史上有記載的預(yù)言師之一，只不過除了和精靈一族有關(guān)的未來，她幾乎從不提及其他內(nèi)容的預(yù)言。

但是……她眼下只是NPC的話，預(yù)言的也只是系統(tǒng)設(shè)定好的未來吧？

關(guān)於斯塔法不記得她的事——

“我本想和她解釋說你失憶了……”

卡珊德拉疑惑道，“可你剛纔說到的‘現(xiàn)在的狀況’是指？”

“是指所有的狀況。包括我失去記憶和她自己是NPC的事?！?

“NPC可以知道自己是NPC嗎？”

卡珊德拉吃了一驚，她這纔想起來，艾蘿拉身爲精靈的王，擁有精靈一族流傳下來的真實之眼的力量，可以看透一切真相，她能看出這個世界是虛擬的也不無可能——可是如果NPC知道自己只是一堆數(shù)據(jù)的話，究竟會有什麼反應(yīng)？她還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雖然是NPC，但比起其他遊戲NPC的記憶只是虛構(gòu)來說，至少《神境》裡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斯塔法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搖了搖頭，“當然，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因人而異。不過以我對艾蘿拉的瞭解，她應(yīng)該可以正視這件事。”

“結(jié)果我更加不知道該不該讓你去了……”

卡珊德拉苦笑道，再一次見面，一個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人，另一個則把對方忘了個一乾二淨(jìng)……“斯塔法，雖然到時候是失去記憶的你見到她，可你還是會保留那段記憶吧……那麼，明明是已經(jīng)不存在的人了，卻用模擬程序的形式站在你的面前，你要怎麼……”

就算是程序，就算記憶不完整，但性格幾乎一致，行爲模式也一致……會有那個人的回憶，會像那個人一樣對你做出迴應(yīng)……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那個人，究竟要怎樣面對他？

“想起伊佛忒洛斯了嗎？”

精靈柔聲道，“雖然你一直沒有提起，可心裡始終惦記著這件事吧？”

卡珊德拉心裡一酸，低聲說道：“除了你，我不知道該和誰說。”

除了你，也不願和其他人說。

聽到這樣的迴應(yīng)，斯塔法一時無言，上前將她抱在懷裡，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開口安慰道：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

卡珊德拉只是搖了搖頭，她當然知道無論是沒有恢復(fù)記憶的斯塔法，還是眼前這個斯塔法，都是同一個人。可她就是無法對沒恢復(fù)記憶的那個人完全展露自己的感情。

無論哪一個我，想要保護你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可沒恢復(fù)記憶的那個你，對我只有幾個月的感情，我要如何用萬年前的情感去迴應(yīng)那個你呢？

這話她卻沒有說出來，一開口，又回到了之前的話題：“其實我根本就不該糾結(jié)NPC這個問題吧……不知不覺中便會把他們當成曾經(jīng)的那個人對待……”

她自嘲地笑笑，不然自己爲什麼會擔(dān)心只是NPC的伊佛是受了寒冰傷害才收集炎葉草？爲什麼會擔(dān)心只是NPC的艾蘿拉會在見到忘記她的斯塔法的時候難過？

“特列西亞。”

“恩？”

卡珊德拉的思緒在斯塔法的呼喚下回到了現(xiàn)實，才一擡頭，卻被精靈深深地吻上了嘴脣。她睜大了眼睛，呼吸開始急促，精靈卻只是認真而長久地吻著她，到最後，她乾脆閉上了眼睛，任憑這久違的吻持續(xù)下去，連眼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斷滑落的都沒有感覺到。

“這是回贈……”

不知過了多久，斯塔法在她的耳邊這樣輕聲說道。

然後，當她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精靈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下一次……下一次，不要再是因爲技能才恢復(fù)記憶了，

把回憶找回來吧……全都找回來……

我不想，

再這樣和你分別。